打工人对暑假是充满期待的。
这种期待和喜悦,是只有失去过寒暑假的人、经历过一年十二个月两点一线节奏的人,才能真正懂得的感觉。
林定高一的期末成绩单,为她这段日子的埋头苦学给出了最棒的回报,总分飞跃性地向前迈了很大的一步,距离她梦想中的那个学校,又拉近了距离。老师公布成绩的时候,邓晓春和何纯都惊呆了,两位好朋友都为她感到高兴。
开心的事情不止一件——上次她在问鼎娱乐围脖下那条夸赞纪屿的评论,好像真的起了一点儿作用。也许是这条评论,让公司看到了纪屿身上的“受众力”,在那不久后,问鼎娱乐便发布了一条围脖,简单地介绍了每一位练习生的名字,附带上了高清官方的照片,并且,同时为他们统一开通了围脖账号。纪屿终于不再是“查无此人”了,而是有了姓名的糊糊十八线——虽然知道这些帐号是问鼎娱乐的工作人员运营,但林定还是在账号开通的第一天,就马上点击了“关注”按钮,成为了纪屿围脖帐号的第一个粉丝。
林定暑假的作息……说好听一些就是规律,说难听一点就是上班。白天她去上补习、写作业、复习,晚上则把时间分配给两件事:写作,以及建设纪屿的初代粉圈。
她的ID“热爱屿林”,化身为最勤奋、最热情、最早期的夸夸号、修图号和未来的数据号——虽然现在还没数据可做,但搞数据对于林定这个互联网数据人就是小事一桩罢了!她用未来网感和唯美文案,吸引了不少路人的关注,竟真的有不少人因为她的强烈安利,开始关注纪屿的围脖了。
白天的她是欢乐的,可是到深夜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难过。
她把每天看邮箱的习惯,变成了一周一次。
因为她那个安安静静的收件箱,枯木……不逢春。
她已经有点哄不好自己了。
*
练习生公寓的门被大力推开,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顾蓝愁眉苦脸地进来,嘴里是碎碎念着“烦死了烦死了”。屋里没开灯,黑漆漆一片。
客厅里传来一阵阵轻微的呼气,可是顾蓝没有听见。。
他一边哀嚎,一边把自己摔进沙发里,谁知他压到的不是松软的布料,而是一具炽热的身体上——沙发上的人和顾蓝一同发出了惊呼。
“哇靠!纪屿你有病吗,在沙发上面睡觉?”顾蓝吓得跳起来去开灯,白炽灯下才看清在沙发上盖着薄薄被单的纪屿。他想起刚才触碰到那不正常的体温,狐疑地伸出手去探了探纪屿的额头,竟是烫的很。
“还真是有病……”顾蓝咕哝道,手上却马上给兄弟重新掖好了被角,“我早就说这里的天气怪怪的,你老是穿短袖不行的。我们都来到这里三个多月了,还是不太习惯这边的气候。”他给纪屿倒了杯水,没想到保温水壶里的水早已凉透,于是他站起来打算去煮水,“那你得请假了……这样是不是就不用交那该死的创作任务了?”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苦恼地自言自语:“早知道我昨晚就去冷风里站着了。”
纪屿缓缓坐起来,一阵眩晕,他无奈地说:“不交小张会放过我吗,” 他虽知道顾蓝说的是玩笑话,但也正色起来,“顾蓝,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你别做了,你这样熬夜下去,明天得烧到40度,”顾蓝点上了煮水按键,“我是真服了,要我们一天内交一首歌出来,还不如让我一天写20首rap呢……”顾蓝走回沙发这边,瘫坐在一旁抱怨道。
纪屿揉着被撞疼的肩骨,声音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朝餐桌的方向指去:“我已经做完了。写了个大概,够交差的了。”
“什么?!”顾蓝大叫,心想真不愧是他的好兄弟,简直是创作天才!他立刻跳起来,冲到餐桌那边的笔记本电脑前,迫不及待地点开文件,然而……
几分钟后,他一脸无语地转过头来,盯着纪屿。
“你就交这个上去么?”这水准,也太敷衍了……
完全不是纪屿的水平啊!
“嗯。”纪屿不能多说,从前就是这个任务,他很用心做了,交上了一份自己很满意的答卷。但正是这个创作任务,让公司的高层看到了他,也让戴无极盯上了他,从那以后就开始盘算着抢夺他的创作成果。
他从沙发上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我去趟便利店。”
他抛下一脸问号的顾蓝,独自往异国的夏夜里走去。
这里的夏天,不似G市炎热,晚风竟还带着凉意,行人多数都还穿着长袖。这边的街上虽也是车水马龙,热闹欢腾,但纪屿总觉得空荡,少了些什么。
“叮铃——”
纪屿的身后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门铃声。
他下意识地回头,呼吸也停了一瞬。
原来是街边一家装修豪华的唱片店,店外的玻璃门,正被一个中年男人推开。
好像……
那个女孩的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这样的门铃声响。
他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天空忽然下起了绵绵细雨,附近的行人纷纷开始撑伞。
可他什么都没有带。
微凉的雨粉,飘落在发间,脸上,肩头。
他忽而又想起了那把简朴的伞,旧旧的,还印着银行logo。
……以及在烈日下,笨拙地想为他撑起阴凉的女孩。
纪屿抬起头,望向深空。
月亮不圆,孤单地挂在漆黑的天上,和他现在一样孤独。
走进便利店,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让重感的他打了一个喷嚏。他从冰柜里拿出那罐他最喜爱的汽水,在结账之时,也不知为何,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T恤。
还好。今天是黑色的。不会再像那日,被她泼得那么狼狈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他的指尖顿在了半空。
今日为何,频频想起她呢?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读书,有没有再去那家唱片店。
他呆呆地站在收银台前,直到收银员大叔不耐烦地在他眼前挥手,他才回过神来结账。
走回街头,纪屿拉开易拉环,仰头将汽水一饮而尽。
那个关于邮件的约定,他好像,没有办法完成了。
三个月前。
“好累……这才出国第一天,就给我们上这么大强度……”顾蓝一进屋就瘫倒在沙发上,看着满地开敞的行李箱,他果断选择了——视而不见。
纪屿的目光扫过这一地狼藉,无奈地摇摇头。他小心地穿过顾蓝凌乱放置在地面的行李,走到公寓角落,从自己的行李箱中拿出他的笔记本电脑。回头时,又看了眼那无处下脚的地雷区,他叹了一口气,干脆就在一个未打开的箱子上面坐了下来,按下了开机按钮。
电脑品牌启动的音乐声引得顾蓝侧目:“哥们,什么情况?灵感大爆发吗,急得要坐在箱子上开工啊?”
纪屿伸出手指了指地板,自然地回避问题:“地上真够乱。你起来收拾一下。”未理会顾蓝的抱怨声,他迅速连上公寓的Wi-Fi,打开浏览器点进邮箱链接。
也不知是跨国网络的原因,还是系统莫名自动登出了,他平常一贯保持登录界面消失了,屏幕上只弹出来了登录框。
他的心暗道不好——他一直都记不住密码,更何况,这个账号密码是二十岁的自己设置的,他现在根本不会记得了。
他只好点击【忘记密码】。
第一个选项,是通过绑定手机号验证。可是,邮箱绑定的号码,是公司之前统一办理的号码……
“顾蓝,”他抬起头问,“我们之前那个国内的手机号,公司回收电话卡后交给谁处理了?”
“那个号?你不是知道吗,张哥说全部都注销了啊!当时不是说,有个员工把大家的号码泄露出去了,留着安全风险太大。昨天他不是在飞机上说了嘛,所有都销号了。”
销号。好吧,他其实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当初就是怕人家联系他的时候号码是个空号,所以给那女孩留联系方式的时候,才会是电子邮箱地址。
他沉默下来,轻轻滑动触控板,点击另一个选项【通过密保问题找回密码】。
页面跳转,一个问题弹了出来。
只是这一眼,就让他感到眼前一黑……
【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纪屿整个人都呆住了,连顾蓝在一旁叫他,他都没听见。
……这是什么问题。
抛开题面不说,他怎么可能记得起来?他的心智和记忆都是十年后,三十岁的自己的。
他又重新盯住那个问题。
二十岁时那个情感单纯、意气风发的自己,到底会填谁呢?那时候心里根本没人好吧。说实话,他似乎真的没有遇见什么让自己心动的人。说好听些就是一心搞事业,他早已习惯了娱乐圈里的真真假假,虚伪奉承,感情多半是靠不住的,还有损星途;说难听一些就是他自诩天才,眼中除了自己谁也看不到。
他狐疑地填了自己的名字。
【答案错误】
……
他脑子里飞速闪过几个出道后公司硬炒作的绯闻对象的名字——可他二十岁的时候根本就不认识她们,更不可能填她们了。
为什么自己带着的是三十岁的脑子?纪屿第一次对重生这件事感到生气。
一股强烈的烦躁覆盖了他。
他胡乱输入了几个认识的人名——顾蓝、同期艺人的、公司工作人员的……
【答案错误】
这提示无情的一次次弹出。
那怎么办?他以后要怎么给那女孩回信呢?
“我们是什么时候注册这个邮箱的?”他抱着最后一丝丝希望,悠悠地问顾蓝。
“我靠,你失忆了啊?四月份啊!当时不是要交舞蹈视频吗,你说以前的邮箱密码忘了,我们才一起新注册的啊。”顾蓝看他脸色不对,震惊地探起头来,“你不会……又又又把密码忘了吧?不过没事啊,不是有设密保嘛。”
纪屿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平静地像认命一般:“密保的答案也忘了。”
顾蓝一听,立刻从沙发上爬起来,手脚并用地越过他那几个碍手碍脚的破箱子,跳到纪屿身边。当他盯着屏幕上那个匪夷所思的问题时,脸上写满了荒谬:
“哥,你这……也……太离谱了啊!!第一,你有喜欢的人,还不告诉我这好哥们?第二,你居然还能忘了?这才过去几个月啊?!是妹妹太多还是你无情啊?”
数几道无形的黑线,划过纪屿的额头。
纪屿心里苦。
几个月?
好兄弟啊,这对你来说是几个月,可对我而言,这中间隔着的……是整整十年的世事变迁,和我的生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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