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久安大惊失色,冲上去一把把人拽了下来:“你莫要冲动。”
若跳井了,这井水还怎么喝啊。
那白衣少年站起身,齐久安才发现他有一双奇异的白色瞳仁。齐久安心中一惊,下意识多看了两眼,又想到这样看人家不太礼貌,赶紧垂下眼睛。
他的衣服是僧衣形制,只是颜色不同。且他没有剃发,而是用一条穗子束在身后。
不过此刻由于他先前的动作,头发滑落到了胸前。
白衣少年朝她一笑:“多谢施主,不过小僧并非是想寻短见,而是落了东西在井里。”
齐久安往井里张望,果然看见有一个铜铃掉在里面。
白衣少年语气温和:“我的眼睛不太方便,可以帮我捞起来吗?”
齐久安答应,很快就用井边的水桶把铜铃捞了起来。
白衣少年接过铜铃,道谢:“多谢施主。小僧名叫柏御,法号神秀。”
在柏御介绍他自己前,齐久安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原因无他,这双眼瞳实在太好辨认。
他本是西陵柏氏的小公子,出生即白瞳,被视为不详。他在七岁时预言了一场山洪,从此家族对他转变了态度。
十五岁后,他被送入明镜寺带发修行。
今年应当已经二十了。
在剧情中,再过七年,小皇帝来沧州巡查,会与其相遇。柏御彼时已成了首座,预言荀祜将死,引起了小皇帝的兴趣。
之后,柏御关于荀祜的预言无一次不成真。
小皇帝将其请回京城,尊为国师。
他对小皇帝后期一统江山也起了极大的作用。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也许是出家之人气质温和,齐久安一见他就有一种熟悉感。她摇摇头,把这种感觉逐出数据库中。
总不能是她一个人工智能前世缘分未尽吧?
她也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
柏御始终浅笑着,像个很好相处的小僧人,出口却就把齐久安惊住了:“施主不像凡尘中人,似是来自异世。”
齐久安知道柏御的本事,他既然戳破,她也没必要再掩饰,干脆爽快应下:“是。神秀小师傅好眼力。”
她抛出橄榄枝:“神秀小师傅呆在这寺庙中,未免屈才,可愿随我入宫,为皇上效力?”
如果能让柏御早日站到小皇帝的阵营,兴许能加快任务进度。
但柏御拒绝了:“时候未到。”
齐久安困惑道:“不都是一个结果么?一定要等到七年之后吗?”
柏御眉眼弯弯,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天机不可泄露。”
齐久安还是没忍住:“我再多问一句,若不方便你可以不答。我的任务能成功么?”
柏御似是认真地盯着她看了很久:“会成功,不过与施主想的似乎有些出入……且中间会历经一次大劫。”
齐久安很乐观,后面那串都当没听见,就听见会成功三个字,已经开始想赚到积分该怎么花了。
“多谢神秀小师傅,我先走了。”
走了一会儿,身后才响起阵阵铜铃声。
齐久安带着灌好的井水回到香堂,荀祜刚好从里面出来。
荀祜见她,疑惑道:“为什么这么高兴?”
齐久安含糊道:“我见到了一个人。”
荀祜似乎不太感兴趣,没有追问。
齐久安晃了晃手里灌好的水:“给王爷的。新鲜的井水。喝了凉快些。”
荀祜刚要接过,却发现齐久安没放手。他挑眉:“舍不得水了?”
齐久安就这样把荀祜带到角落里:“我有事要和王爷说。”
齐久安把两个小和尚的话复述给荀祜。
荀祜不置可否:“知道了。”
齐久安以为荀祜不重视,急道:“我觉得其中有隐情。”
阮总管咳嗽。
齐久安抬头一看,小皇帝发现他们俩在窃窃私语,正要过来。
齐久安怕小皇帝把自己划到荀祜的阵营,赶紧也和他坦白了。反正也不是什么要隐瞒的事。
小皇帝沉吟:“此事确实蹊跷。不若派人查探一二。”
荀祜否决:“恐怕打草惊蛇。三日内定有论断。”
小皇帝抿抿唇,甩袖离开。
齐久安看着小皇帝的背影,转头对荀祜道:“王爷既有推测,为何不与皇上说明?皇上心里难免会有龃龉。”
荀祜却问:“要听吗?”
齐久安没反应过来:“什么?”
“猜测。不许与皇上说。”
齐久安败给了自己的好奇心,向万恶的奸臣低了头:“王爷请说。”
午后,沧州太守来引他们到堤坝处巡查。
齐久安还沉浸在荀祜的猜测中,被岸边一块石头绊住。
荀祜刚好看见,手指勾住她的后领,把她提起来:“看路。”
齐久安道谢后抬起头,被眼前宏伟壮阔的景观震住。
沧州太守望着这幅景象,语气中似是满含欣慰:“皇上,王爷,这就是彭河。”
彭河是大魏境内水量最丰沛的河流。而沧州位于彭河下游,河面宽阔,几乎近百米。此时四月,正值汛期,河水裹挟着泥浆奔腾而过。
齐久安此刻离河岸有几十丈远,但还是能感觉到空气中充盈的水汽和泥土的腥味。
小皇帝在宫中见识过最富丽堂皇的建筑以及天下难寻的宝物,却唯独没有见过大魏的大好山河。此刻也久久没有挪动。
他年纪尚幼,小孩子对自己没见过的景象总是好奇大于恐惧。
但剧情中小皇帝除却沧州一行,第一回正式出宫游乐是在二十岁后。他来到一处山谷,听到远处雷声轰隆。他胆战心惊地提着剑靠近,却见一道白练自千仞悬崖倾泻而下。
其击打在岩石上的声音宛若龙吟。
小皇帝当场掀袍跪下:“水龙降世,此乃天神庇护,天佑我大魏!”
然而过了许久,身后却没有传来应和的声音,却有几个孩童衣衫褴褛,背着箩筐在山林里嗤笑。
小皇帝恼羞成怒,逼问:“有何好笑之处?”
孩童长在乡野,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见到君王,毫不掩饰嘲弄的意味:“瞧你这身衣服,是城里来的吧?阿娘说城里人爱读书,怎么读了万卷书却连瀑布也不晓得?”
这下小皇帝身后的臣子也忍不住笑了。
他们虽方才随着他下跪,却也定在心里耻笑他的无知。
有人向小皇帝解释:“皇……黄公子,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正是形容此番景象。”
孩童从箩筐里随手拿出来两串新鲜采摘的野果,当作数来宝在手里晃悠,随口吐出一串顺口溜。
“公子哥,衣鲜亮,轿子里闷得直晃荡。以为自家宅子大,哪知不如俺村大王庄!见着瀑布腿打颤,跪称水里藏龙王!真羞人呐真羞人,富贵皮囊草包肠!”
孩童越唱越响,仿佛要唱个三天三夜似的。
小皇帝一剑洞穿了其中一个的心脏,用剑尖把孩童的尸体挑起,将其转了一圈,面向诸臣。
一切发生得太快,那尸体脸上还带着揶揄的神情。另一个孩童早晕了过去。
大臣们呆若木鸡,伏在地上,不断地磕头,压根管不上额头流下的血迹,高喊:“皇上息怒!”
小皇帝脸上已看不见羞愤的神情,反而语气相当平淡:“朕听不清了,你们来告诉朕,附近可有龙吟?”
众大臣莫不称是。
小皇帝剑尖一抖,尸体如一块破布掉进了水下,瞬息就被卷走了。
齐久安也一抖,从回忆中脱身,下意识朝小皇帝看去。此时的小皇帝眼睛睁得大大的,由于惊讶嘴巴微张。
小皇帝的母妃是丽妃,曾是宫中有名的美人,故小皇帝也生得玉雪可爱。
齐久安努力稳住心态。
再凶的狼养熟了就不凶了。
但话说回来,养熟了它也是狼啊!
齐久安欲哭无泪。
荀祜趁着这会儿功夫已经从最后走到河岸边了。
他平时爱干净的很,这会儿土黄色的河水沾上他的衣袍,他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齐久安在后面冲他喊:“王爷,小心别被卷下去!”
汛期的河水可不是开玩笑的。
荀祜却远远朝她伸出手。
齐久安提起裙摆,向他走去。
小皇帝看见,满脸不赞同:“你要去岸边?”
齐久安试图拉他入伙:“近点好看。”
小皇帝一扭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齐久安看出小皇帝心里也想去:“别怕,我会拉住你的皇上。”
小皇帝受不得刺激,一听这话自己就往岸边走:“谁怕!”
齐久安在心里偷笑。小孩真好骗。
不管他以后会不会变成一头疯狼,至少现在牙还没长齐。
小皇帝走到岸边,石头湿滑,他一不小心滑了一跤,差一点就要掉入湍急的河水中。
齐久安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荀祜!”
荀祜收回了手。
齐久安暗骂一声,用最快的速度朝小皇帝跑过去。
小皇帝反应很快,立马用手指扣住河边的泥泞,但泥土如散沙,他的身子仍然慢慢朝河中央坠去。
小皇帝把嘴唇咬得泛白。
所有人都觉得他活不长。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几时。
但他无论如何不能死在荀祜面前。
他的兄长被荀祜害死,他还没报仇。
小皇帝用尽全身的力气狼狈地向上爬。脚下就是汹涌的河水,但凡掉下去就是万劫不复。
齐久安一把把小皇帝捞起来,紧紧抱在怀里:“皇上,你没事吧?”
小皇帝在她的怀里抖。
她用自己的袖子轻轻替小皇帝擦拭脸上的污浊。
“都怪这石头太滑,多亏我们皇上勇武,一会儿我去替皇上教训它。”齐久安一下一下地轻拍他的背,哄道,“没事了没事了,这里太危险,我们回去好不好?”
小皇帝带着哭腔道:“不要。”
齐久安拿小孩子没办法:“那我牵着你好不好?”
小皇帝轻轻地点了点头,终于放声大哭,眼泪鼻涕蹭了她一身。
齐久安叹口气。
毕竟才是个十岁的孩子。
沧州太守年岁不小,见到这般险象半条命都快去了,一路颤颤巍巍跑过来,看见小皇帝还好端端的,才松口气,知道这顶乌纱帽还能在自己头上呆几年。
齐久安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旁边头快低到地下去的阮总管,叹了口气,让青杏先陪着小皇帝。
她要先去办点事。
刚要走,袖子却被拽住了。
她低头看,小皇帝鼻子都哭红了,抽抽嗒嗒道:“你骗朕,说好牵手的。”
齐久安牵起小皇帝的小手,和他拉钩:“没有骗皇上。我要去惩罚坏石头呀,很快就回来了。皇上能不能等我一下?”
小皇帝犹疑着点点头,和她盖了章。
齐久安笑着站起来,转头就冷下脸,朝还在岸边的荀祜走过去。
刚刚万一她没及时赶到,一千积分就飞了。
齐久安想到这一点,就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荀祜一脚踹下去。
荀祜就这样看着她走近,似乎完全不打算为自己的行为辩白。
也是,以他的地位,就算推小皇帝下河,也用不着向谁解释。
齐久安打不过荀祜,但她专戳荀祜的痛处:“王爷,你在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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