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总管立时吓得魂飞魄散。
天菩萨!谁来告诉他王爷出去这一趟发生了什么?他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旁人也就罢了。荀祜要认亲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可齐尚仪是谁?
杨太后的亲外孙女!
小皇帝也算杨太后半个儿子,那么齐尚仪就是小皇帝的外甥女。
现在王爷想让齐尚仪当他的妹妹?
乱了乱了,全乱了!
“依奴才看,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王爷,人.妖殊途啊。”阮总管战战兢兢道,“况且,您也该问问齐尚仪的意见吧?”
人家贵族娘子当的好好的,说不定压根不想跟您扯上关系呢?
荀祜手指长,手掌也宽,小小的锦鲤灯在他手上就跟孩子的玩具似的,比他的手大不了多少。
“她同意了。”荀祜道。
方才在酒肆,他没有说完的那句话是,让齐久安离他远些。
她没有表态。
很可能是没听到。
但机会总是转瞬即逝。
荀祜把两根手指并拢,插进鱼嘴里,烛火几乎能舔到他的指尖,他却半点不嫌烫似的,还要深入。
烛火倒映在他瞳孔,一闪一闪地跳跃:“作为兄长,我有责教会她信守不渝的道理。”
阮总管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呢,听到这句话彻底熄火了。
王爷喜怒无常,齐尚仪也跟着闹。一个两个都不是省心的主儿。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算了,王爷不急太监急。
有个妹妹也挺好。又不是什么娶亲的大事。
王爷身边还能多个人。
阮总管把自己哄好了。
荀祜把手抽出来,手指上还淌着蜡油。他随手用帕子擦净。随后边往里走,边让阮总管把灯油续上,别让灯笼灭了。
阮总管怀疑要不是这明镜寺是木头做的,容易着火,荀祜就要把这灯笼挂在床头了。
他们此次外出半个月,路上就要预留一周,实际呆在沧州的时间也就是一周多些。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但细算起来也只有四天。
剩下的日子荀祜和小皇帝都要去忙公事,齐久安也不好意思光吃喝玩乐。
于是她寻思着在明镜寺里求几道平安符,也算尽了一份力。
前几日小皇帝和荀祜求的是家国大事,她就走个一对一路线,求某个具体的人太平康健就好。
不过可以一次多求几个。来都来了。
方丈很忙,齐久安就去找了柏御。
他在一颗巨大的树下敲木鱼。阳光从树叶的罅隙中穿过来,为他镀了一层金身。
一头白发像上好的缎子,比他身上的料子看着还要耀眼几分。
柏御似有所感,睁开了眼,望向齐久安的方向:“施主,你来了。”
齐久安向他问好,说明了自己的目的。
柏御淡笑:“开光不是什么难事,但仪式一般都由方丈或首座来主持。神秀不过是明镜寺中的一个过客,你的朋友和长辈若不介意,我便乐意为之。”
齐久安觉得他们应该不介意。
柏御未来可是能成为国师的,比方丈还要有排面。
她跟柏御提前打了招呼:“等等哦,我东西有点多。”
齐久安卸下背后的佩囊,从里面掏出了一堆东西,都是她方才在集市上买来的。
她原本也以为不过是买些小玩意儿,但越想越觉得这个世界不太平,好多人都需要。而且她也受过太多人的恩惠,得还人情。不知不觉就买了整整一包。
齐久安全掏出来以后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你了神秀小师傅。我下回给你带个金木鱼吧。”
其实对一个人工智能来说,她不太能懂一个东西的“意义”。她只能根据人类社会的观念推断一样物品的价值。
就像她不信神,但是古人信,所以她起了个大早去赶集。
也像她说要买个金木鱼,因为金比木头贵。
柏御失笑:“不必。”
他把那堆东西清点了一下,总共九件。
“不算多。”
齐久安知道柏御是让她别羞,特地安慰她。
开光仪式远比她数据库里记载的要简略。
柏御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在草地上摊开,再把物品一件件陈列好,随后开始诵经、请神。
诵了足足一个时辰经文后,他在附近的小池塘里取了一点水,然后在地上挑拣了一根完整的树枝,蘸上水,在每样物品上点了一点。
齐久安已经在一旁昏昏欲睡。
眼睛还顾及礼貌睁着,实际灵魂已经睡了有一会儿了。
柏御叫醒她:“施主,礼成了。”
齐久安大喜,向他道谢。把东西都揣回佩囊里以后,还不忘回身招手和他说再见。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齐久安身后。
齐久安浑身一抖,回头果然看见荀祜。
这人不是很忙吗?怎么在这儿都能碰见?
“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
荀祜的脸色不太好看,目光沉沉地落在不远处的柏御身上:“多谢。”
齐久安一头雾水:“你们认识?”
“他提供了一些贪墨案的证据。”荀祜简明扼要地说明情况后,又把矛头对准了她,“很喜欢这里?每次出来都这么开心。”
齐久安心里嘀咕,除了这一次,不就上次荀祜上香的时候嘛?不过荀祜这么一说,好像还挺巧。
两次都与柏御有关。
她说:“喜欢。”
她不可能当着人家小师傅面说寺庙的坏话。
荀祜的脸色倒看不出什么变化,柏御先告辞了。
“等等”,齐久安追过去,“你怎么突然和案子扯上关系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荀祜,随后悄声道:“你现在不怕牵涉因果了?”
柏御还是那副平和的样子:“既见暗礁,小僧不能眼睁睁看着万千生灵溺于浊浪之中。明镜寺中唯有我无牵无挂,就算有所牵连,也不会祸及他人。”
是了,柏御的身份很特殊,他是明镜寺的“编外人员”。
齐久安听得云里雾里,诚心发问:“那我要经历的大劫……就不算浊浪了?”
柏御垂下眼睛:“施主的劫难则不同。福祸相依,生死轮转,黑白兼容。”
听不懂。
齐久安再无可问,送走了柏御,回到荀祜身边。
荀祜却没有抬步的意思。
他方才看着那二人在他面前窃窃私语。她瞒着事情不想让他听见,还放低了声音。
明明查案子的是他,发现她不在来找的人是他。
现在却好像他们才是亲近的人。他是一个外人。
妖精与和尚也能一见如故吗?
那小和尚天生没有慧眼,道行甚低,分辨不清眼前的人是人是妖。
不如逐出明镜寺。
齐久安见荀祜久久不动,疑惑地抬眼,猝不及防看到他眼中翻涌的墨色。
她脑海中隐隐拉起警报。
不知道荀祜发了什么癫,但如果不赶快哄的话后果好像很严重。
齐久安从佩囊里掏出平安佩,呈到荀祜面前:“你的礼物。我可找大师开过光了。”
荀祜一愣,迟疑:“你方才找他……就是为了这件事?”
齐久安佯装不满:“是啊,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你站着不动,我还以为你发现了呢。”
荀祜没有说话,把玉佩放在手心摩挲了一会儿。
齐久安已经尽量挑选好玉了,但毕竟集市的东西上限就这么高。荀祜见过太多举世难寻的玉器,所以这块小小的玉佩自然不够看。
齐久安在一旁解释:“你别嫌弃它,它可灵了。”
国师亲自开的光,再不灵就没玉灵了。
荀祜把玉佩挂在了腰间。
自从吸食寒食散后,他的衣着就变得狂放不羁。
他年轻时也曾学着时兴的款式,在腰间挂了带钩、玉蝉、蹀躞带等等。走起路来很热闹,环佩叮当。
后来,只余腰间一把弯刀而已。
不过现在又多了一样东西。
齐久安看他挂上,心里也有一番感触。
她想到的是息夫人。
息夫人在荀祜临行前,送给他一块玉佩。目的却不是祝福,而是要荀祜永生永世背着弟弟的命。
这块玉佩曾是息夫人为荀祐求来的。她当时一定是用上了全副身家,买了一块在她眼里顶顶好的玉,亲自上山寻庙,求大师保佑她的小儿子。
荀祜打断她的想象:“走吧。我还有公务要做。”
他身上方才那团黑气已经烟消云散了。
夜里一起吃饭。
小皇帝瞥见荀祜腰间玉佩,面露不屑。
明明占着他的国库,还拿了一块上不得台面的料子,装什么清正廉洁。真是跌了大魏皇室的份。
小皇帝瞥了不过一眼就转开视线,看见碗里齐久安给他夹的胡萝卜,小脸皱了一下,还是乖乖咽了下去。
齐久安余光注意着,见此对小皇帝露了个鼓励的笑。
荀祜却凭空插进来一句:“你给我的平安佩是在哪儿买的?”
齐久安觉得莫名其妙。荀祜什么时候关心这种小事了?
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答了。
荀祜也没再追问,好像就只是突然冒出来一个问题。
然而小皇帝听后却把主动夹起的胡萝卜丢回了棜里。
荀祜有平安佩,但他没有。
小皇帝不至于因为这个与齐久安有嫌隙,但他会怨恨荀祜。
他觉得荀祜抢了他的东西。
没有荀祜,齐久安一定会给他。
小皇帝夹了一块鱼,把那块鱼想象成荀祜,戳了一次又一次,直至戳成鱼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要忍。
齐久安一定是为了他才出此下策的。
等他得势那一日,齐久安再也不用委屈求全给荀祜什么劳什子平安佩。
然而齐久安不知道小皇帝其实是个孝顺孩子,板着脸教育他:“不许浪费粮食。”
一顿饭又吃得像她欠了两个人万两黄金。
后面两天,齐久安一个人呆在屋里。
荀祜和小皇帝办完事,他们就该回程了。
齐久安把马车都安排好,顺序还是按来的时候那样。
不过她打算跟小皇帝挤一个轿子去。
一来,小皇帝晕车她实在不放心。她得督促他别强撑着还要温书。不如听听故事睡一觉。
二来,她这几日在屋里可不是躺着,紧赶慢赶终于把东西赶出来了。
小皇帝也有自己的一块平安佩,这两天迟迟没送的原因是她在平安佩上做了个缠花配饰。
用彩色丝线缠绕细铜丝,做成莲花的形状,希望小皇帝内心能够平和一点。
长大了别再歪成那副模样。
配饰还用了木珠和干花点缀。
她第一回做手工,虽然有知识储备,但到底不熟练。险些没来得及做完。
此外,齐久安这几天算是悟出了小皇帝和荀祜之间的暗流涌动,所以特地避开荀祜把礼物塞给小皇帝。
谁知道这破孩子太激动,一挥手把她的佩囊掼下了马车。
这会儿是回程前的一段准备时间,所以这会儿马车还没跑起来。
她急急忙忙下马车,就见荀祜跟个门神似的站在外面,盯着地上。
地上是其余七样她求来的物件。
坏了。
被他发现是批发的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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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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