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出了一件大事。
摄政王转性了。
尽管人还是那个人,他制定的刑法还是一样严酷,但他已经很久没骂大臣了。
听说甚至开始尊老爱幼,年过六十的大臣都让他们坐着议政。要知道他们原来基本有一半的时间都是跪着的。
大臣们一开始还战战兢兢,以为这是对他们的考验,结果过了一个月,发现荀祜还是那样。
不知道摄政王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反正千万别从摄政王身上下来!
再加上摄政王近日开始打扮自己,姿仪甚美。他们恍恍惚惚地想起来,摄政王好像以前确实是大臣们争抢的东床快婿,更是无数春闺梦里人。
这就是爱情的威力吗?
恐怖如斯!
摄政王的爱好也从处理政务变成了逛街御马。
他出手大方,在包了几次首饰铺后,摊贩们就从诚惶诚恐变成了成天盼着他光顾。
他们才不管什么声名狼藉,他们只认白花花的银子!
而且摄政王也根本不像传得那么可怕嘛!买完东西还会道谢呢!比那些个捣乱的纨绔好多了。
荀祜买来的首饰都如流水一般送去齐久安的寝宫。间杂着一些民间的小玩意儿。
有许多齐久安没见过,她高高兴兴地扫描进数据库。
若说和太妃一夜更新三卷话本还只是让宫里沸腾起来,荀祜的转变则是让整个京城都染上了一层喜悦的光芒。
真正的皆大欢喜。
服装店甚至已经在赶制摄政王同款,打算一月后就正式放在门面上售卖。
往常荀祜去上林苑御马,宫人都是提起十二分警戒,唯恐马儿不懂事一撂蹄子触怒他。
可今日似乎连马儿都温顺一些。
荀祜拍了拍马的脖颈,翻身上马,透过树林间的缝隙,可以窥见齐久安在另一边练习。
唐弛月病假结束回来以后,面色红润,手脚俱全。
齐久安想关心一下朋友,都没地方开口:“你生什么病了?”
她原本想跑去尚书府探病,却被门口的仆役拦了下来,态度很恭敬,但就是不让她进。
唐弛月欲言又止:“风寒而已,已经痊愈了。”
事实上,她压根没病。她爹把她押在府里做思想教育,让她别跟着掺合齐久安和摄政王的事。
这回跟往常劝学不一样。连她娘都站在她爹这边,说这是影响全家性命的大事。
来来回回训诫了许多天,她发誓不乱说爹娘才肯放她出门。
所以这会儿她也只能沉默。
崔翊的心情比她还要复杂。靖国公听见杨太后属意他做孙女婿,吓坏了,把他扣在府里,要他等两人“感情稳定”了再出去。
他从小钦慕的人喜欢他的友人,他还险些夹在这俩人中间。这叫什么事儿啊?
两个人各怀心思,无心练马,信马由缰。
齐久安一个人也很没劲,不如去找荀祜。她跟随记忆来到上回的地方,果然看见荀祜正纵马疾驰。
马经过一处树枝丛生之地,荀祜凌空跃起,轻踏马背绕过横生的荆棘,再稳稳当当落回鞍上。
束在脑后的马尾飞扬,红衣翻卷如赤焰。
齐久安观赏了一会儿,叫住他道:“荀祜。”
他御马过来:“怎么不和他们玩了?”
齐久安想,荀祜确实变了。要是以前他肯定惜字如金“有事?”,或者干脆不说话,现在都关心起她的朋友了。
她也问过荀祜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荀祜揉揉她的头顶:“我能受什么刺激?”
真是见鬼了。
齐久安原本还没怎么样,荀祜揉了她的头以后她就把人按在座位上把脉。
身体没问题,不是生理性的性情大变。
她有些纳闷,但她转念一想,她什么时候搞清楚荀祜的想法过?只要人还是那个人不就好了。
况且荀祜看起来比以前状态好很多。她身为妹妹,应该替他高兴。
她不是人类,搞清楚基本逻辑以后,就很顺利地接受了荀祜性格转变这件事。
她问新荀祜:“那我还能叫你哥哥吗?”叫多了还是哥哥比较顺口。
新荀祜想也不想就回绝了:“不行。”比以前拒绝得还要干脆。
所以她现在都直呼名讳。
“我来跟你玩呀。”齐久安回答,“你怎么警惕性变弱了?”
上回他们三个找来,荀祜可是立马就把弓箭对准了他们。这回在马背上翻了个跟头都像没发现她,还要她叫。
荀祜在马背上的身影顿了一下:“是吗?偶有疏忽。”
齐久安难得啰嗦:“这可不行,你以后还要……”
她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差点说漏嘴。
荀祜却没有放过她:“以后还要什么?”
齐久安含糊道:“以后还要当威风凛凛的摄政王,还是谨慎些为好。”
荀祜短暂地盯了她几秒就笑道:“行啊,都知道关心我了。”
虽然那种被看破的感觉稍纵即逝,但齐久安还是察觉到刚刚旧荀祜似乎回来了几秒。
别笑了,她害怕。
“作为报答,我教你骑术,如何?”
荀祜的骑术应当在大魏是数一数二的了,他主动邀请,齐久安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以前的荀祜估计会不耐烦教她。
只是齐久安没想到荀祜的教法是同骑一匹马。
他向她伸出手,齐久安眨眨眼:“马会不会太累了?”
“三秒钟,过时不候。”荀祜倒数,“三、二……”
齐久安握住了他的手。
天旋地转。
她坐到了荀祜的身前。
“抓好。”
荀祜叮嘱了一句,就用腿夹紧马腹,马跑了起来。
他没有挨着她,两人身体间保有一定距离。
但对于古人来说,共骑就已经是极亲密的行为。
此时马场就只有他们二人,宫人似乎都被挥退了,连阮总管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荀祜的衣物熏了檀木香,此时已至盛夏,被暖风一吹,檀木香几乎把齐久安整个拢住。
齐久安手里攥着缰绳。她已经不是新手,但此时却感到莫名的紧张。
荀祜的脚往前伸,碰了碰她的脚后跟:“往下沉。”
她尝试了几次,但她与荀祜的马磨合不足,几次压浪没有压住,脚又往上翘了起来。
“腰用力。”荀祜用马鞭轻轻点了一下她的侧腰,“绷紧。”
齐久安照做。
荀祜持着马鞭,一点点往下挪,指出她的不足之处:“两股贴住马背。膝部往上顶。”
“现在松开缰绳。”
齐久安惊讶:“松开缰绳?”
“只有这样才能改掉你过度依赖缰绳的坏习惯,学习用腿和腰腹。”荀祜教学的时候很负责,“有我。松手。”
齐久安慢慢腾出手,马越跑越快,她在马背上颠簸,完全没有着力点。唯一能做的只有像荀祜说的那样收紧腰腹。
一上一下。
她似乎真的感应到某种规律。
后背出了薄汗,热风吹得人发晕,但她因为学到新技巧而兴奋不已,一时情难自禁回头与荀祜分享:“我学会了!”
“很厉害。”荀祜无奈,“但就算是骑术高手,也要记得看路。”
齐久安一转身,就见马又冲到了密林的边缘,坚韧的枝条近在眼前。按这个速度,必然会打到她的脸。
但她不是人。
人类遇到危急情况需要留时间反应,她意识到危险的那一刻身体就能立刻活动起来。所以枝条最多打到她的肩部。
有点疼,但能治。
一根马鞭横空劈来,将那根枝条折断。
枝条是从合.欢树上长出来的,一受力,树干微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合.欢花便纷纷扬扬地落了他们满头。
粉色的绒毛。
落在人脸上很痒。
齐久安打了个喷嚏,从嘴里吐出几根绒毛。
原本枣红色的马都成了粉红渐变。
荀祜低头看向她的头顶,乌黑的头发上像戴了一个粉色的花冠。
花的形状令他想起了鸟类的绒毛。
他边帮她拍走,边突兀地开口:“你是什么种族?”
他知道这不是个谈论她本体的好时机,但这身皮囊似乎也赋予了他一些特质。
少年人的特权就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随心所欲。不像摄政王栖身朝廷多年,学会了三思而后行,喜怒不形于色。
今日邀她共骑,也是少年的皮囊在作祟。
他本不会这么冒进。
她偏爱的皮囊赋予了他胆量。
齐久安听后先是疑惑,随后心中又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荀祜知道她是外来者了?
不,不可能。
荀祜再怎么聪明,也不会想到这层。
人类的局限性就是永远无法得知自己认知以外的东西。
那他在说什么?
齐久安百思不得其解。
她初得要领,基础本不稳固,手上又没有缰绳,一分神身子便往旁边歪去。
荀祜及时把她捞回来,这样她就靠在了他的怀里。
浓烈的檀木香钻进了她的鼻腔,比合.欢花还要痒。
荀祜只抱了她三秒,就把缰绳放到她面前:“抓住,坐好。”
但齐久安还是感觉到了什么。
身下不容忽视的硬物。
马越过小土丘,忽而向上一颠,齐久安扬起又落下,正好坐到那处上。
满身汗,夏日风,檀木香。
齐久安忽而想起上个月看的话本里有这样的情节。她亲手投出来的男主与女主在郊外纵马游春。
彼时桃花正好,女主立在树下与友人闲话,男主只能一个人在楼上饮茶,却不甘心女主就这样忽视了他,悄悄去摇那桃树。
花瓣落了女主满头,她却浑然不觉。
等友人离开,男主才与她说:“纵使满头春色在,不曾一朵属东风。”
女主摸了摸头上的花瓣,才了然男主是在怨她冷落了他。东风是他在自比。
女主把男主的手放到自己头上:“若肯轻轻拂罗袖,方见花在最高枝。”如果你肯帮我扫却这些落花,就能见到我在等你。
齐久安很喜欢这段,翻来覆去地看。也就是因为这段,她后来才会投票给男主。
没有强取豪夺也没有破镜重圆,他们好像天生就该是一对。
这些情节与当下本不是十分相似,只有那花树有几分共性。
齐久安突然发问:“你明明能用马鞭折断树枝,方才我来时为什么要在马背上翻一圈?”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