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王轰然掀起洪流,上天顿如雷声滚过,随之应和的,是座下数百个无名仙人的怒号。
他们好似没有自己的意识,全然像灵王身边的“文渊”一样,是一具具麻木的提线木偶,除了不一样的身材和五官,其余一切都像复制粘贴出来的一样。
“既然诸位执意要拦,那我便只好先清除诸位,再除魔卫道了。”灵王低沉的笑声阴森诡异,与他身后圣洁的金乌对比鲜明,显得十分违和而讽刺。
现实中的文渊从善如流地飞到灵王身边,委身行礼后,站到了后者身旁。
眼下截然成了三对二的局面,原先魔尊与临世联手只能勉强拖住灵王,加上明知还尚未可知,而从现实中穿越进来的祝渝实力可能还不如明知、临世,更遑论与灵王为敌。
这后来见鬼的神魔大战究竟封印了她多少法力?
祝渝嘴角一抽,这下可棘手了。
……
妘不见的意识淡如云烟,残存于脑海中,甚至经不起一阵风的催折。
她仿佛嗅到明知身上的气息,久远而温暖,好像……几百年前,自己尚是孩童时,无忧无虑地躺在他的怀中。
妘不见拾起他肩头落叶,笑嘻嘻地捏着叶根晃动,明知便会再捡起一片,轻轻别在她耳侧,动作温柔而缓慢,像一场梦,亦或一道错觉。
她努力想看清明知的脸,可怎么凑近、怎么睁大眼睛,都只是一团模糊的色块。
“娘……”妘不见徒劳地放下手,叹了口气,起身环顾起四周。
她记得,方才自己还在仙书的时空中,她替父亲临世挡下了那一击,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那我现在是在哪里?
妘不见疑惑地回过头,只见那道像极了明知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周遭尽是白茫茫的虚空,东南西北的辨向在此处失去作用,她迷惘地上前几步,连身边的空气都仿佛凝滞成冰,毫无生气。
再往前走,妘不见似有所感地眯起眼,一团模糊的黑点现于远方。
此间一切皆是扑朔迷离,唯独那点墨色,待她走进,渐呈出原本清晰的模样。
莲花清香扑面,墨发顺直委地,一袭绯衣盘坐于前,萦绕着袅袅烟雾,清绝而美艳。
单是一道倩影,便勾起无数遐思。
“你是谁?”
她未转身,只是用平静清冷的话音询问。
妘不见哑然失语,驻足望着那道背影,唇吻轻颤,她分明没再向前,两人的距离却越来越近。
“阿渝?……”她试探道。
“你认识我?”绯衣女子从容转头,目光一寸一寸落至妘不见身上。
一双狭长的眉眼冷若冰霜,又艳若桃李,宛若染着酝酿千年的寒霜。
妘不见心神一晃。
她是仙书中的祝渝,是千百年前,没有经历神魔之战,也尚未认识她的良缘上仙。
她与祝渝的容颜一般无二,却多了后者没有的孤绝傲然,想来在妘不见不知道的千百年前,她从来都是孤身一人,像眼前这般遗世独立,隔绝凡尘。
“良缘上仙。”妘不见恍然意识到,眼前的祝渝并不认识自己,她局促地眼神躲闪。
刚见面便喊得如此亲切,多少有些轻薄之意……
希望这个“祝渝”不要发难她……
“你是自然道之人?”良缘上仙并未在意她的称呼。
妘不见交叠双手,点了点头。
“先前我似乎从未在上天见过你。”她淡淡的眼神看不出喜怒,只是如水般荡过。
“在下无名小卒,上仙没有印象也是正常。”妘不见垂首,又问,“方才……是您救了我吗?”
良缘上仙轻轻摆手,“我并未救你,只是你的神识飘进了我的领地。”
妘不见尴尬地嘴角一抽,这么说来,还是她误闯了人家的地盘,把好端端的良缘上仙给惊扰了。
“无意冒犯上仙,还望上仙恕罪。”妘不见行礼的动作停住一半,身形突兀地僵住。
良缘上仙的灵力悄无声息地盘旋至她身侧,她无知无觉地顾着说话,连旁边何时沾了一片鲜红的枫叶都无从察觉。
“你是什么人?”良缘上仙忽然问。
妘不见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她靠近,无形中的不可抗力既温柔又不容推拒,不知不觉中,她已浸入一片莲香。
“在下只是个……”她方才想继续搪塞,话音又被对方打断。
“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良缘上仙轻轻蹙眉,稍稍靠前对上她的双眸,似有若无的灵流再次拂过她脸庞,胜似一缕温柔春风。
话语间,良缘上仙似有暧昧不明的停顿,像在犹豫着斟酌用词。
妘不见双颊隐隐泛红,逢她凑近,便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您可否说具体些?……”她一边好奇一边又有些尴尬。
“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我的气息?”良缘上仙微眯双眸,还是坦白。
妘不见脑海中的某些画面“咻”得闪过,一道道靡丽绯红的身影在记忆中交替更迭,仿佛祝渝在她颈间留下的余温尚未散去。
“许是方才,无意间染上的……”妘不见不擅长对她说谎,哪怕是眼前还不认识她的良缘上仙。
“你说谎。”后者神情微变,猝然打断她话音。
这下妘不见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倘若良缘上仙要在此处为难自己,她只剩这一缕神识,也无可奈何。
“告诉我,你的真身在哪里。”
良缘上仙拂袖撤去控制着妘不见的灵力,气流波动间,她的身影也好似被其牵动,轮廓边缘晃动着,神识摇摇欲坠。
这个状态下的意识太脆弱了,良缘上仙也得小心翼翼。
妘不见闻声轻轻愣神,转而道:“在东方云端,我好像昏厥了,也不知道躯体还有没有灰飞烟灭……”
良缘上仙皱眉回想,这个时候的东方云端,似乎确实因为金乌等人与魔族的纠葛闹出了些动静。
怎奈她无心涉猎凡尘琐事,对于那些被派遣来扰她清静的无名仙人,都无一例外地被拒之门外,故而这其中的具体事宜,她其实并不知晓多少。
不过眼下看来,这名罕见的令她生出兴趣的女子,是被卷进这场纠纷中了。
“灰飞烟灭倒还未及,若非如此,你的神识也不会还安然无恙。”良缘上仙内心暗叹,伸手间,从掌心喷薄出黏连着许多红叶的灵流,如幕布般织上天际,汇成一副栩栩如生的动态画像。
妘不见抬头望去,登时被真实到震撼的画面惊住。
只见那其中呈现出了现在东方云端的场面——
魔息混杂着焦黑灵气,从不同的地方腾升而起,硕大的云层被战火污染,一时乌烟瘴气,狼烟四起。
不远处,时不时从角落里炸出一朵沉重厚实的蘑菇云。
——铮!
长枪赫然刺向灵王腕间甲胄,发出狰狞之声,激起层层飓风向外扩去,掀翻了几里外朝着交锋处赶来的无名仙人。
灵王反应极快地翻转手腕,借力往后一扭,临世的力道猛然落空,便及时收手回撤。
衣袍辗转间,数根银镖飞速而至!
三根锐利寒芒与之擦肩而过,划出一串鲜红血珠,被裁下的碎布整齐平直,轻薄得令人叹为观止。
一道轻盈非常的身影神不知鬼不觉地现身其后,明知看准时机,直冲灵王后心拍去!
谁料,电光火石间,后者竟在原地凭空消失,连一丝阴影也无。
明知来不及收住,倾身向前而去,突然顿感背后一凉。
——噗呲!
一只手从他背后穿心而过,鲜血喷溅,白骨裸露。
明知彻底怔住,缓缓低头,万分震惊地看向这只可怖的手。
剧痛仿佛被感官无限延迟,下一瞬,灵王猛地从他身后抽手,调转周身灵力,将他捆至身侧。
“明知!!!——”
这一刻,临世只觉天塌地陷。
二人交手时飞溅的血液滴落于他手中颤抖的长枪,冷铁沾了浓重的锈腥,从尖端弥漫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
死寂的墨黑迅速蔓延,涂抹满了众人目之所及,途径之处,魔气与其他灵流不受影响,却偏偏将源于灵王的灵气腐蚀灼烧。
长枪继承主人强烈的愤恨,精准地针对向灵王一人。
它爆发出渗人力量,锋芒的光点与临世眼底恨意如出一辙,如携泰山之势步步逼近。
深红泛黑的血色疯狂浸透临世眼眸,脑海中只余一个念头。
——杀了他。
明知无力地抚上胸腔伤口,空洞使他逐渐丧失思考能力,他艰难地侧过头,唇齿间再难发出一个音节。
——好疼……
血腥令他喘不上气。
临世……别过来……
他盯着趋于狂暴的临世,想冲他摇头,想出言制止,可一切都力不从心。
终于——明知垂下双手,失去了意识。
锦缎衣袍被彻底染成血红,凄厉地飘荡风中,无声无息。
灵王将他拦腰引至身边,冲着濒临失控的临世道:“他还没死,临世神君先稍安勿躁。”
他说罢,一手胸有成竹地运灵替明知调息,一手则威胁地横于他脖颈。
极其微弱的气息昭示着灵王并未说谎。
临世的心脏犹如被人狠狠揪住,疯狂弥漫的气焰戛然而止,长枪紧紧攥在掌心,快要掐出深刻的痕迹。
灵王微不可察地一声低笑:“三日后,本王将亲自前往魔界,血洗魔族,替天行道。”
“想必临世神君与本王同为天道神明,呵,定然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闻言,众人皆被灵王的厚颜无耻程度震惊,一直插不上手的祝渝见状,脸色十分难看。
如今明知的性命在他手中,以此来要挟临世帮他一起屠戮魔族……
——简直丧心病狂!
“疯子!”临世怒目圆睁,咬紧牙关。
“无耻!”魔尊愤愤地从打斗的齑粉中爬起,
灵王撕破脸皮要铲除魔族,无疑引来众怒,可饶是如此,也无济于事。
祝渝转头对上满脸得意的文渊,咬牙道:“这他娘就是你想要的天道?”
文渊不屑地冷哼:“天道?呵……”
“灵王殿下,才是真正的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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