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舱的灯光冰冷而刺眼。罗纳尔上将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皮肤几乎透明，血液循环系统已经半瘫。
医生将扫描图投在屏幕上，语气低沉：“毒素渗入了神经中枢和五脏系统，常规血液净化完全无效。”
他指着一处机械装置：“这个用来顶替心脏功能的神经辅助核心，让他勉强还活着。”
胡岩动容，低声道：“上将同改造人斗了大半辈子，没想到以这种方式活着。”
医生继续解释：“我们查过毒素结构，它属于一种遗传靶向型纳米毒素，只对特定基因结构起效。解毒方式只有一个，直系血亲的血液。”
所有人转头，看向罗斐尔。
一切都和之前的推断对上了，陆仁却没有押中的兴奋。
“你是他表弟，血缘够近。”医生看着他，“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尝试做血浆融合移植。”
“有风险吗？”洛克问。
医生点头：“有。可能导致供血者生理系统紊乱，甚至器官衰竭。取决于罗纳尔上将需要多少，以及罗斐尔阁下能承受多少。”
“还有一点，”医生无可奈何但不得不说，“罗纳尔上将中毒太深，即使换了血，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完全恢复。罗纳尔上将可能，也会落下终身残疾。”
所有人都没有再说话，这是罗斐尔自己的决定。
洛克曾说要给罗斐尔选择命运的机会，但罗斐尔从来都没有选择。生来是阿尔维斯家族，他就注定承担了旁人没有的责任。
罗斐尔看着病床上的表哥，感觉好陌生。
在乡下苟活十六年，原本一直以为关系亲密的表哥，其实是负责保护他的人所伪装。
他要救的，对他来说其实是个陌生人，空有血缘联系的陌生人。但那是曙环区的领袖，中立派的顶梁柱。
他看向洛克，洛克低头，掩去眼里的不舍。可是他更没有立场去干涉罗斐尔的决定。
陆仁见不得这样两难的场景，不自觉地又去捕捉白希霜的动态。白希霜竟也在看他，目光带着审视，还夹着，他根本不懂的情绪。
他想起刚刚回来的时候，白希霜那失而复得的喜悦，差点要拥抱他。他以为自己眼花了。
之后所有人都奔向罗纳尔上将所在医疗房，有更要紧的事，陆仁也就没有机会跟白希霜说话。
白希霜还在盯，陆仁摸摸自己脸，不解问他：“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白希霜转过脸。
另一边，罗斐尔握住手里的徽章。
“他是我的表哥，”他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愿意。哪怕用上这条命，我也愿意。”
洛克猛地抬头。
医生：“你决定好了吗？”
罗斐尔点头。
医疗房门渐渐关闭，只剩下罗斐尔和参与手术的人留在里面。
洛克看着门缝里的人逐渐消失，心里重重往下坠。
陆仁拍拍他的肩：“不要担心。”
洛克：“嗯。”
气氛沉重，没有任何人再说话，寒隐小组的人训练有素，已经回到岗位上完成自己该做的工作。
只剩下陆仁、白希霜和洛克守在医疗房前。
陆仁问白希霜：“你刚刚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
白希霜神色自若地拍拍陆仁的肩：“没什么，想说你完成得很好，祝贺你凯旋。”
陆仁看着白希霜，但对方拍完肩并没有与他对视，只是垂着眼拿上水杯喝水，搁在杯沿的上唇很轻微地颤动。
他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笑呵呵回道：“你不知道有多凶险，我差点也以为我又要身首异处了。”
他跟白希霜简要描绘一番跟瑟琳的打斗，然后提到战斗模块冷却的问题。
“这个有时候还挺致命的，有办法升级吗？”
“可以升级，不过曙环区的设备太落后，我们需要去别的地方。”
“哪里？”
“灰锯城。”
洛克的声音骤然插入，很是惊讶：“那是赤熔集群的首都，你确定？”
白希霜：“赤熔集群精于义肢融合技术，各项武器研发也很先进。模块需要升级的部分很复杂，只有他们的实验室能做到。毕竟卡提镇的工厂毁掉了。”
洛克不知想起什么，张了张嘴，最后保持沉默。
“还有，”陆仁想起来一件事，“我的疼痛阈值可以调低一点吗，要不直接关掉也行。”
他好怀念一开始身首异处，都毫无痛感的时候。
白希霜点头，接入陆仁的控制中心。洛克悄悄靠近，他并没有避讳对方，而是把控制界面亮给洛克看。
洛克有一瞬的迟疑，但还是没忍住瞄了眼界面，惊讶道：“怎么都是灰色？”
“什么灰色？”陆仁问。
白希霜操作片刻后，遗憾摇摇头：“灰色代表你的各项数值都被锁定，无法更改。”
陆仁：“你有管理员权限都解不了锁？要不直接重置？我记得我一开始，并没有触觉和痛觉。”
白希霜抿着唇：“有些数值是初始化设置，重置并不会变为零。你说的那种情况，应该是能量不足导致初始化没有完成，才出现的五感故障。”
陆仁有些难过。他好怕痛的。
不过他觉得总会有办法升级，等之后网上找点资料看看。
几人没什么话好聊了，洛克坐在地上双手交错抵在唇边，不知是在祈祷还是做什么。
陆仁索性靠在柱子边，进入意识边缘化状态补充能量。
白希霜搬了个凳子过来坐着，罕见的没有睡觉也没有休息，而是看着自己的光脑，不知道在查些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陆仁的警戒系统提醒，医疗房的设备运转松懈下来。
他从意识边缘化恢复过来，发现两人的动作竟然一直没变过。
看看时间，已经过去五个小时。
“说起来，我还没上过网。”陆仁的声音在白希霜耳边骤然响起。
白希霜动作很快关闭光脑，陆仁只来得及看到“父”的字样。
陆仁跃跃欲试：“之前还说可以借别人的光脑上网，到现在我都没有逮着机会。你……”
“没什么好看的。不上网，你的思想就不会被污染了。”白希霜委婉拒绝。
陆仁震惊。
这跟父母不允许孩子上网，说上网会中毒的说辞有什么区别！
他瘪瘪嘴：“但是，感觉自己像原始人，跟不上你们的认知。目前为止的所有信息，都是你们口述给我的，我也不知道真假。”
洛克耳朵动了动，余光扫了陆仁一眼，又恢复原样。
白希霜饶有兴致问陆仁：“你觉得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陆仁摇头：“不知道啊，这个世界对我来说非常陌生。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听到后面，颇有种委屈的意思。
白希霜思忖片刻，说：“有机会可以给你修复，但我需要先确定一些事。”
陆仁得到承诺，不再逼他。至于要确定什么事，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白希霜肯定不会回答。
医疗房的门缓缓拉开，罗斐尔率先被推出来。他在昏迷当中，脸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还未发育完全的少年身体缩在病床上，小小的，好像一捏就能碎掉。
洛克紧张询问：“怎么样？”
医生长舒一口气：“手术很顺利，罗斐尔阁下很坚强，全程都很配合。只是他失血过多，他的腿会有一段时间的机能衰退。晒晒太阳，好好调养一段时间便可以恢复。至于罗纳尔上将……”
他摇摇头，“下半身瘫痪，我们尽力了。”
洛克双手扶在罗斐尔病床床沿，喜极而泣：“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洛克……”虚弱的声音从医疗舱的内部传来。
洛克激动万分。
上将醒了，要召见洛克。白希霜也想进去，被医生拦住。
“病人现在只想见洛克，还请你们稍后。”
白希霜点点头退后，看了陆仁一眼，陆仁也跟着退后。
半小时后，洛克将白希霜和陆仁叫进去。
病床稍微支起，罗纳尔倚着靠垫，脸上带了些血色，不再是枯败将死之像。
苏醒的罗纳尔双目如炬，自带威严气场。陆仁完全看不出来，他几个小时前还在生死边缘的脆弱。
“统……”
罗纳尔的话被白希霜打断：“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洛克握紧拳头，恶狠狠看着人。
就算是同生共死过的战友，对罗纳尔上将不尊敬，就是敌人。
“洛克，不要失礼。”罗纳尔咳了几声，得到白希霜的眼神授意，朝朝白希霜敬了个军礼。
他说：“介绍一下，这是我们中立派最高指挥官，你要叫他统领。”
[撒花][撒花]
2026.09.07: 修改细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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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曙环区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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