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仁大脑疯狂运转，脸上一直带着的笑容消失，甚至看起来有点凶。
白希霜离他很近，熟悉这种压抑至极的冷静，一瞬间甚至恍惚，觉得某个久远的影子回来了。
他一直操控着光脑手指纷飞，向其他人营造出正在努力破坏电力控制的景象。
其他人都以为陆仁是在紧张，连带着他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陆仁余光看到缩在角落、紧紧抱着外套的曼殊，突然有了灵感。
如果宙心真的能断电一分钟，不仅门的控制会失效，连同监控和传输数据也会短暂失效。
换句话说，宙心可能无法看见断电这一分钟内发生的事情。
但不确定宙心是不是有备用电源，可以支持监控系统运作。
不管了，赌一把。
五分钟后，白希霜的光脑再次震动。
房间里的灯光骤然熄灭。
陆仁立刻启动倒计时。
【剩余时间：60秒。】
他挣开手上的铁链，低喝：“动手！”
唐有为离门最近，第一个行动，然后傻眼了。
“电闸门没电！推不动啊啊！！”
话音刚落，门缓缓升起。
白希霜的语气不紧不慢：“电子锁闩在断电前就被解除，停电后抱闸失效，门会自己打开。”
唐有为愣了愣：“啊？”
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
但门开了！
门外守着的武装人员听到门打开，刚举起枪，就被冲出来的陆仁打倒在地。
等候室的守卫不多，其他人要支援也需要时间。
【剩余时间：43秒。】
唐有为催促：“快快快，A01往哪儿走？陆队，你怎么站住不动了！”
陆仁返回去，从地上随手拎起一个幸运儿，推到曼殊面前：“您能控制他，问他战斗模块的远程控制，实验基地的防御控制，还有世界网络的屏蔽控制，是在哪三个实验室吗？”
曼殊还没反应过来：“啊？我可以吗？”
陆仁：“试试，我相信你。”
曼殊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兴奋道：“我、我试试。”
黑暗中，曼殊额头冒汗，手指颤抖，但还是竭尽全力控制那名守卫。
守卫的瞳孔缓慢失去焦点，身体抽搐几下，随后僵硬地开口：
“A00、A01、A02实验室。”
【剩余时间：25秒。】
A00？！是多出来的那个房间！
陆仁着急：“说清楚，哪个实验室对应哪个控制系统，越快越好！”
瞬间，守卫的语速跟按了倍速键。
“A00是世界频道屏蔽室，用于切断信号。A01是镇民的远程控制核心，只有最高权限能启用。A02是防御模块的控制区，控制基地的自卫系统。”
短短数秒，话语飞快倾泻而出，除了陆仁，谁也没听清说了什么。
【剩余时间：12秒。】
曼殊鼻孔渗血，颤声：“我、我还能再撑一会儿。还要问什么吗？”
陆仁对守卫的招供内容意外也不意外，宙心竟然没有骗他们。但为什么？为什么不引诱他们直接去破坏A00，反而隐藏掉。
是因为，只要实验基地被毁掉，世界频道的通讯也会恢复吗？
可这是不是太冒险了？如果实验基地被毁掉的同时，宙心的离线服务器也被毁掉，岂不是永远无法连接到主服务器了？
难道说宙心真的是以人类为先？
还是哪里遗漏了。
陆仁：“宙心的离线服务器在哪里？”
【剩余时间：4秒。】
守卫没了声息。
曼殊满头大汗，脱力靠在一边：“对不起，他、他死了。”
就在此刻，灯光倏然恢复，刺耳警报骤然响起。
“异常入侵！所有守卫就位！”
黑压压的枪口抬高，指向他们。这些人训练有素，就这么一会儿，将他们几人团团围住。
守卫的对讲机传出指令：“危险人士，有格斗技巧，活捉。”
陆仁听到了，率先举起双手，示意小队其他人也照做。
下一秒，他听到白希霜的光脑震动，是宙心提醒高智武器的干扰启动了。还没动手，这些人竟然开始互相攻击。
本应锁定他们的武器接连失灵，电磁步枪当场熄火，几名士兵面色惊恐，索性扔掉武器赤手空拳搏斗。
回过头，陆仁瞥见曼殊脸色惨白，嘴角带血，伸着的双手剧烈抖动。
唐有为大叫：“哎哟喂，这也太神奇了！曼殊小弟，你竟然这么厉害！”
陆仁行动了，抬手一拳击飞最前面的防线。
瑟琳挥刀挡下扑来的士兵，狠辣地抹过对方的喉咙。血溅在地板上，立刻被脚步踩乱。
唐有为双手挥舞，攻击杂乱无章，但凭借机械肢体的冲击力，生生砸退几人。
白希霜扶着虚弱的曼殊，被另外三人牢牢护在中间。他一边观察光脑地图，一边指挥队伍的走向，逐渐靠近内部的改造室。
“往这边，改造区后面就是实验室通道。通道尽头有闸门，关上闸门可以挡住这边的攻击。”
他们拼杀着推进，终于冲到一片透明的走廊。两边是改造室，分成好几个隔间，通过透明玻璃看得一清二楚。现在都还有人在里面，在等候新进试验品。他们看到陆仁他们以这种方式路过，都慌张开门逃命去了。
透明玻璃突然出现一张小孩的脸。他四只手都贴在玻璃上，眼神木然，手腕上套着沉重的锁链，铁环上布满未干的血迹，是长时间挣扎留下的痕迹。
所有人都见过他。是那天出车祸之后，重组过的小男孩。
唐有为悚然，骂出脏话：“他怎么在这里！”
他赶紧往陆仁的方向靠近些。
在他们经过的瞬间，小男孩瞳孔猛然一缩，疯狂地拍打着玻璃。
“救我！救救我！！”
嗓音嘶哑。
但是改造室的隔音效果太好，没人听见他在说什么，只能看见铁链在他手腕上甩动，血肉翻开的伤口上都是金属。
他一边猛烈敲击，一边哭喊，额头撞在玻璃上，额角瞬间渗出血迹，顺着脸庞和眼泪混在一起，模糊成一片。
唐有为浑身发麻，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他疯了！”
瑟琳移开视线，提醒他们：“别看。”
陆仁却没办法挪开视线。他盯着小男孩的嘴型，尝试读出重复的字句，心下一惊。
“他在求救。”
白希霜的手在光脑上停顿了一下，声音冷静：“陆仁，我们的目标不是这里。不要耽误时间。”
陆仁的拳头攥得死死的。他咬紧牙关，压下冲动，带着队伍继续往前。
小男孩彻底绝望，张开嘴，无声的尖啸撕裂面孔。
在快走到走廊尽头时，陆仁猛然回头，一拳砸在玻璃上！
防弹玻璃纹丝不动。
他再蓄力，狠狠砸下好几拳！
咔咔咔，龟裂的痕迹迅速蔓延开来。
小男孩嘴角咧开，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笑声透过裂缝渗出，难听至极。
玻璃破碎，小男孩踩着碎玻璃从隔间出来，正好隔开了陆仁和追兵。
陆仁伸出手，声音温和：“跟我们走。”
小男孩歪着头，看看陆仁，脑袋转了180度看向身后的守卫，又转180度回来。
陆仁催促他：“你快过来，我们一起走。”
唐有为拉拉瑟琳的衣角，小声说：“陆队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个时候了还想救人？”
瑟琳没有说话，但握着刀蓄势待发。
被隔开的守卫面面相觑，不敢轻易上前。
“怕什么？快上！”
被点到的人不敢动，被一枪崩死了。
其他守卫只能硬着头皮冲前进。
小男孩朝陆仁做了个口型。而后，锁链断裂，四只手骤然化作狰狞的爪刃。他猛扑上前疯狂撕扯。
哀嚎声此起彼伏。
白希霜再次重复：“快走！”
对讲机里传出急切的吼声：
“是哪一组在管这个怪物？让他停下发疯。”
“停不下来，他情绪彻底失控了。”
“失控就抹除！”
陆仁听见身后“噗”的一声沉闷爆响，咬着牙没有回头。刚刚小男孩说的是谢谢。
唐有为赞叹：“不愧是陆队，原来是在帮我们争取时间。”
陆仁紧闭着嘴，没有回应唐有为的话。
闸门合上，身后追兵扑到，疯狂拍打、用枪托猛砸，却只能敲得门震颤，无法撼动。
走廊传来咆哮：
“宙心呢！快让宙心开门！”
“不行啊！宙心好像出故障了，无法执行指令。”
“操！这破AI。快！绕道另一扇门！不能让他们毁掉里面的东西！”
陆仁些微松了口气，至少到现在为止，宙心还是在帮他们。
他迅速下令：“唐有为，你和曼殊守在这里。其他人，跟我来，把另一边的门也堵上！”
实验室这边同样戒备森严，几名武装人员早已等候多时，但人数并不多。陆仁和瑟琳一前一后，三两下就处理掉。
瑟琳穿过倒地的守卫，将另一边的闸门关上。
“现在，”陆仁呼吸还是很平稳，声音放大，“我和白希霜进去破坏实验室设备。你们守好门。”
瑟琳点头。另一边的唐有为和曼殊也点头。
白希霜深吸一口气，和陆仁一路奔向实验室深处。
奔跑间，白希霜的光脑屏幕突然震动，全息投屏自动打开，一个数据球出现在半空中。
白希霜皱眉，宙心入侵他的光脑，强行开启了视频通话。
一行字伴随着冷静而低沉的男声缓缓出现：
【我果然没看错你们。现在暂时安全，根据他们的武装配置，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会突破闸门。你们需要抓紧时间去破坏A01和A02实验室。】
陆仁诧异，宙心的语气语调完全听不出来是AI，人性化得像是许久未见的朋友。
他在A00面前停下，指着上面的编号，说：“在动手之前，我想问一下，为什么你给我们的地图上，没有A00实验室？”
数据球表面轻轻荡漾，声音依旧平静：
【这个实验室不重要。】
陆仁冷声追问：“不重要？那你为什么要刻意隐瞒？我刚刚审问了守卫，他们说这个实验室才是镇民的远程控制器，而A01是屏蔽世界频道的实验室。”
白希霜挑眉，陆仁篡改了守卫刚刚的回答，是在试探宙心刚刚有没有听到守卫的话。
短暂的沉默后，宙心回复道：
【我没有骗你们。他们说的，是错误的信息，故意干扰敌人。A00 是赤熔集群故意制造的幌子，用来误导闯入者。里面没有关键设备，至少对你们来说没有用。】
陆仁并没有被说服：“但是我有点好奇，里面到底有什么？可以进去看看吗？”
数据球闪烁了一下：
【里面只有监控设备。如果你执意要进去，我不会阻拦。但你需要清楚，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陆仁：“我就看一眼。”
实验室门缓缓打开，满墙的屏幕齐齐亮起，无数碎片化的画面交织。
从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可以看出来，左半边是小镇的正常监控画面，右半边是记录的实验数据。
左边的居民生活平静，一片祥和。
右边的居民脸部扭曲、血流成河。
孩子的眼睛泛白，被强行按在手术台上，头骨被打开，黑色金属嵌入皮层。随后，脑袋被摘下！
妇女刚产下孩子，就眼睁睁看着婴儿被带走开颅，婴儿的啼哭戛然而止。
妇女目眦欲裂，被打了镇定剂失去意识。
男人的腿被活生生锯掉，只为了装上仿真义肢。
还有人被生生挖掉眼珠，切掉手指……
……
只有画面，没有声音，但已经能想象出来这是如何的人间炼狱。
陆仁眼眶通红，指尖掐进掌心，闭上眼不忍直视。
白希霜抬手遮住视线。
片刻的寂静后，宙心的声音忽然低叹，语调柔和下来：
【陆仁，我本不想让你看到这些。】
【赤熔集群的实验，远比你想象的残忍。你应该也注意到了，那些嵌入颅骨的黑色金属，就是战斗模块。】
【为了筛选出最合适的实验体，他们不放过任何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孕妇、甚至刚出生的婴儿，都被他们植入过那块金属。】
【为了验证机甲和战斗的契合度，他们更是逐一替换实验体身体的部位。手脚，心脏，眼睛，乃至大脑，都被切割重组过。】
【我与人类不同，但我拥有和你一样的情感，和你感同身受，也和你一样，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惨剧一遍遍上演。】
数据球微微一亮，声音近乎低语：
【所以，我不会骗你。】
【现在，去到 A01和A02，关掉那里的控制器，他们就能得救。】
存稿在哭泣……
[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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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伪人镇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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