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浦生冷漠的站在太平间的镜里前,他慢慢抬起手,在水渍溅湿的镜面用力写下解长庭三个字,太平间的大门吱呀,他微微垂下来头。
解长庭如段浦生所想出现在这里,他在看到段浦生漠然面孔的那一刻停下了脚步,他既没向前,也没出声,就站在原地,等待段浦生的回答。
段浦生关掉了流血的水龙头,坦然承认:“我是在利用他们。”
“原先,我不觉得会有人奋不顾身的牺牲。”段浦生微微扯了嘴皮子,他叹了口气,半是疑惑半是惊讶,“但事实上,他们确实做到了,是因为你,所以爱屋及乌到了我。”
解长庭沉默看着段浦生,在听到段浦生这么说后,他才开口:“没有我,他们也会这么做。”
“我知道,你提醒了他们。”段浦生没有转身,他盯着镜子里的解长庭,轻笑了一声,不在意道,“提醒他们,要小心我。”
见解长庭依然一副波然不惊的样子,他转过身一步步向解长庭靠近:“真奇怪,一边提醒他们小心我,一边你又失控的一次又一次放过,你对我感兴趣吗,解长庭? ”
本以为解长庭不会回答,段浦生也做好了打算,但解长庭站直了身,回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感兴趣。”
“几乎很少有人能够清醒的见到主宰,并且能够在医生和护士赶来前成功达成的交易。”解长庭回答完段浦生的话,立马提起正事,“你成功了,还是两次。”
“哦,机缘巧合嘛。”段浦生摸上解长庭的手,不断摩挲那枚银戒,他笑道,“我第一次见你,也特别喜欢你。”
解长庭动了动手没挣脱,他委婉道:“能不能谈正事?”
段浦生不开心地撇了撇嘴,然后听话的开始谈起他的猜测:“主宰可能是三个身份都有涉及,无论是什么原因,在结爱医院治疗多年,缴费多次,一直到身上一无所有。”
“现在具有攻击性的是医生和护士,主宰的危险性还没展露出来,我猜测是因为主宰它不完整。”
解长庭没说对,也没说错,他盯着段浦生光洁的头颅一两秒,淡道:“继续说。”
“五脏、六腑和奇恒之腑都可以用来交易缴费,通过交易它可以获得身体的部分从而获得结爱医院的掌控权,譬如它有了腿可以行走,有了手可以触摸,有了眼睛可以视物,但最好不要有心脏和大脑,这样它就成了人。”
“你怎么能确保你说的就是对的?”解长庭垂眸,突然屈指挑出段浦生戴着的项链,他摩挲着戒面,告诉段浦生,“如果你说的是对的,势必要牺牲很多人,但不交易,又无法解决主宰。”
段浦生道:“所以你想解决?”
解长庭不说话了。
“那我们试验一下,看看我说的对不对。”段浦生笑了下,拍了拍解长庭的手背,说道,“它肯定听到了。”
“坏人,坏人!你和他们一样!”
它重新出现了,声音在整个二层回荡。
段浦生突然亲了一口解长庭的脸,他眨了眨眼,笑道:“待会儿电梯见。”话落,他跑出太平间,闯进了标本室。
玻璃容器的老师都活了过来,他们在福尔马林溶液睁开了眼睛,整个长廊都是轻微的呼吸声。
咚咚,咚!
“我好疼啊,我好疼啊!”
玻璃破碎,里面的液体飞溅出来,整个地面湿漉漉一片,保存完好的人从里面攀爬出来,驱使软塌塌的脊椎朝段浦生跑来。
段浦生在各个教室穿梭,无论他走到哪间教室,里面的人都会提前捕捉到他的位置,窗户扇扇爆裂,玻璃容器也相应炸裂,他飞快跑出每间教室,去往最后一间放满婴儿标本的教室。
绕过切除的器官和途径人体的切片,在哇哇大哭迎接新生的婴儿前他往前一扑,四射的玻璃碎片划过他的手臂。
面前的人已经有了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一对完整能听到世界声音的耳朵,能嗅到芳香的鼻子,可以说得清楚明白的嘴巴,能行走,能持物。
虽然肤色各异,但看到那熟悉的面孔,段浦生不但不害怕,还瘫在地上大笑起来,深邃的眼眸直视对方的眼睛,笃定道:“果然你已经可以掌控这个世界了。”
他像是没事人一样朝对方招手,说道:“我们做笔交易吧。”
它慢吞吞地走到段浦生面前,抓住人的命脉,才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也别无选择了。”段浦生狼狈靠在墙上,他看向勉强走到他面前的主宰,冷静道,“你待了这么久,有几个肯给你身体。”
“即便和你交易成功,你依然不能轻松的控制身体。”
力气加重,段浦生难受得紧皱眉头。
“你在威胁我。”
“我怎么会是威胁你呢,我只是一位缴不起费用的病人,只想和你做笔交易。”段浦生尽力和对方谈判,他轻碰对方的手,平静道,“你是医生对吧,怎么变成这样了?”
它被段浦生说的话一惊,立马松开手,周遭静了一两秒,它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乱说的嘛。”段浦生将脆弱的脖颈袒露给主宰看,为了展示他的诚意,他还道:“我会为你带来一颗健康的心脏,只要你将这所医院的情况告诉我。”
它犹豫了一下,没拒绝但道:“你不会信我说的话。”
段浦生松了口气,他放松靠在墙上,抬手示意主宰也坐下,他淡道:“你不说怎么会知道我信不信,缴费、器官交易还有植物人实验的事情,我只在意这些。”
“在手术、开药、会诊等日常诊疗环节,收受医药代表回扣,并且对病人进行夸大病情、虚构病征和过度医疗,加重病人负担。”
“除了这些,刘一手他们为获取额外手术费,多次对本无手术必要的患者实施手术,致多名病人重伤。”
它坐了下来,目光复杂的看着那些标本,继续说了下去。
“譬如把正常肠管、胰腺、脾脏等健康器官当作‘病灶’切除,通过秘密通道运送至二层保存,术中再故意植入结石再取出,制造假象,术后伙同他人诱骗病人签下同意书,进行虚假领用和重复计费。”
“植物人实验的事情我知道的不是很多,这是个机密,我刚进医院没几年,没参与这个计划,只在刘一手身边的时候听过一两句。”
段浦生竖起了耳朵,他低头不自觉开始揉起了手腕。
“解氏医药集团与赛纳集团签署合作协议,双方以签署合作协议为起点,开始研究一项关于神经医学和科技结合的创新技术。”
“植物人很难自主清醒过来,这项技术本质上通过脑机接口的刺激,将人的大脑投射电子世界,经过外界刺激促使病人从电子世界脱离出来,也就是植物人苏醒。”
它摸了摸自己的头盖骨,继续说了自己的看法:“这项技术并不成熟,还在试验阶段,有人醒了,有人没醒,中间涉及一些伦理性,两家集团近年来都有暂停这项技术的趋势。”
“原来是这样。”段浦生拍了拍主宰的肩膀,感慨道,“你辛苦了。”
走廊安静得厉害,段浦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想了下朝主宰问道:“你还好吗,这样多久了?”
它道:“那肯定不好呀,你什么时候给我心脏,我还要大脑,我跳下去的时候,全身上下都裂开了。”
“会给你满意的心脏,哦还有大脑。”段浦生顿了下,告诉对方,“你还得等几天?”
它急了,立马道:“为什么?你耍我。”
段浦生拍了拍对方,对方松开了手,他咳嗽几声,说道:“我要缴费,得筹款,你也得宽容宽容我几天吧?”
它问:“几天?”
段浦生往转角处看了一眼,温声道:“这两天的事情,你可得把自己藏好。”
“好,我等你。”
它消失在二层,段浦生重新回到太平间,解长庭已经不在,他一一看完冰柜上面的编号牌信息,给几个红色标签做了标记后,他站在排水槽前,借上面的镜子简单收拾了下自己,出发去楼上的电梯。
段浦生刚从安全出口出来,迎面撞上几个推着手术转运车的护士,四双眼睛呆呆看着他一两秒,立马操起手术转运车下藏着的手术刀往安全出口掷去。
安全出口的门立刻关上,段浦生仰头闭了闭眼,再次打开安全出口的门滑步捡起一把手术刀冲了出去,借转运车的大框架,他重拍上面的病人,解了束缚带造成慌乱,手术室里的空闲的人纷纷要跑出来。
转运车重得厉害,段浦生将转运车推至电梯前,横翻过去进了电梯,转运车堵在电梯门口,在护士们虎视眈眈的目光下,他快速摁了上升的楼层,电梯顺利闭合,他松了口气。
电梯灯一闪一闪,段浦生即刻意识到不妙,咚咚的拍打声从电梯壁传出,血手印糊满了整面墙,挣扎扭曲的脸凸起阴桀桀朝他笑。
十六个按键又开始不断的闪动,电梯开始轻微的摇晃,段浦生扶着栏杆握紧手中的手术刀,在接受第一轮的上升在下坠后,他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纷繁的念头。
正好电梯门打开,电梯进入了新的人,眼底的冷意在触及来人影子转瞬即逝,段浦生垂首展露脆弱的脖颈,眉头紧皱,虚弱地只能靠在电梯壁上看着突然出现的人。
他笑了下,委屈道:“本来还想收拾的干净些见你。”
“丑丑的。”来人是解长庭,他蹲下身碰了碰段浦生的脸,面色发冷,手里的动作却很轻柔。
“我好伤心啊,喜欢的人竟然说我丑。”段浦生作势假哭,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又点头应和道,“好吧我现在光头一个确实丑丑的。”
解长庭被逗笑,他捏了捏段浦生的耳垂,抿唇道:“段浦生,别拿自己涉险,我害怕。”
“你在害怕什么,我不是找到你了吗?”段浦生安抚的拍了拍解长庭的手,直接转移话题,“我能成功一次,就能成功第二次。”
解长庭带了点力,沉声道:“段浦生。”
“所以解长庭,相信我。”段浦生大声诶了一声,然后郑重其事道,“你可以放心往前走,不需要回头,我会一直追逐你的脚步,找到你,和你并肩前行。”
解长庭不说话了,耳根发红。
段浦生又在这个节点问:“那我还丑吗?”
解长庭盯着段浦生的光头看,故意沉默了一会儿,笑道:“丑。”
段浦生不开心的哼了一声,他盯着解长庭看了好久,突然凑近咬了一口对方的耳垂,而后小声道:“如果它成了人,就能完全掌控这个世界,我还不能确定对方是善是恶,绝对不能让它复活。”
狭小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解长庭侧头避开段浦生那极具挑逗的炙热追吻,不具缠绵,很明显的试探,他抿了抿唇,冷着脸想用眼神让段浦生安分些,却在看到对方了然的神情下恍惚怔了心神。
彼时年轻的面孔重新出现在眼前,平日里大家面前的知心模样早已溃散,露出当年潇洒肆意,横行霸道的不正经。
段浦生呼吸的热气倾泄在解长庭的眼皮,他的视线滚烫而炽热,凝视失态的男人,在既定的规则他们是初见,在规则之外,灵魂的本能促使他以最直接的方式靠近对方,解长庭,解长庭!
“解长庭。”
解长庭没说话,他太知道段浦生接下来要说的话,在这个不太美好的环境尽说让人控制不了的事。
段浦生轻声咛喃:“解长庭。”
解长庭没再躲避,揽过段浦生的肩,抵上温凉的唇。
狡猾的舌尖伸入不设防的巢穴,解长庭靠在冰冷的电梯墙,只觉按键错乱,灯影扑朔,他睁眼看对方,两人近在咫尺,段浦生脸上的固执一如既往地直白可见。
“解长庭。”段浦生再次念起了解长庭的名字,他亲亲解长庭的唇,亲亲解长庭的鼻尖,再亲亲眼睛,最后郑重道,“我应该爱你。”
见解长庭要躲,段浦生马上扣住脑袋加深这个吻。
“又躲。”
解长庭恼道:“段浦生。”
“我在。”段浦生一手接住站不住的解长庭,他摸了摸怀里人红得发烫的耳垂,越发笑得灿烂,见人真的要生气了,他又道,“在这个世界,我对于你们来说不确定因素太大了。”
解长庭垂眸,蹭了蹭段浦生温热的脖颈,轻声道:“不会。”
“我很擅长得寸进尺的。”
段浦生扯出戴在脖颈上的项链,素洁的戒面闪烁银辉亮意,他捏着指戒边缘,说出解长庭意料之外的话。
“不过,我可以一直听你的话,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解长庭抿了抿唇,撇头道:“你说。”
“哥哥可以向我求婚吧。”段浦生歪头一笑,牵起解长庭的手举起戒指,带着不确定的低声喃喃,“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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