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快要黑了，随人流挤进电梯，电梯里挤满了人，少说也有七八十个，稀疏的人声在各自聊着各行各业的话，没有人互相交流，只由最外侧的陌生人摁了九层，没有人再跟着摁其他楼层。
电梯缓缓上升，铁架碰撞的嘎吱声音不间断发出，还有些松垮的晃荡，电梯墙上到处都是广告，多是一室一厅和两室一厅的租房信息，最上面的标题幸福小区直接告诉了他们这里是什么地方。
两个年纪不大的女生站在最外侧，也是她们摁了电梯的楼层，她们手里拿着租房合同，应该刚住进来没多久。
中间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穿着职业服的男士，他手里正翻看着招聘软件，看界面他是招聘方。
还有一对一模一样的双胞胎，他们站在段浦生的斜对面，其中一个抬起头往四周看了看，对上段浦生的视线后，他迟疑了几秒，随后眼前一亮，点了点头，比了嘴型说了声哥。
最里面的角落还挤着一位女生，她在段浦生和双胞胎之一身上来回打量，抿了抿唇尽力缩在角落不吭一声。
段浦生认出对方是闻一帆，他细观闻一帆身边的那个男孩，举止间确认对方不是闻一鸣，他对这里有了一些猜测。
“喂，罗先生是吗？”挤在边上的女生手里拿着电话，神情寡淡机械，对电话那头语速飞快且熟练，“我看您在明台找工作，工作找到了吗？”
估计是电话那头的人问了一嘴，女生马上道：“我们这边是招送外卖配送员的有意向了解一下吗？”
很多人接电话的人听到这就止步挂电话，她没停下，顺溜说了下一句：“是有什么顾虑吗？我们这里福利很好的，系统派单，不需要您去抢单的。”
“有意向了解的话，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女生即刻打开通讯软件，一边回着，一边快速的加上对方的联系方式，为了彰显这种方式的正经，她立即补上一句，“嗷，我们这边看您是虚拟号码，您这边方便报一下吗？”
刚加上对方，电梯门准时打开，人流冲出电梯往各家各户走去，方才的那位女生打开了903户的房门。
一个小男孩拉着段浦生的手扯了扯，他低头对上小男孩的视线，对方直接一句：“爸爸，我们到了。”
段浦生愣了一下，忙拉着小男孩走出电梯去到闻一帆说过的901户。
两个拿着租房合同的女生往902户走，中间的男生往907户去，双胞胎的另外一个拉着闻一帆进了905户。
段浦生看到方才挤在角落里的女生拿出自己的钥匙，先是在904户试了试没成功后，往906户试了试成功进去。
他的视线不过多在这两户人家停留了一会儿，一对上小男孩的视线便渗得发慌，他从兜里取了一连串的钥匙，小男孩的眸子颤了颤乖顺站在一边不吭一声。
段浦生开门，里面是很正常的两室一厅一厨一卫还附加一阳台的布局，客厅中央有半个人高的钟摆，旁边贴着年历和一张时间表，时间表上还写着蒋圣计划表，他看了一眼年历，知道这户人家的孩子正在过暑假。
时间表上密密麻麻的时间安排，他粗略一看，安排如下：
07:30-08:00 起床＋洗漱
08:00-08:30 早餐＋晨读
08:30-10:00 学科巩固（错题重做、各科试卷和额外的英语听力锻炼）
10:00-10:20 休息＋水果
10:20-12:00 网课学习
12:00-13:30 午餐＋午休
13:30-15:30 家务劳动（必须听从父亲的当天安排）
15:30-17:30 允许户外运动
17:30-19:00 晚餐
19:00-20:30 周总结＋下周预习安排
20:30-21:30 放松阅读
22:00 睡觉
段浦生正感慨着这户人家的小孩学习任务的辛苦，一转头就发现蒋圣就站在他的身后，黝黑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他不说一句话。
良久，蒋圣张口喊了声：“爸爸。”
段浦生看了一眼时间，犹豫了一下，冷静道：“你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准时回来吃玩法。”
蒋圣直直盯着段浦生，沉默了很久，没有做出什么意外的举动，扭头转身走出家门。
段浦生目送蒋圣走出901，推测对方会按照时间表做事，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另一位主人的存在，但客厅茶几上还放着一团没织完的毛衣，他想可能对方还没回来。
他拨弄手里的钥匙串，一共三把，一把大门的，一把主卧的，还有一把是蒋圣房间的，他摩挲主卧的锁孔，发现被破坏过，上面有好几道交错的砍痕，极深极用力，他默默留意这一点。
快要到时间表上吃完饭的时间，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天将要完全暗下，他打开冰箱做了一些简单的餐食，刚做完差不多就到了下午五点半。
段浦生刚将几盘菜端到餐桌上，蒋圣又默不作声的出现在他的背后，他没说什么直接坐在主位上开始自顾自的吃饭。
蒋圣盯了段浦生有一会儿，也开始拿着两个碗盛饭，其中一个碗放在段浦生的右手边，而他自己坐在了段浦生的左手边，一直到吃完晚饭，右手边始终没人坐下。
晚上七点，段浦生按照时间表，叫蒋圣进房间进行周总结和下周的预习安排，蒋圣直勾勾盯着段浦生，没说话，乖乖进屋里写作业和背书。
蒋圣的房门始终开始，不管段浦生走到哪都能观察到屋里的情况，钟摆的指针移动到了八点半，他自觉从书架上取出来一本《热锅上的家庭》开始阅读起来。
段浦生对这本书有一些模糊的印象，但总觉得这不是一本适合初中生扩展阅读的书籍。
不擅长表达一心扑在事业上的丈夫、怀疑自己价值的妻子、离家出走闹自杀的女儿、因父亲缺位迷失自我的儿子。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隐隐暗示这户人家的家庭情况。
时间临近十点，段浦生先行洗漱，他回到主卧正关上房门时便对上了蒋圣阴冷的视线，动作停了一两秒，他遵循直觉将房门反锁。
房间角落，段浦生找到一张照片，两个人一高一低，脸上打了重赢影连男男女女都分不清。
大床上面摆着蒋圣父母的结婚照，段浦生看了一眼照片中的女人，没有任何印象。他在房间里观察了一圈，也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没拉的窗帘，愈加深沉如墨的黑夜，段浦生躺在床上盯着窗外无繁星的黑夜，一直在思考乌斯玉所说的白天不懂夜的黑的意思。
房门传来窸窣的动静，他侧首看向房内的门把手，门把手密集的上下摆动，他下床踱步走到门口，房间外的人似乎意识到了他就在门后面，更加快速的转动门把手，停了几秒又措不及防传来斧头砍锁孔的声音。
这流程持续好了好几次，段浦生确认外面的人无法打开房门，他刚想躺回床上，床又开始不断的抖动，但除了抖动，也没其他危险的情况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段浦生选择就地休息一晚上。
外面的人在试了各种方法也无法打开主卧的门后，拖着斧头的声音离主卧越来越远，随后传来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时间已经很晚了，段浦生眼看着房间里的时针过了零点，隔壁传来了男人来不及吐出的大喊和女人刺耳的尖叫声。
“不，不要过来！”
女人惊呼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他探出窗子往隔壁看去，血淋淋一片糊满了窗户，映着男人被砍的歪了一半的头颅。
窗户被砍破，男人被扔了下去，段浦生眯着眼睛看抛尸的凶手，就看到一个瘦小的，刚眼熟的蒋圣提着把斧头，双眼张的老大，嘴里念念有词，略过了呜咽害怕的女人出了隔壁903户。
将近一两点，901户大门被重新关上，斧头哐当掉在地上的声音在对面响起，段浦生被第一晚的动静扰的一惊一乍，一直到早上七点，快到时间表上的起床和洗漱他都有些半睡不醒。
段浦生深呼吸一口从里面打开主卧的房门，蒋圣果然如同他想的那样守在门口直勾勾看着他，期间，他有注意到蒋圣往房间看了一圈，似乎在找东西，他也往屋里看了一圈，没看出什么。
他提醒道：“七点半了。”
蒋圣收回目光，木然走进卫生间开始新一天的洗漱，他正在刷牙，眼睛却通过镜子的反射观察段浦生的一举一动。
段浦生顺手关上门，然后进厨房打开冰箱做了点简易三明治，大门的门铃被摁响，他走过去通过猫眼看到闻一帆以及他身后的一群人。
他刚打开门，一群人心有余悸的探头去看卫生间里的蒋圣，其中有一道熟悉的声音，是昨晚发出尖叫的女人，她存活了下来，指着里面安安静静刷牙的蒋圣说道：“就是他，就是他！”
时间到了八点，蒋圣从卫生间里出来，他平静扫视了一圈人群，他们连连往后退，眼里全是忌惮和恐惧这个看上去很弱小的少年。
段浦生拍了拍蒋圣的肩，面无表情地催促小男孩吃早饭，随后他用眼神示意闻一帆带着他们去客厅聊。
几乎每户人家都来到了901户，段浦生拿着两个三明治，一个递给闻一帆，一个自己慢悠悠吃着，先开口的是昨晚受到惊吓的903户女人，她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哆哆嗦嗦道：“昨晚有人来敲我们家的门，我男朋友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就被砍了脑袋。”
902户的齐发女生应和了句：“昨天也有人来敲我们这的门，但我们往猫眼上看到他拎着斧头，就没敢开门，幸好没开门。”
904户的女生和907户的男生两个人点点头，赞同902户的说辞。
闻一帆也点头，说道：“昨天我们俩都听到了敲门了，大半夜的我们怕危险就没开门。”
906户的女生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往餐桌那看了一眼，正巧和蒋圣对上眼，倒也不是他们口中阴冷的眼神，怪有礼貌的。
903户女人的脸从臂间探了出来她来回扫视蒋圣和906户的女生，结巴道：“蒋国栋，你凭凭理，整个九层不能陪着你儿子胡闹。”
“嗯。”段浦生盯着钟摆看了一眼，起身走进厨房催促吃完早餐的蒋圣去房间里学习。
蒋圣收了餐盘，从柜子里拿出来一瓶牛奶和面包，他绕过颤颤巍巍坐在沙发上的邻居，将手里的牛奶和面包极其特殊的递给了906户的女生，随后便进了自己的房间开始学习。
段浦生目睹全场，他拿出篮子的水果洗好切盘放进冰箱里备用，对外面的一群人道，“哪有那么简单，先将这里探清楚再行动。”
“搞这么麻烦，都摆在眼前了。”907的男人暴躁进厨房拿了把菜刀气势汹汹往蒋圣的房间走去，菜刀离蒋圣的脖颈几毫米的距离，钟摆开始不停的响，众人瘫软在沙发上，浑浑噩噩盯着厨房吃早餐的蒋圣看。
段浦生再次进了厨房催促蒋圣去房间学习，按照之前一样提前切好水果备用，直接对大家道：“大家都看到了，先查看九楼的信息和禁忌，好防备像刚才一样突如其来的变化。”
不止一个人直接看到到蒋圣对906户的特别，903户的女人直勾勾盯着906的女生，突然喜笑颜开，压着嗓子询问道：“我想去你家看看，行吗？”
几乎整个九层的住户都看向了906户，906户的女生扯了扯嘴皮，直白道：“你们进不了。”
903户的女生简直要贴到906户的身上，她不解道：“什么意思，凭什么？”
“字面意思，就是除了我，谁也不能进去的意思。”906户的女生伸手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她起身拿着面包和牛奶，对众人道，“我去周围看看，你们慢慢聊。”
她一走，几乎所有人都阴森森盯着906户的女生，不断喃喃低语。
“果然是因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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