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白枳。
八月末的天气并没有那么炎热，夏天很快就要结束。
白枳市中心的一栋花园楼九楼，房东交了出租钥匙。
“这里很漂亮吧？两室一厅，面积也很大，尤其是客厅。”
这间房的房东是个50多岁的碎嘴子阿姨，滔滔不绝地介绍：“还有这宽大的阳台，都封好了，你养猫正合适。九楼，视野开阔，这个季节开了好多花呢，每天推开窗，就能看到城市里的花海，很惬意的。”
“嗯，的确很漂亮，我租下了。”
房东脸上乐开了花：“好！”
签好了合同，房东拿出钥匙：“那钥匙我就交给你了，你加上我微信，房租每月10号微信转给我就成。”
谭止接过钥匙：“好。”
房东乐呵呵笑道：“那你就先弄，我这就走了。”
“嗯，您慢走。”
看好房子，谭止联系家政公司给房子做了大清扫。两天后，他带着猫咪搬了进去。
三只猫：动动、小小棉，还有一只叫樱桃。
谭止放小猫们出来熟悉新家环境，起身收拾行李。
全部收拾好后，他拎着一个小包去到自己的房间，从包里拿出一个奶白色的精致小罐，放在自己床头柜上。
小罐子上系着浅紫色的细绳，挂了个银色小铃铛，旁边还挂着一个米白色铭牌，上面写着“荔枝”。
恰逢此时小猫们进来，谭止一个个把它们抱到床上。
“来，看看荔枝。”
动动和小小棉在床头，轻轻嗅着小罐子，嘤嘤叫了几声。
樱桃凑过来，用头贴贴谭止。
谭止把只有四个月大的樱桃抱在怀里，指尖点了点它粉红的小鼻子：“樱桃宝宝，你和你荔枝哥哥一样粘人。”
樱桃喵呜叫了一声，小奶音快把谭止萌化了。
几年前，荔枝救回来后，身体大不如从前，熬了三年，死了。
异国他乡，谭止亲自扫的荔枝的骨灰。都说布偶猫是大猫，可再大的猫，死后的骨灰也只用那小小一个罐子就能装完。
多年过去，动动和小小棉也都年纪大了，不如以前活泼。
这几年里，谭止一直在与木棉和江蓉保持联系。
《哭骨山庄》即将完结，全文500万字的大长篇，依旧在万宙更新，自第一章开始就常年霸榜。
木棉不久前去新西兰旅游，与谭止见了面。谭止回国后，她邀请他到家中做客，谭止才发现她也养了一只漂亮的布偶，还生了四只宝宝。
“才刚刚三个月大。”木棉看着四只胖宝宝，问谭止，“小止，你要不要拿一只过去养？”
“我吗？我……”谭止犹豫着要不要养，其中一只毛色较浅的小宝一直往谭止身上爬。
木棉笑着说：“它很粘你。”
谭止把小猫抱在怀里，捏着它的小爪爪，却意外发现粉嫩的肉垫上，有一颗和荔枝很像的黑斑。
他瞬间就想起了荔枝。他还记得荔枝安乐死之前的那几分钟，他一直亲荔枝的小脑袋，在它耳边说着“下辈子还要来当我的小猫哦，我的荔枝宝宝”。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谭止心想，也许真的是他的荔枝转世呢。
“它有名字了吗？”谭止问。
木棉摇头：“还没有呢。”
“那……叫它樱桃怎么样？还是一只小女宝。”
“可以啊。”木棉问，“你要养它吗？”
谭止轻轻抚摸着樱桃的小脑门，温柔地看着它片刻，回答：“我养。”
一转眼，回国已经快半年，二月初的白枳染上了一层银霜白雪，还有不到10天就要过年。
今年，他应该还是一个人过。
《哭骨山庄》已经全文完结。这本谭止写了四年，更了四年，读者追了四年的小说终于画下了句号。
这天，谭止刚从超市采购了过年的食材，还没放到冰箱，就接到了江蓉的电话。
他放下食材赶紧接通：“喂，蓉姐。”
“哎，小止，在干嘛呢？”
“买菜呢，要过年了嘛。”
“今年还是自己过吗？”江蓉问。
谭止扫了眼略显空旷的家，回答：“是啊，自己过。”
“那你等着，我对付完前几天，就过去找你玩。”
谭止笑笑：“好啊。”
简单聊完家常，江蓉抛出主题：“小止，是这样的，你刚完结的《哭骨山庄》，有人来谈电视剧版权了，按照惯例，我来问问你的意见。”
谭止坐到懒人沙发上，樱桃见状跑过来趴他腿上。
“蓉姐，是哪家公司你知道吗？”
“哎，这我还真知道。”江蓉说，“金琼底下的公司，大概率也是资方，这你放心了吧。”
谭止思考片刻，问：“那导演呢？”
“好像是个新导演，但是很有实力，接连拍了三部爆剧，改编能力还是很强的。你要是有想法，咱们就先和对方谈谈合同，一切尘埃落定，咱们再考虑组个饭局什么的。”
万宙自整改以来，平台整体的形象、作者及作品质量、平台声誉都大步提升，已经是当之无愧的“版权大户”。版权费高，作者话语权相对也重，尤其是谭止这样的头部作者。
近几年，越来越多的万宙作者参与到自己小说的影视化改编中，跟组的也不少，因此合同谈妥后，万宙总会安排作者和剧方见个面，谈谈改编方向。
“好啊。”谭止手指轻挠樱桃柔软的小肚腩，“那先谈合同吧，老样子，对方先列条件，我再考虑。”
江蓉说：“行，那我就告诉IP部，让他们和法务先去谈，再把结果整理给你。”
“嗯。”
“那就先这样，我先去忙，争取过年前谈下来。”
“辛苦了，蓉姐。”
江蓉大手一挥：“辛苦啥啊，应该的，成为你的编辑，我可没少赚啊。”
谭止附和着笑笑，两人又互相关心几句，挂了电话。
两天后，合同谈妥，谭止审阅后签了字。
又过了一天，江蓉告知谭止，万宙给他组了个局，导演、制片还有资方，加上他共四个人，地点就在白枳市中心最好的那家酒店。
“就在白枳？”谭止疑惑，“以往不都是作者将就资方，去资方的城市谈么，怎么这次还反过来将就作者。”
江蓉倒是没多想：“可能因为太喜欢这部作品了，开玩笑，你可是我们万宙的门面之一，对方将就将就也正常。”
这么说着，谭止也并没有再多想：“好吧。”
江蓉说：“这次我抽不开身，就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去谈了，不过我听说其中一个人你认识。”
“我认识？”
“对。”江蓉回想起IP部同事的话，“IP部同事不是先前问过了嘛，会来哪些人，然后资方那边就回复说，是一个之前合作过的人，我想了想，之前……那不就是拍《人偶》的时候嘛，那时候资方是金琼，所以我想……可能这次来的也是金琼吧。”
谭止察觉到一丝莫名的诡异：“我面子有大到……金琼会亲自过来？”
“怎么不会，影视改编行业现在可是抢着要拍你的书，他们巴不得你一年能写十本。”
“……算了。”谭止也懒得再去思考金琼来不来，“不管了，谁来都一样，没关系。”
“你加油啊，别泄气！”江蓉鼓励道。
谭止回答：“我知道，我会的。”
挂了电话，江蓉给谭止发了酒店包厢的地址信息——白枳中心商业大厦，九楼903号包厢，时间是明天晚上八点。
明天过后，再过两天就是除夕，这时间卡得也是很好。
安稳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晚，谭止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
到达包厢的时候7点55分，包厢里已经到了两个人。见到谭止，两人纷纷起身自我介绍。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年龄约莫三十几岁的男人开口：“谭止，谭老师是吧？你好，我是《哭骨山庄》本次影视化的导演，我叫汤礼。”
另一个与汤礼年龄相近，扎着马尾，化着淡妆的女人也介绍：“我是本次《哭骨山庄》电视剧的制片，我叫李倩。”
“你们好，我是《哭骨山庄》作者谭止。”
谭止一一同他们握了手，在二人指引下入座。
包厢并不算大，里面光线温暖，中间是透明的长条茶几，两边各放了两个单人沙发。
汤礼和李倩坐了同一边，谭止自然坐在另一边，他旁边的空位置，显然是资方的人会坐。
刚坐下，汤礼就给谭止倒了杯茶，李倩看了眼手机，说道：“那个……谭老师啊，咱们资方这边的人说是会晚几分钟到，麻烦你一起再等等。”
“没关系，不用着急。”包厢暖气开得很足，谭止有点热，便脱下了围巾和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
李倩给谭止拿了酒水菜单：“谭老师看看有没有想喝的，都可以点。”
“谢谢，我喝茶就行。”
谭止拒绝，但还是接过菜单，放在了一边。
汤礼说：“等资方的人来，我们也就是围绕着《哭骨山庄》拍摄，聊一聊一些想法，交换下意见，时间不会太长。等聊完了，咱们一起去旁边的饭店吃个饭，可以吧，谭老师。”
谭止点头：“可以。”
汤礼：“哎，那就好。”
李倩拿出手机：“那我先预定一下，一会儿我们聊完就直接过去。”
李倩话音刚落，包厢门“叮”了一声，门打开。
汤礼看着门口：“哎呀，你终于来了。”
李倩也笑着：“很冷吧，从金溪赶过来辛苦啦。”
顺着二人的视线，谭止微微扬起下巴，侧身向后看去。
包厢的门口，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手里捧着一捧蓝紫色相间的风铃草，围着灰棕色围巾，头发上有匆忙赶路留下的雪，而那张英俊的脸上，是柔情温润的浅笑。
谭止几乎是瞬间从沙发上起身，转身与门口的男人对视。
空亦筂吸了口包厢里的暖气，缓缓呼出。他眼神温柔地望向距离自己只有几步的谭止。
多年过去，谭止已经剪掉了长发，现在的长度只微微盖住脖子，发色也染回了黑，但一切都不影响他和刚认识的时候一样，深深地吸引着空亦筂的眼睛。
咔哒——
包厢门关闭。
谭止眼球轻颤。
空亦筂迈开了腿。
一步。
空亦筂头发上有雪零星掉落。
两步。
空亦筂深吸了一口气，眼尾带着笑意。
三步。
空亦筂胸前的风铃草，像一串串小铃铛，敲击着谭止的心脏。
四步。
空亦筂离谭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五步。
五年过去，空亦筂站在了谭止的面前。
“谭老师，久等了。”
空亦筂对上谭止微红的双眼，眼底一片温柔。他往前抬了抬手，将那捧包装精致的风铃草递到谭止面前。
“这个是送给你的，谭老师。”
不等谭止反应过来，空亦筂就把风铃草放在了谭止手里。
李倩笑了笑：“这么贴心啊，还给谭老师买了花。”
空亦筂对李倩回了个微笑，又继续看着谭止：“这是那家店最后一捧风铃草，开得很好看，而且，我很喜欢风铃草的花语，我觉得很适合今天的见面。”
“花语？”李倩问，“什么花语？”
空亦筂上前一小步，低头看了眼谭止怀里的风铃草，又转而看向谭止的眼睛。
恰逢此时谭止抬起头，四目相对间，他听到空亦筂温柔又熟悉的声音。
“风铃草，每棵枝干像长了一串串小铃铛，风一吹就摇啊摇，是来自远方的祝福，是永不消逝的牵挂，也是久别重逢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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