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轻响，空气出现了一道小小的火光。破碎的金属零件掉落在地板，被纪辰一脚踩上了上去，更加四分五裂。
他抓起陆远舟的手机，看到锁屏上的“异世界online”消息 1的弹窗，微微皱起了眉。随即按住陆远舟的肩，使用面部解锁打开了手机。
“异世界online”的通讯交友界面中，无名冷酷刚刚撤回了一条信息。
纪辰看着无名冷酷的对话框，目光突然阴沉下来。他紧抿着嘴唇，脸上乌云密布，一副风雨欲来的表情。
陆远舟从床上爬起身，望着纪辰的脸，轻声问：“怎么了？”
纪辰摇摇头。他调整了神色，伸手环住陆远舟的肩，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盒，拿出一粒胶囊。
“吃了它。”他将胶囊抵在陆远舟的唇上，说。
陆远舟睫毛动了动。“吃完你就会帮我去拿图纸吗？”他声音软软地说。
这是解幻的药物，吃完你就不会让我去拿图纸了。纪辰虽是这样想，但还是点点头。
陆远舟合起唇，将胶囊抿进嘴里，然后费力地咽了下去。
纪辰看着他的样子，淡淡地笑了一下。他的手在离开之前，趁着怀中的人还不清醒，又用指节轻轻蹭了蹭陆远舟柔软的嘴唇。
陆远舟眼中朦胧的水雾渐渐散去。他恢复清明，却发现自己被纪辰环肩压住，半躺在床上，不由得愣了一下。
“怎么回事。”陆远舟说。
纪辰抬唇，心中又有了坏主意。他站起身，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衣襟。
“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他用金色的眸子凝视着床上的人，露出刻意的暧昧笑容。
陆远舟一怔，表情突然尴尬了起来。“我也跟辉一样，缠着你去看月亮了？”他问。
纪辰忍住笑，再次用玩味地目光上下打量着陆远舟。“喝了月乳，不一定要去看月亮。”他说，“有的人也会借着月乳的兴奋，去试图接触自己想要的东西。”
虽然陆远舟凝视着纪辰，依然面无表情，但纪辰能看到他眼中琥珀色的眸子明显地颤了一下，随即耳尖便变得通红。显然是想到了刚刚二人抱在一起倒在床上的姿势。
他虽然反应迟钝，但是好歹也是成年人。这些事情指向着什么，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纪辰见陆远舟的眼神开始游离，一副欲言又止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心里只觉得万分可爱。他忍住笑意，正想着要不要把面前这位呆呆的美人逗弄得耳朵更红一些，门口却突然传来了沉重的敲门声。
陆远舟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迅速起身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上一次来敲门的沧桑严肃的男人。
见到陆远舟，男人轻轻点了点头。“请同我来。”他说。
“对不起，”陆远舟整理了一下衣襟，正色道，“上一次喝了月乳，神志不清，还要麻烦你再带我去看一次。”
“没关系。”男人说，“这很正常，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纪辰站在屋中，双手抱怀上下打量着男人。
“他怎么知道要来这里。”他问陆远舟。
“是他收走了我的望远镜。”陆远舟说，“我写了一张纸条，夹在箱子的侧面，让他晚上再来找我。”
“你……”纪辰欲言又止，无奈地笑了笑，“虽然算是机灵，但也很危险。”
“哪里危险？”陆远舟问。
“你自己想。”纪辰说。
一个极其漂亮的男人，向一个陌生男人塞小纸条，让他晚上到自己下榻的宾馆。对方没有想歪，也真是实属难得。
陆远舟摇摇头，表示不能理解。三人走出了房间。刚到走廊，陆远舟就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头顶撞到了屋顶。
“原来这是真的。”陆远舟蹭着房梁，露出了然神色。
“那天晚上，造物者先生的确是一走出房间，就飞了起来。”男人说。
“为什么我在房间里没事？”陆远舟问。
“为了让旅客适应，旅馆的客房内有重力装置，符合旅客的重力习惯。因此不会飞起来。”
“我还以为是月乳带来的幻觉，没想到……”陆远舟在空中飘浮着，喃喃道。
“X-20月球的引力很大，因人而异。”纪辰伸手握住陆远舟的手腕，将他拉到身边，“C-86的居民肌肉密度小，你体重轻，很容易被X-20的月亮往天上吸。”
“所以，你让我不要在有月亮的夜晚出门，就只是这个原因？”陆远舟问。
“是啊。”纪辰说。
陆远舟：“……”说得那么神秘，还以为会有什么隐藏的天大秘密。
“走这里。”男人打开旅馆的后门，指向地平线上远远坐落着的一座小屋。
月亮的引力似乎有限。在与地面引力的中和下，陆远舟悬浮在空中，像气球一样，被纪辰牵着，走过洒满月光的岩石地。
小屋中一片漆黑。陆远舟听到一阵摸索声。随着咔嗒一声轻响，墙壁上出现一片方形的白色。
投影的光照亮了男人的脸。“这就是我前日给你看的录像。”男人说。
陆远舟紧紧盯着白色的投影。投影中，屏幕晃动。石头垒成的屋子中，出现了一个男孩的身影。他手持摄像机，对着屏幕咧了咧嘴。
那张稚嫩脸庞眼下两道深深的纹路，显然是带他来这里的那个男人的少年时期。
镜头转向另一个男孩。他穿着一件黑衣，轻轻地甩了甩手中的镣铐。
“偷录像室的摄影机，你爸爸会不会受罚？”黑衣男孩说。
“不会有人发现的。”屏幕外传来声音。
“那就好。”男孩眯眼笑道。
“这可得好好记录一下。我！”他翘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今夜将会摘下天上的星星，给你做生日礼物！”
“吹牛！”拿摄影机的男孩笑了起来，“今天是月圆夜，哪里会有什么星星。”
“你别不信。”黑衣男孩说，“我将拿到的，可是货真价实的星星。”
他从口袋中掏出两片玻璃，在镜头前晃了晃：“我用一种神奇的方法看到的，等到了弦月的时候，我弄给你看！”
“不过，月圆的时候，没有注册升月的人，都是不让出门的。”黑衣男孩说，“我没有家人，倒是无所谓。你爸妈不会找你吗？”
“他们在忙着照顾妹妹们，没事的。”屏幕外的声音说。
黑衣男孩点点头，拎着镣铐走到门边，将门推开了一个缝隙。顿时，明亮的光芒将镜头填满了。过了一会，才能渐渐看清人形。
门外，一轮巨大的圆月压在头顶，只给四周的夜空留下一道窄窄的缝隙。几乎一伸手，就能碰到月球表面。
“这就是X-20的月圆夜。”屏幕外，男人声音低沉，“这一天，是一些人升月，去月亮上生活的日子。”
陆远舟专注地看着投屏。屏幕中，荒凉无物的岩石大地上，仅存的一些枯枝落叶，偶尔路过的小动物，都在冰冷而明亮的月光下缓缓升起，朝月亮的方向飞去。
有数名老人在地面上，双脚离地，像陆远舟一样，在空中悬浮着缓缓地行走。月球似巨大的面光源，将他们的影子照得消失在地面上，只剩一个模糊的黑点。
老人身上携带着尖锐的金属杆。当选定一个位置，他们便将棍子用力插入岩石大地上，然后双手抓住杆身，将自己的身体抛出，朝着月球飞去。
镜头追着老人的身影，直到他们稳稳地落在月球上，开始在光芒之中漫步前行。他们看着地面颠倒的的世界，脸上带着祥和而快乐的表情。
月球缓缓转动着，像恩惠一般，从中流淌下粘稠的白色汁液，落到一望无际的岩石地上。
黑衣男孩紧紧抓着墙壁行走，时不时甩掉落到脸上的月乳。他攀上一棵树，将镣铐长长锁链的一端系到树干，然后将另一端扣在了自己的脚腕上。
“我走了！”他一声呼喊，从树梢朝着月亮一跃，立刻便被引力吸住，稳稳地落到月球之上。
“嘿，给你！”男孩蹲下身，在一片光华中捡起了什么，向着镜头抛了过来。
随着一道亮光划过，镜头一晃，摄影器前出现了一只小小的手掌，里面攥着一块发光的石头。
“我跟你说，这可是天上的星星。”男孩笑着倒挂在月球上，对着地上的人喊道。
“我知道了，你下来吧！”镜头外的人朝树飘了过去，扯住锁链，想将男孩拉下来。
男孩的笑容留在脸上，表情显得更加开心。他俯下身，将脚上的镣铐解开，用力一扔。
金属撞击的声音，脚镣回到了地球上。男孩没有再去看镜头，而是在月亮上快乐地奔跑起来。
“R！R！”镜头摇摇晃晃，镜头外的男孩大声呼喊，在地面上追着黑衣男孩的脚步。随着一阵猛烈的震动，突然传来成人愤怒的声音。
“V！月圆时禁止外出，你不知道？你以为你会受到月神的眷顾而升月？太过分了！你必须受到惩罚！”
投影的光亮闪烁了几下，瞬间熄灭。小屋中一片黑暗和寂静。
陆远舟张开手掌。月表石在他的手中，是圆形的金属球。在黑暗中，它发出和月光一样，清冷而柔和的光芒。
“这是你前日给我的。”陆远舟说。
男人点点头。“在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R。”月表石的点点微光落到了男人漆黑的眼中，“无论是在地面，还是在月亮上。”
“……那些老人呢。”沉默片刻，陆远舟问。
“我们称之为升月。”男人说，“在月圆时，月神会接纳衰弱的□□和生命，带他们到月亮中的极乐世界去。”
“但那个男孩……”陆远舟说。
“他并不衰老，也很健康。”男人低声道，“他只不过想拿一颗星星，给我做生日礼物罢了。”
“我至今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月亮上解开脚镣，最后又去了哪里。”
男人眼中目光沉沉：“我违背长老的意愿，偷偷留下这段影像，尽可能给每个异乡人看。就是想从你，也是从他们身上，知道月亮的真相。”
“它肯定不像长老说得那么美，也远远没有那么神圣。”
陆远舟和纪辰对视了一眼。黑暗中，纪辰金色的眸子低垂，似乎在思考什么。
“既然如此……”纪辰刚刚开口说话，身后的门却突然响了起来。
一股月光似流水般泄入了漆黑的房间内。门口，几个阴影无声地站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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