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个问题。”叶亦迟叹气。
毛肚、肥牛、蟹□□在等她,回去晚了它们会着急的。
“你还从花晚搬走了。”辛柠嘴角绷得笔直,清冷的声音从唇缝间溢出,透着咬牙切齿的意思。
辛柠真的会咬牙切齿吗?叶亦迟不确定,辛柠向来少有大的情绪波动,她悄悄观摩了三年,才能从辛柠漆黑的眸子里分辨一二。
生气时,辛柠的眸子会冷下去,漆黑之中像是夹裹冰雪,愉悦时则带着些光,微微闪耀着,像是寂静的夜里凝于浩瀚天空上的星。
而此刻,辛柠眸子极冷,却闪耀着光。
叶亦迟摸不清她究竟是生气还是愉悦,也许都不是吧?辛柠向来难以捉摸。
“搬走、换号码都是我的事儿,和你没什么关系。”叶亦迟说。
辛柠没再说什么,但也没有准备让开的意思。
就那么沉寂地拦着,漆黑的瞳仁一瞬不瞬定在叶亦迟唇边,眼底的闪烁越发鲜明,一波套着一波,好似即将荡漾。
那是...水光吗?叶亦迟凝神细看,原来只是窗外穿梭着的车流的倒影。
是了,能在同床共枕三年后平静拿出离婚协议的辛柠,怎么可能哭呢,叶亦迟默默收回目光,被自己的异想天开逗乐了。
笑了三五秒,叶亦迟再次绕开辛柠,动作迅速得宛若在深山老林中逃离拦在路上的猛虎:“好了,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有什么事儿?”辛柠不依不饶。
“买菜、做饭。”叶亦迟说,“我早餐睡过头,午餐没来得及吃,再不抓紧时间搞定晚餐,很容易饿死的。”
“你还会做饭?以前怎么没见你做过?”
“可能是怕把你毒死吧。”
这是实话。
叶老头祖籍四川,炒菜的时候花椒、辣椒不要钱一样倒,成品鲜香麻辣,好吃的不得了,她厨艺得叶老头一半真传,鲜香麻辣只占了后俩,自己吃吃倒还行,投喂辛柠这种只吃清蒸清炒的寒岭之花?不合适。
“我不怕。”辛柠说。
“...啊?”
有那么一瞬间,叶亦迟怀疑自己耳朵溜号了。
但是,可能、也许,她也没听错?
辛柠是谁?那是明知过敏还敢吃坚果的人。她能有什么怕的?不过再去趟医院的事儿,能让林大美女陪着住院,保不准人家还觉得赚了呢,叶亦迟默默翻个白眼。
“我真得走了,等会儿菜市场该关门了。”推开咖啡馆的大门,叶亦迟快步走出去。
身后是紧跟而来的脚步声。
“关门就别买了。”辛柠执着地拦在叶亦迟面前,“你要吃什么?我请你。”
“不用。”
“我有事儿跟你谈。”辛柠清冷的声音带了微妙波动,又很快平复回一潭冰水,“离婚冷静期快结束了,你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这重要吗?叶亦迟垂眸。
她倒是不想离婚,有用吗?辛柠拟定离婚协议的时候,问过她意见吗?
现在协议拟定好了,冷静期快结束了,来问她的想法?等等,辛柠这可恶的家伙,该不会以为她搬家、换号码是为了拖延着不肯离婚吧?
过分,实在是太过分。
“请我吃饭是吧?可以,地方我选。”叶亦迟咬了咬牙,抬眸直视辛柠,这么精致漂亮如玉树冰花般的人,怎么能有这么过分的想法?
“我要吃火锅。”叶亦迟说。
她捂不暖辛柠不要紧,就不信火锅的麻辣鲜香还烫不暖辛柠,倘若实在烫不暖也没关系,那些浓烈的辛辣的气息会盘旋于辛柠衣角发梢,就好像那瓶玫瑰味的洗发液,短暂而隐蔽的将白梅沾染。
看,这就是炮灰和主角的区别。
一个有邪恶的小心思只敢暗搓搓觊觎,另一个即使怀揣着十分过分的想法,也能说得那么名正言顺,理直气壮。
凭什么啊?就因为是主角?
去火锅店的路上,叶亦迟坏心眼地想:如果她穿成了主角,她要像只高傲的孔雀一样开屏,等辛柠彻底沦陷,再拿出离婚协议——她要像辛柠对她做过的那样,猝不及防地甩掉辛柠。
她要让冰雕也体会体会心碎的滋味。
呵。
白色宾利如同跌落人间烟火的精灵,轻巧地在美食城游走,最终,停在一家老旧的店面前。
“就这家。”叶亦迟推门下车,对着老板比了个v,“两个人,有位置吗?”
“有有有。”老板带着叶亦迟绕过一桌桌缭绕着的烟雾,停在店铺角落,“就这张桌子了,要的不?”
老实说,桌子挺破的。
雕花缺了一角,台面泛着油花,香油瓶和调料盒上也覆着层油,黏腻得好似只有如此才能彰显百年老店的厚重。
“行,就它。”火锅就要挑这种店才够味。
叶亦迟坐下等了几分钟,辛柠停好车,出现在店门外。
精致冷冽,像是误入凡尘。
“辛总。”叶亦迟对着她招手,“这边。”
辛柠没回应,沉寂着走进店里,高跟鞋清脆的滴答声被地面经年累月的油脂包裹,变成闷闷回响。
高瘦的身影穿过熙攘的前厅,避开小跑着的服务员,优雅矜贵得格格不入。
果然不般配啊,叶亦迟想,羊皮鞋就应该走在咖啡馆光洁的瓷砖上,辛柠这样的人,就应该站在洁净的落地窗前做睥睨众生的王
终于,本应该睥睨众生的王走到了叶亦迟面前,盯着长条形座椅上的污渍,眉心渐渐蹙起,拧成小小的弧度。
“一定要吃这家?”辛柠问。
呦,这是不满了?那可太好了了,叶亦迟坏心眼地勾起嘴角。
她就是要把高岭之花拉下凡尘,要看高傲矜贵如玉砌冰雕的王被世俗沾染,要羊皮鞋面溅上水点油污,她就是想要有那么一两个瞬间,辛柠能和她一样,肩并肩坐在嘈杂的人间。
就好像有那么一两个瞬间,她曾经拥有过她一样。
但终究是舍不得。
“不习惯你可以去车上等。”叶亦迟说,“买单的时候叫你。”
辛柠沉默着看了叶亦迟一眼,俯身从褪色的纸巾盒里扯出截卫生纸,擦拭起座椅。
烟雾缭绕的环境,油腻的椅子,喧嚣的人群竟然都忍下来了?看来决心很大嘛?叶亦迟估摸着应该是跟书里一样,辛柠和林大美人在住院期间感情突飞猛进,这才一出院就屈尊降贵找她,想赶紧把婚离了。
好个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辛柠越着急,她还就越不着急了。
“毛肚,肥牛、蟹□□...”叶亦迟在点菜单上唰唰勾选,勾到锅底那栏,选了个鸳鸯锅,“对了,还要两瓶啤酒。”
“我不喝。”辛柠说。
“没打算给你。”
没一会儿,啤酒端上来了。叶亦迟熟练开瓶,给自己倒了一杯,细密的泡沫盘旋上升,凝聚,带着细小的沙沙声。
这是气泡的鸣奏曲,庆祝即将恢复的自由身,叶亦迟仰头喝完,又满上。
“还没吃东西。”辛柠试图阻拦,“这么喝容易醉。”
“醉不了。”叶亦迟笑笑。
辛柠估计是忘了,她的酒量早在三年间无数接待宴里练出来,白酒、红酒、洋酒掺着来,不是喜欢,不过是她喝了,辛柠就不用喝了而已。
一瓶啤酒见底,菜来了。
毛肚放进翻滚着的红锅,七上八下,也就好了,要是感情七上八下以后能修成正果,该有多好?可惜,辛柠从始至终不喜欢麻辣鲜香的毛肚,就像从始至终不喜欢她...
“不就是离婚嘛,冷静期过完就去办手续。”叶亦迟舔舔虎牙,举杯,对着辛柠做了个碰杯动作,“三年联姻,好聚好散,我不会在这事儿上为难你的。”
“那最好。”辛柠举起茶水,碰了下叶亦迟的啤酒杯。
一触即分。
这是生怕被沾染吗?叶亦迟垂眸看啤酒杯。
不算晶莹的玻璃杯壁折射出昏黄的灯光,混着锅边氤氲水汽,像是面破碎的镜子,镜子这边是她,镜子另一边是平静如潭水的辛柠。
拿出离婚协议那天,辛柠也是这样,叶亦迟不满地想,这样的平静,这样的清冷,哦,对了,唯一不一样的是那天辛柠还说了声“谢谢”。
还知道“谢谢”呢。
呵。
怪有礼貌的呢。
呵呵。
叶亦迟气哼哼喝完第二瓶啤酒。
“你现在住哪儿?”辛柠忽然问。
“怎么?怕我等会儿装醉,非要跟你回家?还是怕我答应的好好的,就是拖着不去办离婚啊?”叶亦迟懒洋洋笑起来,“放心吧,你只管说个时间,咱们准点儿民政局见。”
辛柠没出声。
也许是水雾的关系,也许是光影的影响,叶亦迟隐约觉着,辛柠的眸子好像沉了下去。怎么可能呢?听说可以离婚,她应该欢心鼓舞才对吧?
叶亦迟悄悄打量辛柠,试图分辨出辛柠眼底的情绪。
“别这么看着我。”辛柠皱眉,“我会以为你不想离婚。”
“你想离婚吗?”叶亦迟问。
沸腾的锅底溅出油花,啪的一声。
糟了,两瓶啤酒而已,怎么就胡言乱语上了?难道真是太久不应酬,酒量下降了?辛柠要是不想离婚,协议书哪儿来的?天上掉下来的吗?叶亦迟懊恼地放下筷子。
“你想,我知道,不用回答。”叶亦迟说,“行了,我吃完先走了,你结账去吧,哦对,结账前你先说个时间,咱们民政局门口不见不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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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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