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流光仙尊要单独和小天聊聊，杨剑眼中露出一丝犹豫。
他看了看身边呆住的狄小天，在狄小天点头后转身出了房门。
一道浅蓝色的结界将这个房间笼罩，狄小天心中忽然生出忐忑来，尤其是对面的人在靠近。
忍住脚下后退的冲动，狄小天克制着心中翻涌的波澜问道：
“还有什么事吗？”
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他听到对方清冷的声线：
“你凭什么认为，来到这里后就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
本来有些紧张的狄小天听了这句威胁的话，不仅没感到紧张，反而放松了神经。
他抬头，忽然发现自己的个头居然比玉流光矮一点。
尽管只有一点点，瘦削的身形让他在气势上被玉流光碾压了。
昔日他的身形碾压玉流光，今日攻守易形了呢。
这个发现让狄小天低低笑了起来：
“所以，你要拿我怎样呢，流光仙尊？”
玉流光凝视着面前笑得有恃无恐的青年，低低的笑声像一把小刷子在他的心上挠动。
与记忆里那孤傲深情的人不一样，面前青年的陌生面容青涩而柔和。
有浅浅的酒窝，鲜活得不像话。
尽管看起来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神态和语气却是如出一辙的。
不知道是青年的有恃无恐，还是疏离的称呼，让他心上烦躁，按在对方肩上的力道更大了些。
“就算这只是分身，也足够做很多事情了。”玉流光冷冷道。
青年并非被吓住，反而透过轻纱凝视玉流光的眼睛。
神情莫名，甚至嘴角还翘起了一个微微的弧度。
“那你想对我做什么呢，阿玉？”
这个称呼像一道出色的攻击，竟让高高在上的仙尊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那双清冷的眼里露出翻江倒海的波动情绪，最终都化为莫名的凝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抬起，试图去触碰狄小天眼上的青纱。
“别碰，”狄小天收敛了笑意，重复道，“别碰它。”
见狄小天脸上神情严肃，那只手顿住了，缓缓收了回去。
“眼睛怎么了？”
冷淡的声音里听不出关怀的意味。
“没事，没有受伤，”狄小天平静道，“是因为别的原因。”
回答他的是沉默，玉流光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也不知有没有相信。
“那身体呢？这总不会是旁的原因？谁采补了你？”
这句话一出，狄小天忽然感到身边有些冷。
就像对方脸上的神情一样冷。
狄小天动了动嘴唇，忽然想起来，他没必要认真解释。
“只是一场交易，你情我愿的事，就不劳……费心了。”
狄小天将原本疏离的“流光仙尊”咽入口中。
如果再说一遍，对方会生气的吧。
可是，即使这样，对方似乎还是生气了。
肩头忽然被松开，对方挥袖转身，走回屏风后面。
“你可以走了。”
狄小天有些怔愣地看着外面的结界消散了。
他心中叹气，自己都干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
他望了望屏风后面的轮廓，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好说。
于是，他便朝那边点了点头，拉开房门前顿了顿，轻声道：
“这一次，我欠你一个人情。”
说完他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外面杨剑正站在走廊里望着天边，听到动静他转身走过来。
“阿剑，安心待在这里吧，他会安排好一切的。我就不参加你的入门仪式了。”
杨剑看着他似乎更加苍白的脸色，沉稳的眼中带了点淡淡的忧虑：
“小天，不必为我担心，你该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
“你看起来不太好。无论是什么交易，都不该伤害你的身体。”
狄小天摸了摸脸，温和笑道：
“没关系，只是暂时的。阿剑，我不是糊涂的人。”
“我知道，所以才没有多劝你。”
杨剑的琥珀色眼中泛着包容的光。
他都知道，只是放心不下。
“多谢阿剑，”狄小天笑道，“要一个离别的拥抱吗？”
杨剑无奈地看着张开双臂的青年，倾身上去轻轻地抱了对方一下，又很快松开。
“好了，你可以放心离开了。”
狄小天笑道：“那我可走了。不要想我哦。”
杨剑点了点头。
狄小天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转身，眼角瞥过紧闭的房门，笑容收敛了一瞬。
之前给他们带路的长老从旁边走过来道：“客人，仙尊让我送你离开。”
他又转向杨剑道：“仙尊让你进去见他。”
杨剑看向狄小天，见狄小天含笑示意他去，便深深看了对方最后一眼，转身来到门前，推门走了进去。
狄小天收回目光道：“有劳了。”
两人走出别苑，才御剑回到肖恒他们等候的地方。
“少主……”百里青迎了上来，扶住了脸色不太好看的狄小天。
“我们回去吧。”
狄小天拍了拍百里青的手背，在对方搀扶下回了轿子中。
百里青服侍狄小天躺下，见对方神情有些疲倦，他有些心疼地问道：
“少主，事情办成了吗？”
“嗯。百里，我先睡一会儿。”
狄小天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百里青为他盖上薄被，才从轿中退出来，对外面的人轻声道：
“少主睡了。”
众人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起轿。
在天剑阁长老的带路下，离开了天剑阁的山门。
待一行人上了飞舟，一道神识才收了回去。
山上，正在询问杨剑的流光仙尊看了一眼窗外，又将目光放回到面前的白发男人身上。
……
狄小天沉入梦境中，一棵巨大的白金之树矗立在梦境中央。
他刚一出现，柔软的枝条就垂落下来，将他托举起来，放到高大的枝丫上。
枝条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半圈着，让他可以放心坐着，不必担心掉下来。
“孩子，你很难过吗？”
冥的声音传来。
狄小天愣了愣，笑道：
“怎么会呢？虽然阿剑离开了，但是以后还会见面的。”
“今天那个人让你伤心了。”
直白的肯定话语让本来想要掩饰的人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没有，不是他让我伤心，是我让他不高兴了。”狄小天解释道。
刚解释完，他才想起来：
“不是说好不能窥探和干涉我的生活吗？”
这下轮到冥沉默了。
“抱歉。我忘了。”
狄小天松了一口气。
“我不问你了，你睡吧。”
巨大的枝干忽然平得像一张床，床的四周有枝条编织的网。
他躺在巨大温润的白玉之上，四周簇拥着金色的叶片，这真是一张华丽的大床。
狄小天躺了下来，任由意识缓缓散开，随风漂浮。
冥身上有一股让人安宁的气息，对妖族有好处，狄小天很快就沉入玄而又玄的境界中。
……
狄小天醒来时，发现百里青正守在自己身边。
他已经不在轿子中了，而在飞舟的房间中。
“我睡了多久？”
狄小天起身，眼上的轻纱依然系得好好的。
作为法器，若是轻易就掉了，那还算什么法器啊？
“不到两个时辰，少主，不再休息一会儿吗？”
百里青倒了一杯水，递了过来。
“不用了，”狄小天接过喝了一口，问道，“他们有来找我吗？”
“没有，您放心就好，有事他们会请示的。”
百里青接过杯子，就见床上的人对着窗口走神。
他轻轻地放下杯子，单膝跪地，握住了狄小天的手，引得狄小天低头看他。
“少主，我们双修吧。”
狄小天稍微愣了一下就明白了，他笑着摇头：
“不用担心，我没事，起来吧。”
说着，狄小天将百里青拉起来。
被轻易看穿了心思，百里青低头应道：“嗯。”
狄小天温声道：“去修炼吧，不必陪我。”
“少主，”百里青犹豫着道，“我想陪着您，让我陪着您吧。”
狄小天见百里青脸上有未尽的意思，明白这是对方对自己的担忧和关心。
难道自己的状态看起来很糟糕吗？
狄小天垂眸，心渐渐沉下来：
“百里，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百里青眼中划过失落和担忧，最终都化为一句顺从：
“是。少主，有需要随时唤我。”
“嗯。”
百里青轻手轻脚地出去，关门时还不放心地看了狄小天一眼。
白衣青年坐在床头，青纱蒙眼，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可整个人情绪低沉，有淡淡的压抑感。
门被小心翼翼地关上，百里青站在门外，伫立良久。
房内，狄小天摘下眼上的轻纱，召出一面镜子。
镜中的青年，面色苍白，唇上也少有血色。
绿莹莹的双眼，也似失去了生机，颓唐而消沉。
狄小天伸手摸了摸眼睛，那双眼睛眨了眨，没有感情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切。
镜子中，青年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失魂落魄的，哪里是他该有的样子？
自己可是狄小天呀，从不受委屈的帝天，敢爱敢恨的狄小天呀。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心情很低落，心里很空很空，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想要什么。
他不是没想过和玉流光和解，再续前缘。
可是总有什么东西横亘在前面，让他无法迈步。
是什么呢？
狄小天挥手将镜面抹去，靠在床头看着窗外。
他觉察到，自己的心像一搜在海面上乱闯的小舟，已经迷失了方向。
身在其中，无法跳出来看清。
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让他有心不安，甚至失落。
他想要填满这种空虚，却不能利用百里青来满足这个**。
在前任上得到的情感失落，怎么可以用别人来弥补？
不仅是功效上饮鸩止渴，在道德上也太渣了。
感情这种东西，真是说不清楚，情绪低落到连心跳都想要静止。
这个样子真的好丑，好狼狈，像条丧家之犬。
好在这种失落只是暂时的，等到下一个目的地就会好了。
再坚持一下吧，马上就会好了。
自己只是累了。
身体不适的时候，情绪也会受影响的。
再睡一会儿吧。
自我安慰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狄小天系好眼上的轻纱。
重新躺下，用被子裹紧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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