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这也能嘲笑她,孟折刚想发作,贺疏年语重心长说道:“你知道这的生源吗,一大半都是留守儿童。”
她神情严肃,语气正式,孟折跟着重视起来。
“留守儿童需要我解释吗?就是双亲长期外出务工,留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带的孩子。一年只在清明、中秋、春节见家长。”
“双亲的缺席,匮乏的物质条件,大环境的渲染,导致他们性格多少有点问题。”贺疏年举例了几个混混学生,总结道:“教育起来很费劲。”
这里流传的最低底线是:男的不死女的不生。
第一年,贺疏年不信邪,还抱着教育理想,认为能感化学生,带来的是背刺。
几年下来,贺疏年的棱角磨平,选择尊重现实。当班主任那年毅然使用铁腕手段,定班规、整刺头、严惩戒,一天到晚臭着脸,班上人人怕她,纪律成绩却稳稳提升。
孟折捏着下巴沉思,仔细想来她初中同学家境都不错,家长不是体制内就是行业大老板,她在里边都算一般了。
“生源的确很重要。”半晌,孟折表示赞同。贺疏年舒了一口气,心想终于说服这犟种了,喜笑颜开:“我有去年班会的课件,班规纪律都有,你拷过去改改,有疑问的再商量。”
“但是——”孟折幽幽看着她,眼神凌厉强势,贺疏年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我认为,造成两类学校巨大差异的原因,是老师。”
“啊?!”贺疏年嘴角都扯歪了,白说一大段。
只听孟折自信满满:“如果你秉持先入为主的偏见,一位地管教他们,是不会有长进的。我们要释放学生天性,让他们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比如早恋、玩手机我是不会管的,这是学生个人自由,我们需要做的就是……”
“够了,”贺疏年打断,面色铁青,“你只需要记住,教育的城乡差异,比你那晚吐槽的基建差异还大。”
否定她就算了,还翻旧账,孟折丝毫不客气地顶嘴: “人人都像你这样哭丧,所以差异越拉越大。”
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贺疏年轻笑,抿嘴舔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化为一个复杂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竟然说句“你自己看着吧”就走了。
此情此景,无端让孟折回想起被贺疏年教训的那夜,瞬间受到双重侮辱。孟折手脚并用,跳起来指着那道远去背影,豪情壮志宣告:“我会让你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的班主任。”
听到这,贺疏年忍俊不禁,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当晚孟折挑灯夜战,做班会ppt,撰写发言稿。第二天一早,伴随着住校生起床铃晨起,就到了工位上,修改润色课件。
从六点坐到七点四十多,她和随后到的老师挨个打招呼,多番被夸敬业。
“早安,贺老师。”孟折瞧了眼贺疏年,飞速打字。
贺疏年没回,略过她去开身后的窗户通风,孟折心道:果然好心当成驴肝肺。
伸探出头瞥了眼窗外风景,贺疏年慢悠悠地收回身子,余光眼角瞥到孟折课件上的内容。依稀看见“民主”“轮值”“人文关怀”的内容,她倾斜身体调整角度,竭力像看的更清楚些。
“贺老师你在干什么?”
响亮的一道女声响起,来自斜对门的门口,原来是四班的语文老师董艳。
同时间,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中断,孟折回过头。
“没,没什么,开窗透透气。”贺疏年停止腰杆,板着脸回道。
“开个窗,需要这样那样吗?”
董艳左右摇摆身子,模仿刚才贺疏年的动作,滑稽有趣。孟折想起商场的充气摇摆人人,配上贺疏年的冰山脸更是反差,忍不住笑了。
同时不明就里,贺疏年好好的摇摆做什么,偷瞄一下,只见贺疏年脸上的表情异彩纷呈。好像做坏事被抓包似的,高冷冰山脸也会有吃瘪时刻。
两人眼神不经意间对上,贺疏年尴尬移开,孟折迅速转身看课件。
“哎呀,我腰不舒服嘛。”贺疏年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董艳将信将疑:“去年咱体检,你可是最健康的,今年腰不好使了。”
接下来就哀叹教师处境艰难,职业病高发,贺疏年附和,逃过一劫。
相安无事地坐会工位。贺疏年的课在第二节,昨天就备好了,她提前来主要是想交接班务。
只是——昨天两人因理念冲突不欢而散,她不确定孟折会不会接受。
从书里书立中,抽出厚厚两沓文件夹,贺疏年心情复杂。
“搞定了。”孟折满意地看了看ppt,已经没有进步的空间了!
一点风吹草动,惊到了对面的贺疏年,抬眼看见两条伸懒腰的洁白手臂。随即孟折站起,贺疏年赶紧低头假装看题,半是提醒的打探:“班主任要全天候坐班。”
孟折一下子火上来了,说教姐不愧是说教,什么也要管。
倒着走到贺疏年座位旁,手指敲桌郑重提醒:“上厕所。”
脚下生风地走出办公室。
机会来了,贺疏年拿起保温杯,走向孟折工位后的饮水机。装了几滴水,便急不可耐地俯身,趴在身后的办公桌上,手放在鼠标上来回滑动,快速浏览ppt内容。
“我的班级管理理念是——以人为本。”
“**型班主任是错误的、不符合人道精神。”
“上课想上厕所,可以不打招呼直接去;早恋不是洪水猛兽,是青春期正常现象,男男、女女、男女都是正常的。”
“我们不选班长,每个人都是班长。”
匆匆翻看几页,贺疏年吓得目瞪口呆,这么松散的管理方式,只适合优生。四班绝对不行。本来刺头就多,她带班的时候才勉强压住,要是按孟折的路子走下去,烂掉是迟早的事。
正在她沉浸式观看的时候,听到孟折的声音:
只见她在门口走廊上,和年级主任打招呼,笑的很灿烂。
幸好她的注意力在别人身上,完全没见到工位上的异样。贺疏年手像着火似的撇开鼠标,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工位上。
“这么快。”孟折经过时,贺疏年淡淡提道。
算起来孟折走了就一分多钟。
问的真是莫名其妙,孟折摇摇头。这的厕所是隔断沟槽式,没门,孟折看了一眼就受不了,决定再忍忍。
当然她不会袒露真相,免得贺疏年嘲笑她娇气,漫不经心道:“就是很快啊,你羡慕了?”
说完又感觉哪不对劲。
谁会羡慕这个,贺疏年腹诽,孟折真是异想天开。
哼着小曲,桌面的ppt越看越完美,孟折靠在办公椅上,准备从头开始演示。
掌心触到鼠标的一瞬间,黏糊糊的质感,让孟折像触电似的移开。细看,她的鼠标上竟然沾上细密的水滴。
“咦,这什么?”孟折忍不住说出声。
清冷磁性的声线接话:“怎么了?”
“鼠标上有水。”孟折改口补充,“不对,更像是汗,走之前明明是干的……”
刚才贺疏年偷看课件,在巨大的刺激下手心出汗,附在孟折鼠标上,来不及收拾人就回来了。
如今被孟折怀疑,贺疏年心虚地目光躲闪,虚张声势地解释:“可能是水汽重。”
孟折有些意外,以为贺疏年会暗忖她大惊小怪,竟然出来插话了。
“水汽只会遇冷凝结,贺老师的物理不太好嘞。”遥远的角落,一位物理老师调侃。
借口当众被揭穿,贺疏年哭笑不得,只好打哈哈:“啊,是啊,我教数学的物理知识早忘光了。”
算了,不管水不水汽,孟折懒得较真,专心搞课件。
定睛一看,课件悬停的位置,好像有问题。她走之前是在末尾,怎么现在到中间了。
结合鼠标上的神秘水漬……
不会是有人趁着她出去动手脚吧。望着挡板出神,脑中浮现唯一的名字。
天呐,贺疏年,居然偷看她课件。
目的是什么,指导她?嘲笑她?不过想到那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孟折就觉得好笑。
另一边,孟折那头没再吱声,贺疏年心里松了一口气,专心做题。刚打了个算数草稿,一个纸团从天而降。
“贺老师,班会课件做好了,请您斧正。”
画了个龇牙笑的表情。
终于有个光明正大的监视理由。贺疏年将纸团抚平,夹进教辅资料书里,悠闲起身。
另一边,孟折将座位让出,贴在贺疏年耳边,意味深长叮嘱:“贺老师不着急,慢慢看,有的是时间。”
热气喷在耳廓,贺疏年心里发痒,一时忽略孟折话中深意,干咳两声掩饰:“我会认真看,你先去去工位坐着。”面不改色地滑动鼠标,耳尖蓦地红了。
花了五六分钟看完,贺疏年的评价只有四个字:狂草奔放。一个自由散漫的班级缔造手册。
捏了捏眉心,眉目疲态显现,贺疏年无聊起来,察看孟折的座位细节。
玩偶、绿植、摆件,好像还追星,透明笔筒塞了张小卡。她拿出来辨认,底下的钥匙攫住目光。
钥匙俨然是学校宿舍的样式,上面贴的纸写着209。
宛如一道晴天霹雳打下来,昨天刚给人摆完脸色,今后要做室友,贺疏年受不了。
天人交战之际,手机亮屏,宿舍群通知说:
请今年入住的老师填写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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