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季铭今年31岁,一年前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受了重伤,在床上躺了半年。他刚能下床走动的第二周,上面的大领导就找他谈了话,明里暗里都是劝他从前线退下来的意思。秦季铭没有死咬着不松口,他清楚干他们这一行的就是吃的青春饭,年龄翻过三十这条线,就算他这次没受重伤,灵活度肯定是比不过二十几岁的小青年了。何况这次搭上半条命换了个一等功,他也算是光荣退休了。
上面对他们挺关怀的,没有立即让他们从一线回归到正常人的生活,考虑到以前他们执行任务经常在西南一带活动,所以上面特地在西南深山找了个没人的保护区,让他们去巡山。说是脱密期,其实是给他们一个缓冲期,总归生活也不是那么的平静。以前防着人,现在防着野兽。
他们这一批退下来的总共六个人,都是三十出头,最大的今年也才三十三岁。今天巡山的是赵承允和钱亚洲,照以往来说十一点以前是能回来的。饭已经熟了,周天成喊人吃饭的时候才发现两人竟然还没回来。秦季铭倒是不着急,这山上顶多有两头熊,两人装备齐全的情况下出不了什么事。
秦季铭拿上毛巾回了周天成一句:“我先洗个头,洗完他俩要还没回来,咱们就先吃。”
赵真觉得他今天是有点倒霉的,平时采药他都不会跑太远,因为体力不允许。想着今天来得早,而且感觉也不是很累,就稍微往上爬了个百来米,哪曾想被人逮了个正着,还给人抓到了自然保护区里。这一路走到雪山脚下,差点要了他半条命。
刚进门的时候赵真往大门上看了一眼,知道这里是自然保护区管理站。赵真对这个自然保护区一直挺好奇的,不过没机会来,没想到最终是被人带着上来的。
穿过大门往前走,赵真就看到一个弓着身子正在洗头的男人。上身只穿了件黑色背心,露出的臂膀看上去结实有力。那人鞠了一捧水抹了把脸,头发也被他向后抹去,成了个大背头,那人的头发不长不短的,应该是统一剪的板寸,后来又长长了些。那人直起身子就往大门这边看了过来。赵真这时才看清了他的脸,是一张端方的国字脸,眉毛和头发一样浓密,鼻梁高挺,双眸如炬。朝他看来的时候,还带了两分凶狠。赵真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反应过来后,又忍不住抬头看去。
谁也没想到,今天巡山回得晚了的赵承允和钱亚洲,竟然带回来一个陌生人。准确来说,是个精致漂亮的少年,穿着一身白色衣服,身高大概一米七四,骨架也小,站在赵承允和钱亚洲旁边跟个未成年的孩子似的。强光下小孩儿发色稍微有点偏黄,那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就像保护区里的小鹿一样懵懂的看着人,哪怕被人挟持着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也没有半点害怕,天真澄澈的眼睛里只写满了好奇,一看就是打小在蜜罐子里泡大的。
就在赵真观察人的时候,站在他后边的人开口了:“老秦,得开个会了。”
赵真知道这句话是对眼前那人说的,目前见的三个人没一个简单的,这小小的保护区还真是卧虎藏龙。
“虽然但是”赵真没忍住举手说道:“同志,有一点你得跟他们讲清楚,你是在铁丝网外面逮的我,我这手可没往保护区里伸一分。”作为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赵真法律意识强得可怕,绝不可能做明知故犯的事情。
他后面的两个人像是被他逗笑了,回到:“放心吧小同志,不会冤枉你的。”
洗头的那人拿着毛巾擦着头发,只是平淡的点了下头,说了一句:“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赵真三人跟在他后面,赵真扯了扯他右手边人的衣袖问道:“同志,你们这里的条件这么艰苦的吗?”本来刚到人家地盘上是不应该问这些的,可赵真是真的好奇啊,不问的话抓心挠肝的,打小就这臭毛病,改不掉。
那人似乎没听明白,“嗯?”了一声。
“就是你们这里都没有热水的吗?”赵真抬手往前面指了指:“这位同志本来就肺不好,那脸色差的,冷水这么一冲,万一感冒了再咳上十天半个月的,那不完了。”
“你能看得出来他肺不好。”右手边的同志语气里带着惊讶。
赵真顿时有些无语的说道:“同志,说实话,你把我带到这里是不是怀疑我是偷猎野生动物的,我说我上山采药你根本没信是不是?要不然我一个老中医看出他肺有问题你这么惊讶做什么?”
“小同志,老中医的前提是老呢。”左手边的同志插嘴道。
赵真还打算接着问,可没等赵真反驳,左右两位同志拉着他的胳膊进了一间房间,饭桌上已经坐着5个人了,包括刚才在外面洗头的那位。
“来吃饭,这一位小同志也坐下一起吃吧。”正在盛放的那人招呼到。
赵真也没客气,他只吃了早点就出门了,现在也是饿得不行。饭桌上的菜不算丰盛,一盆炒土豆丝,一盆炒肉,还有一盆青菜汤。赵真尝了一口青菜还行,再尝了一块子肉,勉强能吃,而且不是很新鲜。
赵真吃饭挺秀气,尤其是菜饭不合胃口的时候,他勉强把手里端着的饭扒完后就歇了筷:“各位同志,你们慢慢吃,我吃好了。”
哪曾想,他刚说完,那几位也把碗筷放了。“小同志有点挑食啊。”刚给他盛饭的那人调侃道。
赵真这才发现,他一筷子都没动的那盆土豆丝已经空了,其他两个菜也只剩个底,这些人吃饭是真的快。几个人麻溜地收了桌上的餐具,前后也不过半分钟,又回到饭桌旁坐下了。
给他盛饭的那人先开口说:“小同志,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天成,目前是这个自然保护区管理站的站长。今天把你请到这里,是因为我们在坐的几个人都是半年前才到这里的,而此前,我们的工作有些特殊。具体是什么工作不方便和你细说,你出现的地方按理是没人来的,偏偏你出现了,还和我们的人撞了个对面。所以,安全起见,我们得去确认一下你的身份。在这之前,你得跟我们在这待上两天,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解释清楚,当然,有什么疑问你也可以问?”
赵真倒是能听明白自己被带来这个地方的原因,只是有些惊奇,没想到他们这深山老林的还能遇着这号人物,更没想到这种事情能被他碰上。
赵真连忙表态:“领导放心,我明白了,也没什么想法,肯定积极配合,不配合的那是汉奸。”说完一脸真诚的看着周天成,赵真知道他这张脸的杀伤力,也十分善于利用这一优势。
周天成笑着说:“别别别,不用叫什么领导,我今年三十三,小同志不介意的话叫哥就行。”
在他们这,不认识的年长者叫声哥或叔也正常,赵真也就顺着他的话改了口:“天成哥,我在这儿呆上几天都行,但我能不能先往家里打个电话?”
“当然”周天成对旁边的人说:“小林你给他连个网。
周天成说完,坐在他旁边的人伸手说道:“把手机给我。”赵真掏出手机递过去,这时他才发现,手机显示信号的地方是个叉叉,他还在奇怪都这个点了,家里怎么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
不过半分钟,赵真的手机又被递了回来,手机上也有十几个未接电话。赵真找到他六叔的号码回拨回去,两三秒就被接通了,赵真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对面一声吼。
赵真和他六叔讲的是本地方言,其他六人听不懂,不过,林言能听懂。六个人看着自己的手机上,林言的同步翻译已经发过来了。
电话一接通,对面说的第一句话是“赵小真,你又跑到哪里去了?电话也打不通。”
赵真回的是“我上山找药来了,山里没信号。下山的时候,又恰巧遇到了个来找我看病的病人,给你回个电话我就直接跟他们走了,要去临沧,少说三五天天才回来。”
那边回“知道了,你的摩托车停在哪里?我去给你骑回来。”
赵真回“在杨树林沟,就停在路边。”
那边问“需不需要什么药?我骑车送过来。”
赵真回道“不用,去的路上再找。”
那边回“行,挂了,吃完饭我去给你骑车。”
赵真挂断电话,向几人解释:“是我六叔,我说我要去市里给人看病,大概三五天天才回来,他们不会怀疑的,之前也经常有病人来接我。”
其实,听完林言的翻译他们就知道,赵真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出现在那里也是真凑巧了。毕竟,赵真这人在他们眼里根本藏不住事,心里想的什么全写脸上了。
“好,小同志,真的不好意思了,得委屈你两天,流程就是这么样,我们也没办法。”周天成说。
赵真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应该的,其实也是我的问题,这附近村里其他人也不敢跑这么远。”
周天成点了点头问道:“小同志怎么称呼?”
赵真回到:“我叫赵真,今年22岁,大学刚毕业,学的是临床医学,就业形势不好就回老家了,我家就是这山脚那条公路下边的那个寨子,叫白水箐。”
“哟,读的临床医学呐,那也算是中西结合了。”周天成称赞到:“小小年纪很厉害啊。”
赵真谦虚地说:“也没有很厉害,西医就学了点皮毛。”
周天成也没再说什么,转而说:“给你介绍一下吧……”
没等周天成说完,就被赵真打断:“等等哥,你们不是说什么保密任务吗?诸位的名字是我能知道的吗?”其实赵真挺怕惹麻烦的,这几个人看着就不简单,萍水相逢也就罢了,太熟了怕是麻烦不断。
周天成解释说:“我们也没有厉害到名字都不能说的程度,保密任务那是以前了,现在我们就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需要查你是因为我们还在脱密期,你跟我们接触了,就得走这么个流程。”
赵真这才“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周天成一一介绍到:“带你回来的两个人,一个叫赵承允,一个叫钱亚洲,另外三个秦季铭,李战,孙思何,刚刚给你连网的叫林言。”
赵真看着人把名字一一对上,进门时站在他右后边的是赵承允,左后边的是钱亚洲,洗头的是秦季铭,另外两个孙思何和李战,李战看着更活泼一点,还对着他笑了笑。
“几个人都三十出头了,都比你大,不介意的话,喊一声哥就行。”周天成说完,赵真基本可以肯定这几人有猫腻,无事献殷勤,就是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了。
赵真“嗯”了一声,然后朝众人笑了笑,一副单纯又天真的样子。
这时周天成又对李战说:“小赵真以前没来过咱们这,老李你带他去咱们这转一转。”
“好嘞”李战应了一声,起身走到赵真旁边:“走小赵真,哥带你去转转。”
哎?赵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战拉走了,这些人多少有点把他当傻子敷衍了,不过赵真还挺乐意当一个不用思考的傻子的。
两人离开后,周天成那张慈祥的脸就消失了,几人也变成了不苟言笑的样子,好一会儿,安静的场面才被打破。
秦季铭率先开口问:“老周,你这是干什么?”
其实问归问,秦季铭包括在坐的其他人大概还是清楚周天成的目的,周天成从来都不是一个无事献殷勤的人。按常规的做法,讲清楚缘由,放屋子里关上两天,时间到没问题就送走,哪会像现在这样又是介绍,又是让喊哥的?
周天成缓缓说到:“进门的时候,他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才打了一个照面,就能看出老秦肺有问题,说明他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就算他本事不够,他后面肯定有师父,你们也听他说了,他大学学的是临床医学,那中医肯定不是在大学学的,很有可能是家传的,他打小就接触这些,所以小小年纪就有这一手本事。”周天成叹了口气:“老秦今年也才31岁,难道就要带着这么个破肺过后半辈子吗?”
秦季铭知道他的身体这几人比他还上心,感情是一方面,还有就是他这伤是为了掩护几人才落下的,几个人心里总也过不去,以至于能对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和颜悦色的去拉近关系,就是为了那一点微弱的希望。
秦季铭劝到:“老周,在首都的时候中西医都会诊过了,结果你也听到了。没道理这个小地方就能有什么办法,只要学过医,从脸色上看出我肺有问题不是什么难事。”
“我知道,可我就是想着万一这深山里他就藏着什么偏方呢,连首都那些老头都不知道的偏方,万一呢。”周天成讲完,其他几人也沉默了。这次任务他们六个人都参加了,相比之下秦季铭的伤是最重,足足在床上躺了半年,皮外伤还有骨折的地方倒是好说,最严重的是肺部,被子弹贯穿,加上吸入了毒气,如果不是抢救及时,命早没了。哪怕现在已经过了一年,还是经常咳嗽。断断续续的咳嗽也就罢了,偶尔严重了还会咳血,尤其是晚上总会咳醒。
几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秦季铭无声的叹了口气,说:“行,那就试试。”又朝林言说到:“小林往上面打个报告。”
林言应声出去后,屋里五个人聊起了赵真。
“你们也别说我心眼多献殷勤,老赵平时也不是个话多的,今天跟人家小同志讲话,怎么轻声轻气,一句接一句的?”周天成调侃道。
说到这,赵承允马上接话到:“哎,你们别说,我今天正巡山呢,也就是嫌无聊往铁丝网外走了百来米,就听到树林里有响动,动静还不小,我还寻思是哪头熊跑出去了呢,走近一看,就看见这小子坐在地上,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抬头看我呢。重点是这小子还穿着一身白色衣服,跟个小精灵似的,说实话,第一眼我还以为是这深山里有什么东西成精了呢?”赵承允说完,其他人大笑起来。
钱亚洲挑了挑眉,声音轻佻地说:“我说你这一路又是牵又是拉又是扶的,感情是看人家长得好看呢。”
赵承允闻言抬头看向钱亚洲发现这人正斜着眼睛,看着他眼里满是揶揄,他隔空用手指了指钱亚洲,说到:“少讲这些捕风捉影的啊,就他那走一截就大喘气儿的样子,我要不拉他一把,等咱们回来都什么时候了?”
哪知赵承允这么一解释,钱亚洲更是蹬鼻子上脸:“哟!还听到人家喘了,喘的好不好听呐?”
眼瞅着这话题越扯越歪,这时,孙思何叫停了:“哎哎哎,你们两个少讲这些荤话,人家干干净净一小伙子,少污染人家。”
“嗯”周天成顺势接话到:“说起干净,这小子还挺有意思,半点心眼子都没有,对着我们这群陌生人愣是一点都不设防,而且胆子也大,这深山老林的,他一个人说来就来,且不说遇到个熊什么的,遇到条毒蛇都够呛。”
钱亚洲也点头:“而且我看这小子挺自来熟的,见着我们就跟见着亲人似的,半点见陌生人的拘谨都没有。”
这话刚巧被回来的林言听到了,笑着解释到:“几位领导不了解,我在这里乡上的派出所待了三个月,接触了很多本地人,这里的人还挺淳朴的,再加上这个赵真,大学才毕业就回了老家,没在社会里摸爬滚打过,为人单纯一些很正常。”林言说完又接着说:“报告我已经往上打了,这么一来赵真的背调政审这些可能会更严格一些。结果大概两天之内能返回来。”
林言是上面给他们六个人配的生活助理,也顺便给他们做心理评估。毕竟干他们这一行的,时间久了容易心理变态。上面给了他们一年的缓冲期,一年过后,评估合格就转岗转业,评估不合格就得回去上课了。这一年期间,无论是对外采购还是对上汇报,都是林言在做,他们六个就只负责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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