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真再次醒来,感觉整个人都是软的,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坐起身来,这一下午,赵真睡得并不安稳,认床是一方面,除此之外就是次卧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这房子是真不隔音。
赵真起身出门,在茶几上找到了他的手机,一看发现已经下午四点半了。听到赵真的动静,书房里的秦季铭也放下手里的工作。刚睡醒的赵真不是很想说话,就只懒懒地朝闻声而来的秦季铭抬了抬下巴。秦季铭看着蔫蔫的、还带着一股子懒劲儿的小赵医生,莫名感慨,可能是真的上了年纪了,看着二十出头的小伙,怎么都透着一股子可爱。
秦季铭刻意放轻声音说:“老周他们回来了,东西给你晾在外面走廊。”
趴在沙发上的赵真抬了抬眼,声音有气无力的问:“哥,你有糖吗?”
赵真话说得有些黏糊,秦季铭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然而事实是这小孩儿真就在找自己要糖,还巴巴地看着他。平心而论,秦季铭是真的很想给,但也是真的没有。
秦季铭笑着说:“哥没有糖,你要点别的。”
听他这么一说,赵真反而有些尴尬,他就是低血糖所以想问问秦季铭有没有糖而已,秦季铭这个哄孩子一般的调调一出来,倒显得他在无理取闹。这么一来一往的,赵真也彻底清醒了。
“我出去看看。”他说着从沙发上起来,还没走到门口,就被秦季铭拉住了,赵真不明所以,“嗯?”了一声看着秦季铭。
秦季铭无奈的指了指赵真的腿:“你先把裤子穿上。”
赵真往下看了一眼,这才想起自己没穿裤子,虽然衬衫还挺长的,但赵真想到这是在山上,六七月份蚊子正多的时候,所以他十分赞同的朝秦季铭点点头去了阳台。赵真抬手摸了摸,发现裤子已经干透了:“怎么干这么快?”
随后而来的秦季铭用脚踢了踢洗衣机:“洗烘一体的。”
赵真略带夸张地说:“哇!高科技,农村孩子没用过。”虽然表情过于浮夸,但赵真确实没用过什么烘干机,只是听说过。
赵真套上裤子,上身还是那件超长衬衫,上下这么搭在一起是真的很奇怪,不过赵真这人穿衣服素来只讲究一个能穿就行,所以他就这么穿着往外走了。
走廊上的药被归了类分开晾着,还整挺好,赵真对秦季铭说:“就这么晾着吧,走动的时候注意点别踩到就行。”不过赵真看了一圈,没看到他要的树皮,远远地看见赵承允在训练场上,本来想过去问问,可还没等他过去,那边的五个人见他醒了就迅速围了过来。看得出来这几个人是真的为了秦季铭的身体操碎了心,比本人还着急。
赵承允抹了把汗问:“小赵真睡醒了呀?”
“嗯”赵真应了一声问道:“哥,我让你劈的树皮呢?”
“我屋里呢。”赵承允指着走廊上的药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和这些放一块儿,索性就单独收着了,我去给你拿。”赵承允指了指旁边的房间,赵真也跟在他的后面往里进。相比秦季铭赵承允的房间,可以说是十分简陋,客厅里就只有一张桌子,几个凳子。
赵承允指着桌上的保温杯说:“没找到装蜂蜜的东西,我就拿保温杯装了一杯,你看够不够,要不够的话明天我再去给你拿。”
“够的哥”赵真看了看保温杯,又看到桌子上手臂长的两大块树皮,真的很担心他把树给剥死了。
“哥你给我找把刀吧,我把这树皮剁一下。”
赵承允抓起树皮说道:“走,去外面,哥给你剁。”
两人回到走廊,赵承允找了把砍刀,赵真找了块纸板说:“就这么将就垫着剁一下吧。”
一旁围着看的周天成问道:“小赵真,这剁的什么呀?”
赵真蹲在赵承允旁边头也不抬的回到:“理肺散,药如其名,止咳理肺的。”说完又忙指挥赵承允:“哥不要切太小,大概一个拇指指节大小就差不多了,不然我来吧。”赵真说着还想伸手去拿刀,却被赵承允用胳膊抵开来:“好好好,我知道了,你离远点。”
好吧,赵真理解,这群人正处在一个兴奋期,大概就是久旱逢甘露的感觉吧,只要是跟治病有关的,不管干啥都热情高涨。
见赵真从赵承允旁边退开,周天成又凑上去问:“小赵医生,老秦是不是以后就吃这个东西就行?”
赵真看了一眼周天成,又看了看旁边竖着耳朵的李战三人,大有他点个头就去把树皮剥光的意思。赵真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造孽啊!好好的几个青年才俊怎么说变傻就变傻了呢?
“天成哥,要真这么简单,季铭哥这病也轮不到我来治了。我这么跟你们说吧,要想完完全全治好,这药材前前后后得三十来种,而药方少说得换五六个。”赵真说着,指了指理肺散:“至于喝这个不过是了胜于无罢了,反正我现在手上也没有别的药可用。”
赵真话这么一说,几人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明显冷静了许多。而旁边赵承允的树皮剁好了,起身走到赵真身边:“小赵真,那你说说都要什么药材,我们去外面买呗!”
周天成也说:“对,你要用到什么药就说,我们让上面帮忙找。”
其他几个人也连忙附和,五个人十只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赵真。
赵真顿了一下,刚想开口解释,一时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赵真挠了挠耳朵又挠了挠头,就在他努力组织语言的时候,胳膊被人拉住了,赵真一转头,嘿!只看见一截脖子,这大高个,赵真没忍住笑了出来。
秦季铭拉着赵真往后退了两步,朝周天成他们说到:“悠着点吧你们,吓着小赵医生了,有什么来屋里坐着说。”
看有人解围,赵真也连忙接话:“对对对,各位哥哥,我知道你们很急,但你们先别急,季铭哥这病真急不来。”
几人最终还是坐在了秦季铭的客厅里,这几位爷今天高低是要从赵真嘴里要个说法的。坐在沙发上的赵真感觉自己在带一群幼儿园的小朋友,一定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达目的不罢休,“小朋友们”坐得端端正正的,一双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赵真。
赵真沉思片刻说:“就,我学的并非传统中医,很多药材我只知道在我们本地叫什么不知道它学名叫什么,也不确定别的地方有没有,而且说句不好听的,就药效来说,你们从外面找来的可能不如我这深山里挖的好。还有用量、药性这些,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其实药材也是一样的,这儿的药材我自小就打交道,该怎么用我都了然于心,要是换了别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用。”赵真说完看着六人说:“我说得可能不太清楚,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李战抢先说到:“我听明白了,我听明白了小赵医生。”
周天成也说:“小赵医生说的对,是我们不懂,以后你说怎么治就怎么治,有什么要做的安排我们就行了。”
其余人也附和到“对对对。”
赵真也不忘给几人吃个定心丸,说到:“既然我接手了,那季铭哥的身体只可能一天比一天好,我知道几位哥哥情深似海,都希望季铭哥早点好起来,但总归中药就是这样,打的是持久战,而且季铭哥的身体也用不了猛药。”要是没拖上这么一年把身体拖垮了,就凭着秦季铭本来这体壮如牛的底子,一副拔毒的,一副理肺的,再加一副补气血的,外用一瓶药酒理筋脉,不出三个月就能给他恢复出厂设置。
赵真接着说:“几位哥哥要是没事,我看食堂旁边好像有块空地没铺水泥地板,不如帮我挖个土灶,到时候用来生火煮药。”那块空地本来应该是留着搞绿化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是光秃秃的。
听到赵真的话,几人又恢复了精神,赵承允说:“行,那老孙和老钱挖灶,我和老李老周我们仨去林子里找点干柴。”
赵真闻言也起身说:“承允哥我也去,正好去门口那里拿点东西。”
赵承允问:“拿什么?”
赵真回答:“一种叶子,叫篾花叶,咱们回来的时候,我看到门口不远处有。”
“长什么样?我们捡柴回来顺手就拿了,哪用你跑出去 。”
赵真一听也是,反正篾花叶也挺明显的,不太可能拿错。赵真对赵承允说:“你们拿也行,就是门口的灌木丛叶子背面灰灰的那个,我看了一下,门口就只有篾花叶是背面灰的,你们出门一眼就能看到。”赵真说完又强调:“要它的尖尖,尖上带三四片叶子。”
“好,知道了。”几人离开后屋里就只剩秦季铭和赵真。
秦季铭看向赵真,很认真地对赵真说:“抱歉小赵医生,他们只是在黑夜里太久,忽然看到光了有点激动。”
就这句话一出来,赵真就知道秦季铭这人是真的很不错,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来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沉稳和教养,还有拿捏得恰到好处的为人处世和待人接物的分寸。
秦季铭没有在其余五人追问的时候阻止,因为他清楚他们失控是因为担心他的身体,他无立场指责;而在众人离开之后又诚心和赵真道歉,则是对医生的尊重和信任。这么一来既没伤了兄弟感情,又不伤跟他这个医生的和气。说实话,赵真经常遇到类似的病人和家属,但唯有秦季铭的做法让他心里觉得舒坦。
赵真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回到:“没事,能理解,讲清楚大家也安心。”赵真说完,边往外走边说到:“我去食堂问林言哥要口锅。”
秦季铭也跟着赵真往外走,赵真看秦季铭也跟出来了,指着晾在走廊地板上的药说:“这药就放纸板上晾着就行,不过季铭哥你得看好了,大家来回走动的时候别踩着跨着了,毕竟是你要进嘴的东西。”看着一本正经点头的秦季铭,赵真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加了句:“而且这药被人跨过药效就没了。”说完也不管秦季铭的反应,只朝他眨了眨眼就往食堂去了。
食堂里林言开始准备做晚饭,赵真敲了敲门探头叫到:“言哥。”
林言闻声转头问道:“小赵医生,是有什么事吗?”林言说着还往赵真身后看了看,发现赵真还真是一个人来的,那几位大爷真是莲藕成精来的,这是专门放赵真来跟他独处来了。其实,林言也清楚那六位不待见自己,不过都是对事不对人,换谁来都是一样的待遇,换位思考一下也能理解,几个大功臣忽然从一线退了下来,还像犯人一样被人监视着,换谁谁都心里不舒服。
赵真不清楚他们几个的弯弯绕绕,只是一心找他的锅:“言哥你这里有空着的小锅吗?小一点的,我拿来给季铭哥煮药。”
林言点头,转身翻了一口锅给赵真,说到:“这就在你们乡上的街头买的,说是用来煮柴火饭的,我还没用过,当初就怕万一哪天这山上断电了才准备着的。”
赵真接过锅说到:“我家做饭用的就是这种锅,虽然提着重了点,但锅底比较厚,用来做柴火饭很好吃。”
林言点了点头,赵真打了个招呼就想往外走,却被林言喊住了:“等等,小赵医生,我想和你聊两句。”
“嗯?”赵真有些不解地看着林言。林言只是笑着指了指桌子说:“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我们坐着说。”
赵真按林言的话乖乖坐下了,林言也在一旁坐下来,面上还挺严肃的。
“今天中午我往上打了报告,不过一个小时,上面就给了回复。”林言说完停下看着赵真,单这一句话赵真没太懂,只能一脸真诚地看着林言,希望他能说的明白一点。
林言接着说到:“你刚认的六个哥哥都是为国立了大功的英雄,上面对他们很重视,我向上打的报告,上面的回复只有一句话:务必把秦季铭等几位同志的身心健康放在首位。”
赵真点点头表示认同:“应该的。”
林言摇头:“你还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你知道吗?在你出现之前他们六个人一天到晚说的话,我一双手都数得过来。半年来也没见谁脸上真心实意的挂过笑。”
这话赵真倒是有些惊讶了,那几个人看着也不像是沉默寡言的呀。
林言说:“半年来他们的心理评估一直很糟糕,我一直试图找出他们的心结,起先我以为是‘英雄迟暮’的哀怨,直到今天早上你的出现,一切仿佛迎刃而解了。用句不好听的话来说,他们忽然就变得正常了。”
赵真听着还是云里雾里的,他挠了挠脖子说:“哥,不瞒您说,我学的是理科,也没在你们体制内混过,要不然你还是直译给我吧。”
林言被赵真的话逗得笑了笑解释道:“也就是说,秦季铭同志的身体状况不仅上面密切关注,也是这几位同志的心结。只要秦大校好了,那么一切就都好了,反之,那问题就很严重了。”林言双眸直勾勾地盯着赵真:“所以,赵医生,我想再次向你确认一下,你是否真的能解决秦大校的身体问题?”
这次赵真是听明白了,林言也好,上面也好,大概是不太相信他的。其实包括秦季铭他们六个,对于他的医术可能也是保留了几分怀疑的。之所以凭赵真空洞的三言两语就决定尝试,可能是因为他们是真的没招儿了,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了。
赵真看着林言说到:“我能,而且我敢保证,上面的领导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立字据,最多一年,我要是做不到,你们抓我去坐牢。”赵真说完也有些郁闷,这些人只觉得他年纪小不靠谱,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天才,他赵真就是传说中的天才!
赵真带着孩子气的话逗笑了林言:“有小赵医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秦大校就拜托小赵医生多多费心了,事成之后上面肯定会为你表功的。”
赵真闻言心里反而不太舒服,他难得的变得严肃了起来:“我学医不为这些,且不说医者本心,就凭‘英雄’二字我就该竭尽所能,别的东西我也不在乎。”他要是真的想出头就不会缩在这深山里。
赵真这话,林言确实震惊了,二十出头正是渴望功名加身的年纪,却能活得这么清醒而赤诚,心想怪不得那六位油盐不进的大爷会喜欢。
林言诚恳的赔罪到:“是我有辱小赵医生了,小赵医生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计较。”
林言这般作态反而给赵真搞得浑身不自在,他是真的不爱听这样的话,于是连忙摆手说:“哥,哥,倒也不用这样说,不至于这样。”
看着被道歉了反而局促不安的赵真,林言也没再说什么。
赵真想起林言刚刚说上面已经回复了,于是问到:“言哥,我想问一下我什么时候能回家?而且季铭哥最好也跟着我去我家里。”
林言问:“这又是怎么说?”
赵真回答:“要说我抓了药你们拿回来煮也行,但总归没有在我那方便,而且季铭哥这病不轻,没个半年治不下来,最好就是住到我家,除了用药什么的方便外,还能随时根据身体情况换药方。”
“好,你说的情况我会向上反映,但具体怎么说还得看上面的意思。”林言说。
赵真点头:“那我可以去煮药了吗?”
林言把桌上的锅递给赵真:“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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