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真提着锅刚出食堂就看到周天成他们已经回来了,就聚在旁边空地上看钱亚洲挖灶呢。除了秦季铭跟个老大爷似的搬了把椅子坐着,孙思何站着,其他三人都是直接坐在水泥地板上。赵真拎着他的小锅先去走廊上抓了一把理肺散放锅里,才朝六人走去。
还没走近呢,那边赵承允就问:“小赵真,你说的叶子我放走廊上了,你看到没有,是我拿回来的那个没错吧?”
赵真不紧不慢地走到几人旁边才说:“我看到了,没拿错。”赵真把手里的锅往地上一放,也打算坐地上,却被秦季铭叫住了,只见他拍了拍大腿说:“小赵医生,来坐这。”
秦季铭发誓,他说这话就是因为骨子里的劣性,单纯的想逗逗赵真,没真想让他坐,哪知赵真毫不客气的坐了上来不算,还伸手去拉站着的孙思何:“来来来,思何哥,你也坐我腿上。”赵真家里面几个堂哥堂弟经常这样玩,所以赵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孙思何看了一眼玩得开心的赵真,又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僵住的秦季铭,摆了摆手拒绝了:“不用,我刚刚挖土呢,衣服都脏了,我坐地板上就行。”说完挨着周天成坐下了。
而那边正埋头挖土毫不知情的钱亚洲一抬头,就看见了坐秦季铭腿上的赵真,顿时震惊得忘了表情管理,整个人呆住不算脚下没站稳还摔了一屁墩。
罪魁祸首赵真看见钱亚洲摔倒则哈哈大笑起来,整个人倚在秦季铭怀里拍着他的大腿:“哥,你快看亚洲哥,来这一天了,我第一次见他脸上有其他表情哎!”
赵真倒是笑得开心了,秦季铭却是坐不住了,很想把身上这不安分的小子给薅起来。
那边的钱亚洲站起来拍了拍衣服,走过来坐到孙思何旁边,盯着赵真问:“小赵医生这么好笑啊?”
赵真点点头:“亚洲哥,从我见你开始,我就只在你脸上见过一种表情。”赵真说着学到:“就这样,眼神微妙然后嘴角要笑不笑的,搞得我还以为你是脸上受过什么伤。”
赵真说完就听见钱亚洲发出一声轻笑,脸上又是那个标志性的表情,正盯着他看。赵真对钱亚洲的印象还挺深的,因为他太奇怪了,从山脚下初见开始,钱亚洲在看他的时候就总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赵真双眼带着疑惑,就这么盯着钱亚洲看。刚开始钱亚洲也觉得好玩,两人就这么相互盯着,可时间久了钱亚洲发现赵真的双眼仿佛会吸人。钱亚洲有些狼狈地移开了目光,这下换旁边看热闹的几人笑了,而赵真依旧一头雾水。
钱亚洲略带威胁地看了秦季铭一眼,对赵真说:“小赵医生,你是不是好奇我笑什么?”
赵真双眼发亮看着钱亚洲点头,钱亚洲扯了扯嘴角十分欠揍的说到:“不告诉你。”说着顶了顶腮帮子,又伸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指了指:“小脑瓜自己想。”
赵真也不气,而是十分成熟的回了一句:“亚洲哥你好幼稚。”
“噗哈哈哈”李战没憋住大笑起来,边捶地边说:“老钱你也有今天。”
钱亚洲瞪了他一眼:“还笑,生火去。”
“嗯,行,OK。”李战看钱亚洲吃瘪心情十分不错,开开心心地烧火去了。
眼看李战把火生起来了,赵真也从秦季铭腿上起来去拎锅,却被赵承允抢了先:“要干什么你说就行了。”
赵真撇撇嘴,想到林言说的话,也没跟他争,只是说到:“那哥你去往锅里加半锅水,然后放灶上就行。”
赵承允提着锅就去了,那边钱亚洲神叨叨地朝赵真勾了勾手。赵真对着自己的鼻子指了指,一脸疑惑地走过去蹲在他旁边问:“咋啦哥?”
钱亚洲本来想凑近赵真耳畔小声跟他说,哪知他凑近一分,这小子就往后缩一分。钱亚洲很不爽地抓住赵真的胳膊问:“小赵真,你哥我身上是带了刺儿还是咋的?怎么老往后缩呢?”
赵真捂着耳朵解释到:“没有哥,就是你凑得太近了我耳朵痒,你就这么说呗。”
赵真发现,他这话一说完钱亚洲那标志性的表情又出现。这时赵承允两人也过来了,挨着赵真坐下了。赵真眼珠一转忽然问到:“哎,亚洲哥,你结婚了吗?”
钱亚洲被赵真这突然窜出来的问题搞得一愣,虽然不是很理解小年轻的脑回路,但还是回答到:“还没呢,咋啦?”
赵真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老神在在地说:“哥,听我的,以后你少像刚才那样笑,看起来就像是那种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渣男什么的,那肯定是不好找媳妇儿的。”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钱亚洲,此时也没忍住抬手往赵真脑门上蹦了一下:“你个小屁孩儿,还说教起你哥我来了,我到现在没结婚是因为忙着保家卫国。再说我这才三十二岁呢,正当年。”
赵真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我大哥二哥今年三十出头,都已经儿女双全了。”
钱亚洲坏笑一声,一手罩住赵真的后脑勺,一手指着其他五个人说:“小赵真,他们五个也都没结婚呢,照你这么说,他们找不着媳妇又是为啥?”
“都没结婚?!”赵真确实有些惊讶,六个人到三十二三了竟然一个也没结婚!赵真看向坐在他旁边的赵承允向他确认真假,毕竟钱亚洲看着就像会骗人的样子,说不定是唬他的。哪知赵承允也点头承认了。赵真不信邪,抓起赵承允的手看了看掌纹,这一看给赵真都吓一跳,好好个青年才俊,情路坎坷也就算了,还孤独终老!
赵承允看赵真抓着自己的手老半天不放,疑惑的问:“看什么呢?”
赵真笑嘻嘻地把赵承允的手塞回去,敷衍的说:“看看你的爱情线。”
赵承允以为赵真开玩笑,也没理会。
几人觉得好笑,赵真小小年纪还挺关心他们的婚姻大事。钱亚洲也有些抓马,本来想问的话都被这小子岔出十万八千里了。
“得得得,这事儿哥改天再跟你唠。我问你,刚刚林言悄悄跟你说啥了?”
赵真皱眉想了想说:“好像也没说什么,就问我是不是真能治好季铭哥?对了,还说你们以前挺沉默寡言的?不过我倒是没看出来。”赵真说完意有所指的看着钱亚洲。
钱亚洲被赵真堵得说不出话来,他咬紧后槽牙,生生被赵真气笑了:“你小子,一天下来混熟了是吧,知道拿你哥开涮了是吧?”钱亚洲说着就要去捉赵真。
赵真连忙讨巧的笑了笑:“啊,我去加点柴。”说着猛的一下站起来。不知是没站稳还是怎么的,只见他踉跄几步直接压在了坐在旁边的赵承允身上。而赵承允看赵真没站稳也是想伸手去扶的,没想到他这一伸手自己也没了支撑,以至于两人结结实实的摔到了水泥地板上。赵承允倒是没什么,就是后背砸了一下,赵真就惨了,双膝实实地跪在水泥地板上。
“没事吧?”赵承允看着赵真趴在自己胸口半天没起来问道。
旁边坐着的秦季铭也起身伸手去扶赵真,刚扶起来对上那双泪眼汪汪的眼睛,秦季铭就顿住了,美人落泪真的很抓人心。
赵真连忙借力站起来,胡乱地用衣袖擦了擦脸解释到:“我知道的‘流血流汗不流泪’,但是真的太疼了,而且这是生理性的眼泪,我真控制不住啊!他自己跑出来的!”
这时地上的赵承允也站起来了,笑着说道:“着急忙慌地解释什么呢?谁也没批评你,我看着确实挺疼的。”说完双手掐着赵真两边的胳膊把人端了起来,赵真还没反应过来呢,人已经被放在凳子上了。
赵承允半蹲在他面前拍了拍他的小腿说:“你撩起来给我看看,我手重。”
赵真小心翼翼地撩起裤腿,两个膝盖都是一大片的紫红色,而且破皮了,正渗着血珠。
赵承允看了一眼说:“没大事,皮外伤。”
赵真点点头,放下裤腿说:“我自己有药,晚上擦一点就行。”
那边秦季铭不动声色地踹了钱亚洲一脚,周天成也咬牙切齿地说:“老钱你看看给人吓的。”
“哎哎哎”赵真一看误会了连忙举手说到:“虽然但是,我摔倒是因为蹲得时间长了忽然站起来有点低血糖。”还有一点赵真不好意思说,就是早上的菜饭不合他的胃口,有点没吃饱,以至于他下午才睡醒那会儿就开始饿了,这才会低血糖。
李战问:“那咋办?咱们这儿也没个糖什么的。”
一旁的赵承允低头问赵真:“给你冲杯蜂蜜水?”
赵真思索片刻:“也行。”其实赵真想说也没那么严重,坐椅子上这几分钟的功夫基本就缓过来了,但他肚子饿是真的,喝杯蜂蜜水垫垫也行。
赵承允去他房间拿蜂蜜,李战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略带好奇的问赵真:“小赵医生,你和小林真没说其他的了?”
赵真也把脑袋往前凑,小声问到:“那战哥你想听我说什么?”
李战有些吃瘪地撇了撇嘴直起了身子,这时,站在赵真身后的秦季铭俯身问到:“那小赵医生,你们有说我的事吗?”
赵真捂了捂耳朵偏头看着秦季铭回到:“说了呀!我说我要带你回家问他行不行。”
“啊?”素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秦季铭也被赵真的话搞得有些混乱了:“你要,带我,回家?”
“嗯”赵真十分肯定的点头,接着又说:“不过林言哥说他做不了主。”
钱亚洲在一旁笑得十分的暧昧:“你季铭哥的事情你去问林言做什么?他当然做不了主。”钱亚洲凑近问:“小赵真,你要带咱们老秦回家干什么?做上门女婿吗?”
赵真满脸疑惑:“什么上门女婿?你们打光棍归打光棍,可别想打什么歪主意,我家就只有三叔家有一个妹妹,还在上学呢!”
钱亚洲“啧”了一声,不怀好意地说:“谁打你妹妹的主意了,要打也是打你的主意,你季铭哥喜欢男孩子,尤其是像你这样白白嫩嫩的。”
秦季铭听到钱亚洲的话只是稍微皱了皱眉头,面上没什么情绪变化。
“啊?!”赵真十分震惊,怀疑钱亚洲在骗他,于是赵真看了看秦季铭,又看了看其他三人,却都是一脸默认的样子。赵真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偏偏秦季铭还一脸戏谑地问他:“怎么?没听过这种事儿?”
赵真倒也不至于没听说过,可听说归听说,现实中遇到还是头一回,莫名的觉得尴尬,倒不是听信了钱亚洲的话觉得秦季铭会喜欢自己而尴尬,就是单纯的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就在这时,赵承允拿着保温杯回来了,赵真如蒙大赦连忙喊到:“哥!”
赵承允看着见着他就双眼放光的赵真问:“怎么了?”
没等赵真回答,钱亚洲就笑了:“你叫他有什么用?你那个哥也喜欢男的。”说完还挑了挑眉一脸看好戏的盯着赵真。
赵真这下是真的无法思考了,他甚至怀疑钱亚洲从一开始就是在骗他,而且其他几个人也是在帮着钱亚洲一起骗他。赵真一脸期待的看着赵承允,希望赵承允能揭穿他们。
赵承允拿着保温杯的手紧了紧,低头看着赵真说到:“是真的。”
赵真眼珠子转了两圈,还是感觉六人在给他做局逗他。赵真再次向赵承允确认:“哥,你不会帮着他们骗我呢吧,咱俩可都姓赵,百年前说不定还是一家人呢,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
赵承允好笑的说:“真没骗你,怎么?接受不了?”
“我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呀?都什么年代了,我好歹也接受过高等教育,只不过以前都是听说,现实中没遇到过所以有点惊讶而已。”赵真对别人的性取向倒是没什么看法,反复追问也不过是怀疑他们在骗人而已,毕竟通过眼神达成默契再集体骗人这种事看着很像是他们六个人会做出来的。
赵真又逐个看了看钱亚洲,孙思何,李战和周天成四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还是孙思何主动说:“不用看我们,就只有他俩。”
这么一来赵真算是搞明白钱亚洲脸上时不时就会出现的那个玩味儿的笑容是怎么回事了,仔细想想,每次他跟秦季铭和赵承允稍微有那么一点亲近,钱亚洲那个意味不明的笑就会出现。赵真瞪了钱亚洲一眼,觉得这人是真的很无聊。
赵真正气着呢,手里被塞了杯温水。
“端稳了,给你加蜂蜜,加多少你自己看着,够了就说。”赵承允说。
赵真美滋滋地喝了一杯蜂蜜水,忽然才想起他刚刚说的那句让钱亚洲他们误会的话,解释到:“我刚刚的意思是说想让季铭哥跟我去我家治病,林言哥说他要问一下上面。”
其实不用赵真解释他们也明白了,刚开始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后来反应过来之后钱亚洲的话也是故意逗赵真才说的,顺便把这事捅破,毕竟以后要长时间相处。而且赵真跟两人相处起来没什么边界感,瞒着不说倒好像故意占他便宜似的,索性说开了赵真相处起来也好有个度。
“锅锅锅”赵真忽然叫着从椅子上起来,刚走两步就“嘶”了好几声,忘了膝盖上的伤了,赵真连忙指着不远处的灶说:“锅,别烧干了。”
“我艹”李战三两步窜到火塘边看了一眼,然后朝赵真喊到:“还没干呢。”
“哥你在旁边揪几片叶子垫着提过来。”赵真说完挪回椅子上坐下。
等李战把锅提过来,赵真一看水都快煮干了,也就剩着个半杯多一点的样子。赵真把手里的杯子往地上一放,把过长的两只袖子往上挽了挽,接过李战手里的锅把药汁倒在杯子里,然后加了两滴蜂蜜。
赵真抬起杯子晃了晃,递给秦季铭,还特地强调:“哥,你得有点心里准备啊,这药可比我命还苦。”
秦季铭接过杯子,上下扫了赵真一眼,很不理解的问:“你,命苦?”看着跟蜜罐里泡大似的人说自己命苦?
“昂!”赵真十分理直气壮的说:“我是早产儿,生下来连哭声都没有,差点没养活,好不容易救回来了,这打小大病小病也没断过,喝药喝了十六七年呢,就这命还不苦啊?我觉得我整个人都是苦的。”
秦季铭点点头问:“那现在呢?”毕竟赵真现在看着还挺健康的。
“现在当然好了”赵真说:“从我十七岁那年就基本断了药了,到现在也没生过什么大病。”
秦季铭说:“那很好,以后都健健康康了。”
赵真乐呵呵地拱手说到:“那就借你金口吉言了。”赵真这一拱手,秦季铭才发现他右手上戴着对银镯子,而左手则缠了一圈红色的线。其他几个人显然也看到了。
赵真指着他左手上的红线主动解释到:“这在我们这叫红线,我们的方言里红和魂同音,我不是说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嘛,家里人每年都会给我拴一根红线,寓意“拴魂”,求平安的。”
“至于这个”赵真晃了晃右手,两只手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两只手镯是扣在一起的,在我们这叫阴阳镯,我成年后家里长辈特意给我打的,也是希望我身体健康,虽然女气了点。”
几人闻言也发出了善意的笑声,且不说管不管用,单是长辈的这份用心就令人动容。怪不得赵真像个小太阳似的,让人看了就觉得温暖,原来是在爱意里长大的。因为有足够多的爱,所以哪怕饱受病痛折磨也没磨掉他的纯真。
秦季铭看着手里的药,估摸着也差不多了,刚凑到嘴边下意识的想吹一口,就被两根手指按住了唇瓣,秦季铭顺着手臂望去就看到了赵真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哥,不能吹,这次是说真的,没开玩笑。”赵真说:“以后喝药都是这样,让它自然凉到能入口再喝,但也不能太凉,喝到嘴里稍微有点烫的时候刚好。”赵真说完把手一收,指着杯子说:“我看温度刚好,你直接喝就行。”
秦季铭看了赵真一眼,仰头把药喝了,果然很苦。
李战好奇的问:“这喝个药还有这么多说法呢?”
“别人的药我不知道,我们这一派喝药就有这么个说法。”赵真也没有细说,毕竟讲细了在别人听来就是一些子虚乌有的事了。
这边说着话,就听那边林言在喊吃饭了,赵真听见吃饭眼睛都亮了,就是膝盖疼跑不起来。
秦季铭看他走得费劲,主动问:“我抱你,介意吗?”
赵真压根没反应过来秦季铭说的介意,而是麻溜地把手一抬说到:“谢谢哥。”
秦季铭看着没心没肺的赵真,单手一搂把人抱了起来往食堂走去,剩下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那两人一个是缺心眼,一个是看不透,没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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