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栖回到张府,这一晚心思如潮,耳边便是赵向暝那郑重的话语,他的声音总是萦绕在耳边。
几番欣喜之下:他这样待我,我万不能再与崔和凌过多来往,下次料崔和凌怎么说,也不能再理睬他一句话。
以后的时日,张月栖依旧每日酉时至赵府,与赵向暝一起读书练字,时不时联诗作画。
虽然赵府冰宴之事闹得轰轰烈烈,在城中传得广,但传便传了,张月栖与赵向暝都不甚在意。
只是有一晚,林氏传张月栖去了前院大堂,问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未曾多说,后也相安无事。
时光如流水,夏日匆匆,只一瞬,就盼来了秋高气爽的时节。
张月栖坐在院落中的秋千上,任由珠儿在身后推着,身体被高高荡起,她咯咯笑着:“好哇珠儿,你竟在我背后使坏,等你坐上来时,就等着罢。”
珠儿闻言当即放轻了动作,吐了吐舌头道:“姑娘,你这样说,还以为我会上去吗?”
顺着秋千架的缓慢力度,张月栖双脚点地,甫一用力便使秋千停了下来,偏过头对着珠儿道:“珠儿,你愈发大胆了,我口渴了,快去替我端杯茶过来。”
珠儿捂唇一笑,忙向屋里跑去。
不多时,正待珠儿端茶出来时,玉儿急匆匆奔进了院落。
“姑娘,姑娘……”
张月栖循声看去,只见玉儿双颊红扑扑的,喘着气过来。
张月栖扶着秋千绳,扬眉道:“跑得这样快做甚,出了什么急事?”
玉儿跑到近前,吁了口气,稍稍端下身子行礼,道:“姑娘,门外来了个丫头,说是崔姑娘邀您一叙,盼您能过去。”
张月栖闻言愣了愣神,心想着:她找我能有什么事,只能是为着赵向暝,上次宴席后我们再未见过面、说过话,此事不会就这么了了,今日避着不见,总有一日要见。
张月栖想着便答应了。
简单收拾完,张月栖到了府外。
一辆马车停在外,街道人潮涌动,俱不敢靠近这辆周身华贵的马车。张月栖凝眸上马。
原以为里头没人,怎料崔如枫正坐在里头等着,脊背挺直,见到张月栖,她脸上流露出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张月栖的心蓦地颤了一下,依稀记得上次她们俩在崔府亭子里会面的场景,崔如枫活泼聪慧,对待自己知无不言,如今变得陌生,眼里也不见了神采。
“崔姑娘,近来可好?” 张月栖坐在马车窗边,右边便是崔如枫。
崔如枫唇角弯了弯,这笑意不达眼底,声音轻柔:“一切都好,日日早起,去书斋看书,与朋友小酌,张姑娘过得怎么样呢?”
张月栖见她说起这番话时,目光随和,可是语气是那末寂寥,带着一声声哀叹,可见她是满心的烦忧。
这个当头,张月栖说好,未免扎了她的心,说不好,也只是违心话罢了。
张月栖笑了笑,并未言语。
马车晃悠着向前,上车之时,全副心思放在了崔如枫身上,并未询问这是去往何处,此刻,张月栖疑惑的心紧紧提了起来,道:“这是去往何处?”
崔如枫见她一如既往的娇俏妩媚的容貌,此时双眉微皱,不由笑了笑:“怎么现在才问?张姑娘的警惕性还不够强。”
张月栖闻言,眼里满是戒备,但崔如枫面上反倒多了些懒散轻松,张月栖暗想若真有什么事,她也不会是这幅样子。此后又放宽了心。
不多时,张月栖感到马车渐渐驶离喧沸的城中心,来到安宁平和之地。
马车缓缓而停,两人一道下了马车。
甫一下车,便见到了一望无际的原野,满目的绿意延展到天际,与远处巍峨的远山相连,宽阔壮美。
远方有三五成群的人,正在放着风筝,银铃般的声音不断游荡着,栖身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心境似被抚平。
“崔姑娘,这般仿若世外桃源的地方,真美好。” 张月栖目光缱绻,饱含柔情,赞叹着。
崔如枫眸光放得远,陷入了回忆道:“我七岁时,喜欢放风筝,央求哥哥,他嫌弃我爱哭,不愿带我出府,我只在赵哥哥面前提了一句,他就带我来了此地。”
说到此,崔如枫神色已转凄凉,继续道:“那日我数次放不飞风筝,赵哥哥手把手教我,脸上从未有一丝一毫的不耐。八岁时,在这片草原,我摔坏了腿,他第一次为我心疼,抚慰我的伤痛,背我回府。”
“这样的事多如繁星,你是不是从未听他提及过这些?” 崔如枫问道。
张月栖微一愣怔,她确实没有,在她的心中,赵向暝是一个专注公务,不为俗事所扰的人,时常携带着书,怎么会浪费时间在此等无意义的事上。
崔如枫眼里已有泪光,却强忍着不让它掉落,喉头微酸道:“你根本就不懂他,他其实向往着这片宁静,他参加科考、进入官场,可是他也厌倦这乏味的生活。”
“这些日子,我过得生不如死,每每闭上眼睛,总会忆起这割舍不掉的画面,可是我知道,他对我从来就没有真情。”
崔如枫脸上的泪簌簌而落,哽着嗓子道:“他纵然不喜欢我,可你有什么资格站在他身侧?”
张月栖默然了半晌,忽地道:“他喜欢我,这还不够吗?”
崔如枫骤然提高了音量,惨然道:“是,他喜欢你,就是因为他喜欢你,以往的一切,我都输了。”
“呵哟!这是谁呀!怎的在此碰见二位了?” 正在僵持之际,忽的出现一道清脆的声音。
崔如枫赶忙拭去脸颊的泪,睁眼看去时,才看清这是江姑娘。
江姑娘跑到崔如枫身旁,拉紧她的小臂,道:“呀,怎么哭得梨花带雨,是哪个不长眼的惹到我们崔姑娘了?”
江姑娘一早听见二人的争执,这话明摆着是冲张月栖而去,张月栖一见这个江姑娘,便觉她不安好心。
崔如枫吸了吸鼻子,道:“无事,张二姑娘,话已至此,我该说的都已说了,你先坐我的马车回去罢,我在此待一待。”
张月栖见此情景,点了一点头。
坐回马车上,张月栖一脸的疲惫,崔如枫这番话是什么意味,是想说明她与赵向暝亲近吗?那又如何,自己与赵向暝两情相悦,她能插进来吗?
可是,赵向暝从未与自己说过他的心事,而崔如枫的的确确更加了解他。
张月栖闭上眼眸,又不住地想:我爱上他,又有错了吗?我身世卑微,自小受到斥责辱骂,我就不值得怜惜吗?若能早些遇见赵向暝该有多好。
张月栖回到府中,时辰已是很晚,马上便是酉时了。
她神色恹恹,想着还要去赵府,只是强撑着精神。
坐着马车到宁香堂之后,赵向暝早早就坐在里面,似是忙了许久。
张月栖走过去,还未坐下之时,赵向暝抬起了头,才想说话,忽然注意到张月栖神色不大快活,往常泛着光的眸,此刻也消沉了下去。
赵向暝道:“月栖,身体不舒坦吗?”
张月栖看了一看他,微微一笑道:“都还好。”
赵向暝察其神色,转眼就将手头的竹简放至一边,而后走到张月栖身侧,伸出去一只手掌道:“月栖,随我去一个地方。”
张月栖抬眸,见他神色淡淡,猜不出他想做什么,于是道:“去哪?”
赵向暝反问道:“怎么你不敢吗?”
张月栖眼角一挑,搭上他的手,断然道:“去就去!”
赵向暝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两人坐上马车,张月栖不时掀帘,这是在京城中街行走,眼见一家家商铺倒流,人马不绝,张月栖想起白日的事,心中被堵住了一般。
马车猝不及防停下,赵向暝带着张月栖下车,二人停在一家珠宝斋前。
张月栖眨了眨眸,道:“致夕哥哥就是为了带我来此?”
赵向暝侧头朝她一笑:“进去看看。”
两人一进店,店家极有眼力见,脸上堆满了笑赶上前来。
“这位姑娘,咱们店里的珠宝首饰流光溢彩、品质一绝,姑娘都可以试试。”
也许是看赵向暝护着张月栖进店,店家对张月栖极尽谄媚,点头哈腰的。
张月栖心想:原来他带我来是为逛店铺,这等花心思逗姑娘的手段,他是从何处学来的。
张月栖自小被折磨,费尽心思在李府争得一席之地,珠宝之类的东西,她得不到,也不会花心思打扮自己,毕竟天生丽质,不施粉黛就能将男子迷得七荤八素的。
眼下看着摆成一排的金银簪、花钿、璎珞等东西,张月栖早已眼花,她随手拿起一支长簪,未曾言语,店家就迫不及待了,上前一步道:“姑娘好眼光,这支长簪上雕刻着桃花,手工精细,镶嵌着珍珠,足以令人眼前一亮,姑娘生得貌美,与姑娘相衬,也不至于喧宾夺主。”
这番话许是说到了赵向暝的心底,他眸子轻闪,接过张月栖手中的长簪,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留下这个罢。”
说着话,便将这根簪子插在张月栖头上,才要插进去之时,张月栖头一偏,盈盈一笑道:“致夕哥哥,我还未说我喜欢这个,怎么就要替我戴上?”
赵向暝的手堪堪停留在张月栖的发髻旁,收到张月栖带笑的眸子,赵向暝眼皮一撩,右手往里一送,簪子便直直插进她发髻里。
他满意地看了眼,道:“戴都戴了,回去再摘罢。”
张月栖收回视线,唇角扬得愈高了:“你也太不讲道理。”
赵向暝并不应声,转眼看向其他饰物:“还有其他喜欢的吗?”
张月栖瞟他一眼,想了一瞬,随手指了一堆东西。
店家看着甚是欢喜,忙不迭全打包了。
两人回到马车里,坐在一起,张月栖靠着车壁,转了转眸子,道:“致夕哥哥,你今日为何来带我买东西?”
赵向暝随手掀开帘子,看着外边的风景,道:“我见你心情郁结,想你长期闷在府里,故带你出来看看。”
张月栖作势扁了扁唇,模样娇俏,道:“又不是我强迫你,怎么说是我的原因。”
赵向暝闻言放下手,眸子定在她脸上,道:“好罢,那是我的原因,我忙于官署之事,未能及时关注你的情绪及想法,你最近确实没什麽事吗?”
张月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思及白日的事,她确实对此耿耿于怀。
赵向暝见其不语,忽地拉住她的左手,微一用力,张月栖便被一股力带着,直往他身边而去,转眼间便坐在了他身上。
马车原本缓缓向前,随着这一阵力,车身摇晃了一下。
张月栖双颊一红,就要起身,不料赵向暝径自搂紧了她的腰身,整张脸凑近了她,四目相对,赵向暝凝声道:“不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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