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栖泪水涟涟跑回府里,惊动了玉儿与珠儿,两人对视一眼,俱明白姑娘心情不好,眸里涌上关切之意。
两人放下手里的活计,忙追进去询问,不料张月栖双眸一瞪,一双妙目似要喷火,冲她们喝道:“你们出去!”
玉儿与珠儿四目相对,两人极少见张月栖生气忧伤,遇此情境,她们怎能不担心不焦急。
“姑娘,您怎么啦?” 玉儿抢将过去,一把攥住张月栖的手臂。
张月栖深陷情伤,满心满眼想的都是赵向暝的话,他不相信她对他的情意,一颗心就像是被万根针扎着。
张月栖道:“我不想见任何人,你们出去,都出去!”
她的言语本是带着怒火,可伤心之意大过生气之感,说到后面,已经带了哽咽。
玉儿待在碧水轩不久,侍奉张月栖时日不多,可是张月栖待她极好,处事极有分寸,玉儿一个小姑娘,早已对她心服口服,此番见她哭成了一个泪人,心亦发软。
玉儿劝道:“姑娘伤心难过,也要顾念身体,有什么事,说出来就好了,姑娘——”
张月栖将头一偏,泪水在昏黄的灯光下晶莹剔透,她惨然道:“我的事与你们无关,都出去,都出去!”
语气渐显冷硬,也透露着坚决。
两人心知无法劝说张月栖,这便一同退下,面上尽是无可奈何。
张月栖身子一软,猝然摔落在地,冰凉的地面触着面颊,泪水亦粘在地板上,她头脑发昏,缓缓阖上眼眸。
秋日的夜晚凉风一阵阵的,吹动张月栖的衣角,寒意顺着手掌钻进身体,她打了个哆嗦,睁了眸子。
空洞的眼眸盯着面前的白纱帷帐半晌,黝黑的环境令她无所适从,她好像身处在冰窖一般,浑身不住地打哆嗦。
呆滞一瞬,张月栖踉跄起身,和衣躺在床上。
翌日,张月栖睁开眼后,玉儿与珠儿便小心翼翼进来伺候,两人虽对昨日的事耿耿于怀,但担心戳中张月栖的伤心事,绝口不提昨日情形。
张月栖也是将这桩事烂在了肚子里。
可是,即便她可以不去想这桩事,但是种种迹象证实着她的心不在焉,忧愁过度。
比如在院子里,张月栖眼睁睁看着菊花,口中却说着桃花,再就是张月栖正拿着毛笔,却让玉儿再拿一支过来。
玉儿当下傻了眼,带着哭腔道:“姑娘您没事吧?”
张月栖晃了晃神,苦涩道:“我这是魂不附体、精神失常了罢?”
玉儿眼里已然带有水光,满是伤愁地看着张月栖,心里想着发生了什么事让原来机灵聪敏的姑娘,变成这幅丢了魂魄的模样。
张月栖勉强弯了唇角道:“玉儿,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替我想想主意可好?”
玉儿闻言毫不犹豫点头,她寻思着:姑娘说不定是为着这桩事烦忧,若能替她排忧解难,她怎会拒绝。
张月栖凝眸道:“一男一女相爱,可是这个男的发现女子与另一个男子相谈甚欢,怀疑这个女子不是真心,那么这是谁的问题?”
玉儿心思敏锐,当即猜想这女子是张月栖,这男子是赵向暝,可这另一个男子又是谁呢?
玉儿抬起一只眸子,微微瞟了眼张月栖,见其苦恼不已,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张月栖又补充了一句:“这女子是真心,可是被怀疑不是真心,怎么办才好?”
秉持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念头,玉儿当即道:“以奴婢看来,问题出在另一个男子身上,既然被怀疑不是真心,那就三个人同时出现,这个女子当着面拒绝另一个男子,疑虑便不攻自破了。”
玉儿说得小心翼翼,既不招惹到赵公子,又能帮张月栖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
她说到一半的时候,脑子里已然有了清晰的框架,这另一个男子恐怕就是崔和凌。
张月栖甫一听闻,双眸闪烁,玉儿说得不无道理,赵向暝既怀疑她恋慕崔和凌,事端出自崔和凌,从根源解决了他,一切便也迎刃而解。
张月栖斜眼一看,语气满是夸赞:“玉儿,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单纯烂漫,对待次等复杂的俗事,竟也应对自如。”
玉儿听闻双颊一红,羞涩地垂下面庞道:“姑娘又打趣奴婢了。”
张月栖暗暗理清其中思绪,想到一半,忽的道:“按你来说,这三人如何肯齐聚一处哩?”
玉儿睁大了双眸,亦是为之苦恼。
张月栖霍地拍了拍手掌,道:“干脆将他们骗出来,事情看重的是结果,过程怎样倒也不用在意。”
玉儿见其明朗畅快的面色,心下一喜,亦是高呼道:“姑娘说得对!”
这一日张月栖躲在房中思虑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该如何将崔和凌与赵向暝一同唤出来。
思来想去,这主意就打在了张径灵身上。
这可是说曹操,曹操到。
外间传来极响亮的声音。
“月栖,成日躲在房中作甚?这秋高气爽的时节,出去走走多好。”
这爽朗豁达的声音,一听就知是张径灵。
张月栖当即站起,朝外间奔去,脚步不自觉快了些许。
张径灵瞧她这一幅着急不已的姿态,不禁笑了笑:“我说你要来见我,不至于这般情急。”
张月栖妙目一横,笑道:“我若来得晚了,哥哥怕会说我怠慢,来得快了,哥哥又给我碰钉子,那我如何是好?”
张径灵哈哈一笑,又无可奈何道:“这全凭你一张嘴,无论如何我是不会给你钉子吃。”
张月栖觑他一眼,拉着他往里走,一面走一面道:“哥哥今日去官署了吗?”
张径灵面上一顿,瞧着她泛白的侧脸看了一看,语气里带有顿悟,道:“今日致夕一反常态,面色郁郁,浑浑噩噩,简直是生不如死,原来是你的手笔。”
张月栖初听他的话,心底隐有担忧,只听他越说越离谱,唇角一翘:“他出了事,头一个就来找我是吗?”
张径灵眉头一挑:“我还想不是你,可今日致夕将我唤去,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左右不说正事,又渐渐问起了你,你来说说,你们俩闹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将我夹在中间为难。”
张月栖将他带到房中书桌前,扶他坐下,声音清亮:“情人间时有龃龉,这有什么可吃惊的。”
张径灵听她这样看得开,“呵唷”一声,朝她一看道:“你这中规中矩的态度,着实令我意外。”
张月栖眼眸一转,唇角依旧挂着笑,讨好似的道:“不过也不能大意了,这件事须得请哥哥帮忙。”
张径灵嘿嘿一笑,道:“我道你为何着急出来,原是为着致夕,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这一笑神气间颇为恣肆,张月栖知他是自侃,语气放得更温和了些:“没有他,我就不会迎接你了吗?哥哥未免看轻了我。”
张径灵又是一笑:“我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
张月栖好似知晓他会这样说,当即接道:“那哥哥会帮我了?”
张径灵斜眼看她,本不想轻易松口的,瞧见她波光流转的眸,话至嘴边,又改了口:“那且说来听听。”
张月栖闻言一喜,靠近了他道:“此事花不了多大功夫,明日你想个由头将他带去醉风楼,接下来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张径灵面色变了几变,眼里带有异样,道:“唤他出来不是难事,只是你与他已经僵到这个地步了?”
想起那日的情状,张月栖顿了顿神,道:“不至于,不过你出手,自是万无一失了。”
她的语气听不出真假,眼下他真有些担忧他们这是闹了哪出?
张径灵面色一凝,道:“这都是小事,明日我尽力将他带出来,你就等着罢。”
张月栖一笑,向他道谢。
两人围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聊了闲天,张径灵又称外头有约,急忙跑将出去。
等人走后,张月栖坐在书桌前,以手称颌,细想明日的安排,若能让崔和凌配合就好了,他亲口说出不喜欢自己的言语,这一切就容易得多。
只是……如何让他乖乖听话哩?
等到了第二日,张月栖依言去了醉风楼,在二楼的东南方拐角处。
推开木漆房门,里头的陈设一清二楚,方方正正的桌子,正对着窗口,一旁摆着几件名贵的瓷器。
这间房与隔壁的房间原是一间,后将其一分为二,隔开此房的一堵墙壁极薄,身处其中的人,不受丝毫阻隔便能听闻一旁的动静。
张月栖特意挑选了此间屋子。
张月栖慢慢贴近墙壁,屏息凝神,倾听隔壁的声音。
“到底有什么事?”
一旁的房里,赵向暝屈膝坐下,正对着面前的张径灵,目含疑惑。
张径灵眉头一挑,掀开衣角一骨碌坐下,大叹道:“郡主就要回京了,你可知晓?”
赵向暝视线在他脸上一转,见他这幅伤感难忘的模样,道:“过不了几日。”
张径灵又是一叹气。
赵向暝听他哀愁不断,思索着道:“你始终对她念念不忘吗?”
张径灵原意是想稳住赵向暝,助张月栖成事,这便随意想了一个话头。
只是这话头一起,他便后悔不及,刚开始提只是顺势而为,富安郡主李黛之的确要回京,可是提及此人,他的思绪便翻涌不停,脑海里尽是被她冷落对待的画面,愈想愈怅惘。
张径灵眉头慢慢皱拢了来,神色郁郁:“我这大丈夫,对她念念不忘,属实不该了。”
赵向暝望其深沉面色,心想:何曾见过他这副情伤深痛的姿态,大大咧咧、不拘礼节的人,也会有这样一面。
果然情感一物,能操控人的言行,于情深之时,使人做出超乎寻常的事。
言念及此,赵向暝亦是一叹,当日他对张月栖太过冷苛,思绪翻涌之下,他多次想去找她,行动未决。
如今见到张径灵,知晓世间情感来得不易,何苦纠结于细枝末节的事,他只清楚,张月栖爱他,这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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