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就这样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和她无声对峙着,尤晴看了会儿,又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只是用手抚下耳边的头发,脸上带着恬静的笑,语气平淡得仿佛像在和朋友唠家常:
“什么时候醒来的?”
“你猜。”
尤晴没说什么,乖巧地坐回位置上,只不过这次旁边的座位已经空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贪恋的将手摸到那个座位上,脑海里还能想起他的样貌,直到窗外的第一束光照进来,掠过她的脸上,睫毛在光中投下栅栏般的阴影,囚禁着底下那双眼睛,而被光遗弃的另一半脸,仍沉在夜的余烬里,轮廓模糊如未完成的雕塑,藏着不知名的情绪:
“这里真好。”
这里?她是说这个副本世界吗?可这里只有杀戮和鲜血,每个人在这里都提心吊胆,又好在哪里呢?
尤晴继续说道:
“一切罪恶终于在这里终结了。”
她眼睛被光刺得有些酸涩,她眨眨眼,回头看林诗。
“这里不会是终点,而是开始。”苏锦闭着眼睛,看样子还在熟睡中,却突兀地参与到这场对话里。
尤晴嗤笑,并不打算做回应。
苏锦睁开眼,起身走近,看向那两个黑乎乎的东西:
“看来你的护身符已经不在你的身上了,这么会利用规则的漏洞,想来你身上还有更多的东西没有告诉我们吧。”
尤晴笑意渐深,扯出一个好看的幅度,瞳孔微缩,一瞬不瞬地钉在他身上,浑身上下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
“护身符只保护第一打开箱子的持有者,想来你是用这个规则漏洞杀了任征,方珩和崔浩他们。”
“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任征先生自己贪心,本来给了他两个箱子,可他不信,偏偏找人试探,又足够贪心,我能怎么办呢?至于方珩和崔浩,”尤晴的脸一沉,随即绽放更夸张的笑容弧度,“我就更不知道了,自从上次他们争吵之后,我就没有和他们接触,只是醒得早,恰巧看到了这一幕,不能把这么大的一口锅往我身上背吧?”
“你自己心里清楚,”林诗瞥她一眼,“你既然能够利用规则的漏洞,想来你手上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吧。”
“现在才问,”尤晴翘起二郎腿,偏头用充满挑衅的眼睛看她,“会不会太晚了点?”
林诗皱眉,她还想干什么?
只见火车上的灯光亮起,随着她说话而变得闪烁起来,仿佛随时要炸开似的,眼前的情景也从火车和棋局梦境来回变换。
“刚好啊,不抓现行了么。”郝谦坐在她身后,歪着头,有些调皮半睁一只眼,手里捏着一张半烧焦的符咒,冲她笑。
尤晴笑容僵在脸上,车上灯光像是感应到她的情绪直接爆开,场景来回拖拽,最后定格在棋局梦境。
尤晴冷眼看他们,颇为遗憾样子,语气轻轻的:
“真是可惜,我不太喜欢人探究我的秘密呢。”
棋局之上,他们正处于棋盘中心,四周都有大量的盒子,棋子和尤晴都不见踪影,而骰子仍在敬业的不断投掷着。
五点、三点、三点。
郝谦心态还挺好,这个时候还有闲心说着玩笑话:“这尤晴跑就跑了,咋还带着棋子呢,不嫌累得慌?”
齐月拍开他那不安分的手,接话:“傻子。”
林诗在他们前面,她走的没看着这有些匪夷所思的一幕。
请问骰子在这里的作用是?
苏锦的视线一直落在林诗身上,心口像是被细针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泛起细密的涩意。他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却又被什么堵住了,最终只是默默跟上了两步。
几乎是本能地,他伸出手,想去拉她的手腕,可指尖还没碰到,林诗就像早有预料般,脚步未停,只不着痕迹地将手往身侧一避。
那回头时她的还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被苏锦看见,他低下头,方才心口那点细密的涩,瞬间膨胀开来,变成一种沉甸甸的、闷闷的痛,堵在喉咙里。
“齐月,你过来看一下。”林诗回头拉齐月。
齐月点头,走过来自然地拉着林诗的手,林诗指着骰子底部,两个凑近观察,骰子在转动起来的那一刻,底下有一块凸起的部分,就像是升降台一般,待它稳稳停下时,底下凸起的部分就像是承受不住它的重量而陷进去一点。
“这里面也许有什么东西?”齐月道。
她也有这种想法,林诗伸手想去碰碰看,看下面是否是空的,可下一秒,这骰子又很快转起来,林诗能感觉它转得越来越快,风吹得她的头发乱飞,齐月则眼疾手快拉住她的手。
骰子停下,正上面是六。
这次骰子停下后,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怎么了?”林诗往后看。
只见郝谦直挺挺的被拖着,他的鞋子在地上摩擦着,冒出火星子,这个样子就像是被一块人形立牌被人拉着走。
“啊,什么鬼?!”郝谦没反应过来,喊起来。
直到离他们有段距离,郝谦站在一个格子中间,惊魂未定,齐月想过去帮他,却止住脚步,她只觉得那个地方有点眼熟:
“那个地方……”
“是黄棋的起始部分。”
骰子在这时候继续转起来,是三。
郝谦宛如中邪一般,尽管他再不愿,手脚都不受控制的往前走三步。
郝谦有些慌:“这是为什么?”
骰子再次转起来。
六点。
红棋开始出动。
红棋往前走三步。
骰子再次转动,这次该轮到绿棋了,六点。
只不过这次没有棋子动,那么就是……
林诗看苏锦和齐月,三人面面相觑,好像都没有受到控制。
林诗燃起希望,苏锦突然惊呼,下一刻,他被拖着走,送到起始点。
点数是四。
苏锦咬牙坚持,可还是无济于事,往前走四步才感觉到身上那股控制他的力气消失,得以缓口气,可是身体还是很紧绷,他望向林诗,脸上充满担忧。
下一个,会轮到谁呢?
林诗紧紧拉住齐月的手,看向这骰子,毫无疑问的,是六点。
就像有一股力量拉扯着齐月,林诗咬牙,暗自使劲,而那边带着不可抗拒,眼见着齐月一脸痛苦,林诗最终还是不忍心,松开了手。
两股力量的对抗,要是林诗不先放手的话,齐月的手怕是要废了。
那她呢?
这是什么意思?
“游戏开始。”不知何处传来声音,声音落到他们的耳朵时,发出回声,是尤晴。
林诗隔空喊话:“你在哪里?”
骰子转起,回应她的是红棋的步数,六步。
林诗好像明白什么,难不成红棋代表的是尤晴,可她想做什么?
骰子停下,好久也没动静,这是什么意思,林诗试着触碰,骰子很轻,只不过轻轻一碰,就转起来,也许是力道太轻,它咕噜一圈便停下,点数是一。
林诗像是在印证什么,回头看,只见苏锦步伐僵硬的向前迈出一步。
骰子再次转起来,这次点数是二,落在绿棋上。
命运般的骰子再次落在林诗身上,她试着举起这比她个头还大的骰子,可刚离地一点,那块凸起的地砖就升起一些,骰子就这样又变高一些,还变大了,重量也在增重。
没有料想到突然增重,林诗力气跟不上,手突然脱力,骰子砸下来,发出闷哼一声响,地底居然裂了一小道缝,她左手感觉用力太猛而脱力,此刻半边掌心都麻了。
这骰子就像有几块大石的重量,林诗不用那股力量想必是抬不起来的。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上的力气汇聚在右掌心,左手只是托一下,再次摇动骰子。
这次骰子转了好几圈,最终停在点数四上,齐月走。
齐月走到规定地点时,让人眉心不由得一跳,她几乎和郝谦挨着。
林诗想起那个规则,飞机在行进过程中走至一格时,若有敌方飞机停留,可将敌方的飞机撞回基地。
如果不拉开距离的话……
下一秒,骰子带着几乎运筹帷幄的气势转起来,稳稳落在点数一上。
她手心里冒着细细汗珠,这就是她的目的吗,要她亲自杀死自己的队友?
还有机会,只要不摇中二,两个人就都能活下去,活下去……
林诗强迫自己冷静,骰子转了六七圈后,即将落在点数二上。
怎么会……怎么可能……
林诗摸上骰子,她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正促使骰子转到某个点数上。
绝对不能让她如愿……
林诗使用手上的力量,碰到骰子上,只是骰子还在自转中,林诗感觉手上生疼生疼,如同有人在她手心剜肉,她咬牙,硬是支撑着在上面,骰子在快停时又转了几圈,最终稳稳落在点数六上。
齐月走到和自己同色的方块上,然后自动跳到下一个同色的方块上,两人暂时没有危险。
林诗的右手上,一个狰狞的血窟窿正汩汩往外冒着血,钻心蚀骨的剧痛一阵猛过一阵,几乎要吞没她的神智。她的脸色在瞬间褪得惨白,得以安全的齐月中中吐了口气,冲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林诗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将冲到嘴边的痛哼咽了回去。她努力扯开一个安抚的、尽量自然的微笑,将那只受伤的手藏到了身后,指尖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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