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挂钟秒针一下一下跳动着,有节律的滴答声拨动着客厅的每一寸空气,聒噪了凝重的死寂。
明长晏失联了。
这个念头无数次地在心间涌起。温启定定地坐在沙发上,沉默着,双目凝视着墙上的挂钟,仿佛与空气一同凝固了。
他今天并未与明长晏有过联系——甚至出门前知会一声的短信也没有得到回复。依照明长晏有问必答的性子,而且还是在昨日有约定的前提下,这种告知的信息不可能会被忽略过去。
甚至家里的门也没有反锁,大约是只当做短暂的出门。
所以明长晏大约是在他出门前就失去联系了。
温启眼神暗了暗,他站起身,仔细检查着屋子里的每一个细节。
茶几上的纸巾盒摆位没什么变化,习惯搭着衬衫外套的沙发椅背空空如也,餐桌的水壶里也还盛着烧开后放凉的水。
卧室的门虚掩着,温启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床铺整洁干净,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在一边,唯有窗外投射进来的细碎光影在地板上无声地摇曳着。
并无异样,排除了遇到突发事件匆匆离开的可能。
那么,只可能是在路上碰见了什么,而且是明长晏本人知情、主动地“断联”了。
温启眼底静静地沉淀着复杂的情绪,半晌,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利索地输入一串号码拨通出去。
对面很快就接了,一道憨厚的男声从听筒里响起:“您好,这里是中枢分塔的主司办公室。”
“你好,”温启在听到主司辅佐官的声音时,握着手机的手下意识微微收紧,“我是温启,请帮我转接陈主司。”
电话那头的辅佐官倒是公事公办的语气,流畅地回答:“不好意思,陈主司这几天有事外出了,暂时不在分塔,有什么事需要我传达给他吗?”
有事外出,还恰好是这几天。
温启的视线飘到窗外,天空暗沉沉地布满阴云,正午高悬着的日头被浓云若即若离地掩映起来,原本应当是罕有的晴天,如今却叫人看不见明晰的光亮。他轻轻叹了口气,保持着礼貌道,“不用了,谢谢。”
“不过……”
在他正欲挂电话前一刹那,辅佐官犹豫着补充了一句,像是回忆起什么了,“陈主司外出前说过,如果温先生来找他但又什么都没交代,就给他留一句话。”
温启微微蹙眉。
“陈主司说,抓紧时间完成任务,总塔还在等着温先生回去。”
“……”
青年的声音依旧温和轻快,好似并未受到任何的干扰,“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果然不出所料,明长晏所信任的陈主司,不仅完全知情22号街区的事,而且还藏身在高塔里注视着一切的发展。
温启看着通讯录里陈枝的私人号码,嘴角一晃而过一丝浅淡笑意,可细看眼里却没有半分愉悦的情绪。
在取信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把明长晏带走的人是否和信件有关,陈枝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而且陈枝说过,明长晏是被直接任命到部长位置上的。
这句话说得模糊不清,又给人太多遐想的余地。凭明长晏的能力,他定然是担得起这个职位的,但部长之位不仅仅需要能力,还需要经验。明长晏拒绝就任,恐怕顾虑的也是履历不足。
那首席又为何非要他坐上这个位置。
像几块石子被扔进底下本来就激流暗涌的湖面,搅出一片焦躁的浪花来——这些所有的声音交错在一起,在心间一路荡开去,几乎要将他心里的清平都吞噬了一般。
但……
如果此事和陈枝有关,那么明长晏至少不会真正陷入危险的境地。
一种庆幸忽然从胸口深处升腾迁延。温启后退两步靠在衣柜门上,思索片刻,再次拨通了电话。
“我不是你的私人司机!!”
出租车刚停在跟前,专用司机就降下车窗直冲他抱怨:“你给我听好了温启!下次不提前预约我要加收双倍车费了!”
温启熟练地钻进车里,“我是在帮衬你生意。”
“你是在破坏我的财路,”周流在后视镜里欣赏着自己精心打理的发型,用余光瞟了眼青年,顿时带了些揶揄的意味挑挑眉,“怎么,领导跑了你心情不好?爱上上班了?”
“……”
温启没接这话茬,低头系着安全带。
周流性子躁,大约是被沉默的氛围拥挤得喘不过气,忍不住道:“你之前让我去检查的东西,真的很重要?”
副驾驶的青年平平地应了一声。
周流咂摸片刻,又问,“那我们现在去取那玩意儿会不会是陷阱?”
“有可能。”
“我会有安全隐患吗?”
“我觉得没有坐你的车有安全隐患。”
温启说完,不在意周流咋咋呼呼对自己车技的澄清,一手撑着头,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逐渐后移的街景。光线错落有致地铺在青年脸上,清俊的五官失去伪装的柔和时,眉峰便显露出原有的英气锋利。
——和掩藏着的攻击性。
他的确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明长晏失联得蹊跷,很可能是在前去取信时被带走了,眼下他和周流贸然去检查岑小白的信件可能正中对方下怀。
但,即便是陷阱又如何。
倘若是陷阱,就能见到“绑架”明长晏的幕后主使;若不是陷阱,他也能再次确定信件的安全。
无论如何事态都没有到失控的地步。
温启撑着头的手揉了揉太阳穴,轻轻啧了一声。分明一切都还在计划之中,可他为什么心底依旧一阵一阵地涌上担忧与不耐烦。
他从未试过像这样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周流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这股子低气压甚是明显,更何况温启一向爱遮遮掩掩的,面上功夫做得足,每回懒得装了都必有大事要发生。他摸不准现在到底怎么一回事,决定还是以答代问:“不过,说不定明长晏是自愿跟他们走的。”
温启抬了抬眼皮。
“谁能绑架他啊,你说是不是,”周流专心看路,两手搭在方向盘上,闲聊似的随口道,“再怎么说明长晏的自保能力绝对没问题,而且他还是部长,那可是实打实的个人实力!谁绑得了他啊!”
“你说得对。”
温启透过车窗望去,街上灰蒙蒙的一片,像是隔着层纱,看得不太明晰,“但中枢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联系他,为什么要把他私下叫走……”
车稳稳地停在红绿灯前,温启下意识随着惯性朝前晃了晃,余光里一片惹眼的粉紫色也立时停滞了。他定睛一看,就见到店铺门口挂着“花香四溢”四个大字。
是一间花卉店。
花卉店……温启眯起眼睛,所有疑惑骤然在电光石火间连成流畅的线,一个清晰的念头自茫茫云翳中浮现,拨云见日。
“掉头。”
温启坐直了身体,干脆利落道,“找个最近的地方掉头,不去拿东西了。”
“啊?”周流狰狞的五官出现在后视镜里,“这位大爷,你又想干什么?”
“去16号街区的批发街,我要去找个人。”
温启又恢复到往常那般从容不迫的姿态,笃定道,“她一定知道明长晏在哪。”
无论是商会被查又或是科研部的供能计划,都和他们在批发街花卉店见过的那个人脱不开关系,见到她,或许就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
批发街平常来往的人不多,温启一步跨下车,掀起的风将他那身兜帽外套吹得一阵扬动,显得身形格外高挑挺拔。
周流的声音从车里传出:“喂,等等我!”
温启低下身对他道:“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周流解开安全带的手停了下来,诧异道,“你自己一个人去?”
“是啊,总不能让你跟我一起被绑架。”
温启笑得毫无防备,比起去见一个手握信息量远超自己的人,更像是准备和哪个老朋友聊天,“放心,车费我会按时长给你记账的。”
整条街的两侧依旧堆放着商铺的货物,电线悬滞在楼栋外墙上,无言地俯瞰着街道上的不速之客。温启一路往前走,最终停在摆满景观盆栽的花卉店门口。
培育水桶里插着不同颜色的花,花瓣上沾着水珠,显得分外娇艳欲滴。一位穿着利索皮衣的女人站在那里,单手撑着腰,光是站在那儿便有一股迫人的气势,她见到青年走来,嫣然一笑,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到,我们还没准备好招待,真是抱歉。”
温启拢了拢被风吹开的外套,倒是谦逊礼貌,“我过来逛一逛,这么巧林老板也在这里。”
林薇闻言并不生气,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商会都要被搜查了还愿意称呼我一声林老板,那我是不是也该郑重地叫你一声……温先生?”
温启笑了笑,温声道:
“既然林老板这么给我面子,那能不能告诉我——”
“我的明部长被你们藏在哪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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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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