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头诗:
风若裂,剑若断。
少年抬眼,看见的不是天,
而是命运张开的深渊。
——他仍要往前走。
空气被宗主一句话压得寸寸碎裂。
“——闻澜,放下你的剑。”
灵压像山岳倾下,压得整座心台都发出深沉的呻吟声。
树影被扯断,夜色被撕开。
殿门后的金阵亮到刺目。
闻澜的手指死死扣着风锋,掌心被割开几道深口,却像感觉不到疼。
他从未反抗过宗主。
从未违逆过半句。
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以“剑”对着天灵山的掌权者。
可霁无舟可能要死。
岑焚也被卷了进来。
只有他……
只有他能挡。
闻澜抬起眼。
风在他身后卷成一条长长的白线,像是午夜暴雪中被逼得咬牙呼啸的野兽。
“宗主。”
少年的声音轻,却冷得让夜色都寸寸发痛——
“我不能放。”
所有巡夜弟子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他拒绝了宗主的命令。
心宗千年以来,从无一个弟子敢拒。
杜怀瑾眼底的光轻轻一震。
那一瞬,他眼中掠过的不是怒。
是更深的、难以言说的复杂。
像是——
看见某个他曾经认识的影子。
但那影子转瞬即逝。
宗主抬起手,袖间灵息如大河倒流,逼得空气发出金铁断裂的尖鸣:
“闻澜,你再进一步,我便——”
“——宗主。”
一道年轻却沉稳的声音,生生切断了宗主的灵息。
岑焚。
他挡在闻澜前,衣襟半裂、火痕翻涌,像被活火从胸口烧到心尖。
却仍撑着身体挡住那一掌将落未落的灵压。
他仰头看向杜怀瑾。
那眼睛里没有恐惧,也没有恭顺。
只有一种极浅、极深,却绝对不会退的倔强。
“请您……不要逼他。”
杜怀瑾微微眯眼。
“岑焚,你受伤了。”
岑焚抬手,擦掉嘴角溢出的血,轻声:
“弟子无碍。”
“你挡在他前面做什么?”宗主问。
岑焚稳稳站着:
“……他若走错这一步,
霁无舟醒来,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闻澜怔住。
心像被什么狠狠抓住。
岑焚没有回头,但声音极低、极稳:
“闻澜,我不让你……背这一生的悔。”
灵压一瞬乱了。
闻澜胸口狠狠一颤,风锋在他指尖摇了摇。
他想说什么,却一句都吐不出来。
宗主的目光落在两人之间,像看一对将被命运撕开的少年。
眼底那抹沉色更深。
“霁无舟……不会醒。”
杜怀瑾轻声道。
空气像被凛冬之刃一刀劈碎。
闻澜的呼吸瞬间断掉。
岑焚身体猛地一僵。
杜怀瑾缓缓抬眼:
“他命魄裂得太深。若不用‘容器’,
他活不过今夜。”
——容器。
闻澜眼底炸开一片红。
“容器……就是你。”
宗主第一次将目光落在岑焚身上。
那一瞬。
岑焚整个人像被风刮空。
心脏狠狠揪痛。
闻澜忽然转头看向他。
那双眼像接住了天塌。
“岑焚……”
少年火焰在风中摇得快灭了。
却仍微微、倔强地挺着。
岑焚想笑,可唇角抖得一塌糊涂:
“师兄……你别管我。”
闻澜胸口像被一柄冰刃插进去。
宗主在高处,看着这两个几乎崩裂的少年。
语气冷得像审判:
“今晚——
霁无舟必有一人替。”
“容器,必须立。”
“这是天命。”
闻澜猛然抬眼。
“——那我来。”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岑焚大吼:“闻澜——!!”
巡夜弟子跪了一地:“闻师兄不可!!”
但闻澜站着,风息在他周身沉沉盘旋。
那一刻,他仿佛将所有恐惧都丢掉了。
他第一次真正像一把剑。
锋芒直指命劫。
“若必须有人替,
……那由我来。”
风声像被他这句话震碎。
杜怀瑾眼中第一次出现“惊”。
沉得像某个古老禁忌被触动。
“闻澜,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
少年抬头,风压在眉骨上,他却一句一句,斩断退路:
“霁无舟护我十年。”
“岑焚替我挡到现在。”
“这一条命……该我还。”
“若天命要容器,
那我就是那个容器。”
殿前的风瞬间全死。
岑焚脸色白到透明,像被活生生劈开胸口。
“闻澜!!你疯了?!你根本撑不住——”
闻澜轻声:
“岑焚,不是你。”
“我不会让你去。”
“我也不会……让霁无舟死。”
火光在夜里跳动。
少年的影被烧得极长极长。
而宗主终于抬手。
他看着闻澜,目光深得像要将他看穿:
“你以为容器……是什么?”
闻澜眼底没有一丝退意:
“大不了……死。”
“我不怕。”
宗主沉默了一瞬。
然后——
轻轻吐出三个字:
“……那你来。”
灵阵骤亮。
天命开始收束。
闻澜上前一步。
岑焚几乎是嘶喊:
“——闻澜!!!”
夜色在此刻完全崩裂。
风从天穹倾下。
命劫之阵在脚下张开。
少年抬起脸,第一次——
走向将自己撕碎的命运。
命劫阵在闻澜脚下缓缓展开。
金纹从石阶深处亮起,像要把他的灵魄一点点剥开。
就在那金光即将封住他脚踝的瞬间——
天灵山的风,忽然静了。
静得不正常。
不是停。
是——被抽走。
下一息。
“——轰!!”
心台上空的风幕被硬生生劈开一道深裂。
夜云倒卷,如被天穹从中心掀翻。
一道青白风脉,以绝对压境之势,从天巅直落心宗禁区。
闻澜心脉猛颤。
那是他从小就能够一秒认出的风息——
强悍、沉稳、不容违背。
容长青。
风宗宗主,踏风而来。
他落地的瞬间,没有怒吼。
没有剑指。
只有一句低沉、却逼得所有风阵瞬间静止的话:
“闻澜,退后。”
命劫阵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像被无形大手压碎,金纹寸寸黯淡。
杜怀瑾抬眸,目光微沉:
“……你果然来了。”
容长青背负双手,青衣猎猎,却连看都没看杜怀瑾一眼。
他只走向闻澜,伸手将他从阵光中拉出。
掌心风息一触,闻澜胸口的痛立刻缓了一寸。
容长青低声:
“你踏进去,就是死。”
闻澜抬头,眼里还有未散的红:
“师尊……霁无舟——他会死。”
容长青沉默了半息。
然后,他第一次抬手,按上闻澜后心的风脉。
“闻澜,你听清楚。”
“你救不了他。你代替不了他。岑焚也不行。”
闻澜猛地震住。
容长青俯身,压低声音,只让他听见:
“心宗的‘容器术’……
不是谁愿意死,就能顶上。”
“你和岑焚——”
“从始至终,都只是引魂的工具。”
闻澜瞳孔骤缩。
“……引魂?”
容长青点头,眼底是从未给弟子看过的冷意:
“心宗需要两把‘引魂之钥’——风与火。”
“你是风。岑焚是火。”
“你们能把霁无舟的命魄找回来,
但撑不住他体内的天道灼烧。”
容长青说出最后一句时,声音沉得像压着一座山:
“——只有他自己,才能成为容器。”
闻澜指尖一冷:
“那……岑焚说的……我替——”
容长青截住他的话:
“你若替,就是真的死。”
“霁无舟也不会醒。”
闻澜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他抬眼,看向杜怀瑾身边那道命劫阵的金光。
“那……宗主为什么不说?”
容长青轻轻冷笑:
“因为说了,你们就不会乖乖走进他的计划。”
闻澜攥紧拳,胸腔剧烈起伏。
容长青轻轻按住他的肩,风息稳得像在压住他要爆裂的心脉。
“闻澜,你若真要救霁无舟——
听我一件事。”
容长青声音低,却带着不可违逆的力量:
“去藏风阁。”
闻澜愣住:“藏风阁……?”
容长青点头:
“最深处的第三层,有一本《风归鉴录》。”
“它能解释‘引魂术’真正的源头。”
“但那本书被封得很深,
只有用风鉴石才能打开。”
闻澜眼里猛地亮出一点光:
“风鉴石……在风宗的禁域——”
“在你房间里。”
容长青淡淡道。
闻澜:……?
宗主堂堂,第一次露出一点烦躁:
“你三岁时偷的那块,被你塞进剑匣底下的石头,其实也是风鉴石。”
闻澜:“……!!”
岑焚忍不住在旁边咳了一声。
这一瞬,心台上所有紧绷的气息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小口。
但很快又被更强的灵压打回。
杜怀瑾终于开口。
“容长青。”
他的声音从殿前落下,不高不怒,却像一把极薄的刀,划过所有人的颈脉。
“你带着风宗的人,在我心宗门前——坏我的阵?”
容长青抬眼,终于正对上他。
“坏你的阵?”
他笑了,笑意却冷得一点温度都没有。
“你拿我徒弟去填命劫,这叫阵?”
“那我今日——就叫它‘鸿门阵’。”
灵压在两人之间无声抬升。
巡夜弟子和祁渊几乎喘不过气来,纷纷跪下,额头碰在冰冷的石阶上,不敢抬头,连看都不敢看这两位宗主。祁渊是霁无舟闭关前领命,如若闻澜再入心宗就去找他师傅容长青把他领回去的,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如此这般你死我活的程度。阵中的三个人说话声音完全听不真切,却能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氛围。
岑焚心口火痕跳动,低声道:“……容长老,霁无舟师兄他——”
容长青抬手,一道风息将他们与殿阶隔开,像是随意一拂,却稳固得像一座隐形的风墙:
“这里,不是你们该站的地方。”
闻澜却猛地向前一步:“师尊——”
“闻澜。”
容长青头也不回,声音却在风中精准落在他耳边。
“你若再往前一步,从今往后——别叫我一声师尊。”
闻澜脚步生生顿住。
胸口那一口气往上顶,顶得他眼眶发酸,指节发白——却硬是没再迈出去。
杜怀瑾看在眼里,目光微沉:
“你护得过他一时,护得过一世?”
容长青冷冷道:“护不了一世——也轮不到你来夺他的命。”
两道灵息在空中无形对撞,心台四周的廊柱发出低沉的震颤声,檐下风铃“叮”的一声后,全部哑掉。
容长青忽然转身,站到闻澜身前。
那一刻,他周身的风全静了下来。
像是将所有锋利都收起,只留下极冷极稳的一点。
“闻澜,看着我。”
少年抬眼。
容长青一字一顿:
“你刚刚要踏进去的,是‘容器阵’,不是试剑台。”
“你若进去了——不是练剑过招,而是用你的剑气引魂。”
“你问:‘若天要容器,那我就是那个容器。’”
“现在我告诉你——”
他目光压下去:
“你不是。岑焚也不是。你们连替死鬼都当不了。”
闻澜的唇抖了一下。
“那……霁无舟——”
“霁无舟是容器。”
容长青声音极低,却像一记重鼓,敲在所有人心口。
“这条路,从他出生那一刻起就被写进去了。”
闻澜胸口一紧,指尖几乎要掐出血来。
“那我——我们——”
容长青看着他:
“你们是‘钥匙’。
你是风钥,岑焚是火钥。”
“你们只负责‘把门打开’——
门后是谁死,谁活,不由你们决定。”
他说到这儿,忽然压低声音,几乎贴着闻澜后心的风脉:
“闻澜,听清楚。”
“你救霁无舟,不是替他死。
而是——别让自己死在他的局里。”
闻澜猛地抬眼:“……他的局?”
杜怀瑾忽然开口,截断了这句话的尾音。
“够了。”
宗主站在殿门前,白衣在狂风中却纹丝不乱。
“今日是天命之阵,不是风宗问罪之堂。”
他看向容长青:
“你以为,你把闻澜拉出去,就能改变什么?”
容长青笑了一声:
“不能。”
“霁无舟的命,是早就写好的。”
“你那位前宗主大人——早在二十年前,就替他刻下了命魄。”
“我能做的,只是——别让我的徒弟去给别人陪葬。”
“至于你要不要继续开阵——”
他抬了抬下巴,指向殿内深处那一片冰冷的黑暗,
“——你自个儿跟天上那位去谈。”
杜怀瑾眸色深了一寸。
他忽然收束灵息,看向闻澜与岑焚,声音不再锋利,甚至带上了几分莫名的疲惫:
“闻澜,岑焚。”
“你们以为今日,是我要你们去死?”
闻澜咬紧牙:
“难道不是?霁无舟护了我们十年,你现在要——”
“霁无舟护你们,是他自己的选择。”
“我推他入阵,也是我的选择。”
“你们两人——从头到尾,都不是这盘棋的主子。”
他看着他们,目光沉得近乎冷酷:
“若你真想救他,便照容长青的话去做——”
“离开心台,不要再插手。”
闻澜呼吸一窒:
“……你叫我走?”
“我叫你——活。”
杜怀瑾第一次把“活”字说得这么重。
那一瞬,闻澜忽然感觉到——
这个从来高高在上、冷淡如月的宗主,好像真的累了。
累得像背着一座沉了千年的山。
容长青冷哼一声:
“听见了?”
他抬手一拂,风墙往前一推,硬生生将闻澜与岑焚推离殿阶三丈。
“从这一步开始——”
容长青声音低沉,
“心台上发生的一切,都与风宗弟子无关。”
“你们要救霁无舟,就去藏风阁。
要找死,就站在这儿看。”
闻澜被推得踉跄了一下,岑焚伸手扶住他。
少年指尖仍在抖。
“……我走了,他怎么办?”
容长青没有回头:
“他是容器。”
“容器的命,要么撑过去,要么烧成灰。”
“你在这儿看着,他也不会多一分力。”
岑焚握紧闻澜的手,声音极轻:
“师兄,我们先走。”
“我们至少……可以知道,霁无舟到底背着我们扛了什么。”
闻澜胸口一紧。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扇黑金大门。
殿内没有光。
只有一阵极深、极冷的黑暗,像是要将霁无舟整个吞进去。
他第一次意识到——
也许自己以为的“站在他身边”,从来都只是站在门外。
风忽然从背后掠过。
容长青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最后一句。”
“去藏风阁的时候——”
“无论看见什么,都别全信。”
“别信心宗。”
“别信那本书。”
“……也别全信霁无舟。”
“你只要记住一件事——”
风声忽大,掩住了尾音。
闻澜猛地回头:
“师尊——什么事?!我该记住什么——”
容长青没有再看他。
风宗宗主转身,登上殿阶。
青衣一拂,风压如海,直逼殿门前那一圈命劫金纹。
他站到杜怀瑾对面。
两位宗主之间,只有半步之遥。
容长青抬眼,语气平静:
“从现在开始——”
“你要开阵,先过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
心台上空炸开一圈无形的风浪!
这一刻,闻澜知道——
再往前一步,他就会被卷进两位宗主的交锋中心,连骨头都可能不剩下。
岑焚深吸一口气,握着他的手往侧边长阶一拽:
“走。”
“趁他们还顾不上我们——”
“我们去藏风阁。”
风在耳边狂吼。
身后是两位宗主将要碰撞的灵压,像两片天撞在一起。
闻澜却在被拉下长阶的那一瞬,忍不住回头。
他最后看到的是:
——黑金殿门微微开启的一线暗缝。
暗缝之中,一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火光,静静燃着。
像是在等什么人。
也像是在看着他们离开。
“霁无舟……”
他在心里,极轻地叫了那个人的名字。
然后转身,随岑焚一起,消失在夜色翻卷的风道里。
这一章真的把我自己写得心口发紧:
闻澜第一次正面顶撞宗主,岑焚第一次挡在他前面,容长青踏风而来,把两个小孩硬生生从命劫边缘拎回去。大家今晚先抱一抱闻澜和岑焚(??;ω;`)
但——!
下一章会稍微喘一口气,是风火少年版的“仙门青春剧”。
两个人夜里去藏风阁找书,一边查真相,一边悄悄心动:
会有小小的拉袖子、跟丢了会紧张、想护对方却装作若无其事的那种纯情小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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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更心疼谁?
觉得他们能不能顺利找到真相?
我们下一章见,风会软一点,火也会暖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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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风钥与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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