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刚走入地牢,便听见赵瑾痛苦地低吼。
眼前赵瑾丝毫没有最开始志得意满的样子,几日不见,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皮肤挂在骨头上,显得格外狰狞。
伤口还在渗血,大夫显然已经重复包扎过很多次,但仍旧挡不住赵瑾的挣扎,静安抬脚向前看,只见赵瑾脸上浑然没有痛苦之色,反而有一种宁静与幸福。
“他这伤口怎么回事?”静安好奇地问道。
“回小姐,这人清醒时一直在寻死,兄弟们和大夫费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他,不过,这几日已经老实很多了。”
静安看着地上不知疼痛的赵瑾,问道:“什么时候能醒?”
“快了,今天还没给流金丸,估计已经开始难受了。”
静安不想再等,一盆冷水顺着头顶浇下,赵瑾从睡梦中惊醒,水珠迷离中,他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随后而来的,便是骨头中好似蚂蚁在啃食的痛苦,密密麻麻中透着痛痒,使他浑身战栗,他想伸手去抓,但手筋早被挑断,根本无法用力。
他艰难蠕动双臂,蜷缩起来,拿胳膊来回蹭着,试图缓解痛苦。
静安按照旁人教的办法,将流金丸塞入烟杆,在赵瑾面前来回晃。
她清晰地看到,赵瑾眼神中的渴望。
“想要?”
静安蹲下,一字一句道:“ 赵家产业,庄子,账本,你知道我要什么。”
“东西,东西都在家里,你现在要,我怎么拿得出来?”
静安瞧着他还是不肯说,根本没有闲工夫同他纠缠。她接过沈珏递来的毛巾,擦手后将其丢在赵瑾脸上。
“赵公子有骨气,我也不着急。”
静安依靠在牢房边,就这么远远地看着赵瑾挣扎。
流金丸发作起来不讲道理,赵瑾蠕动身体,拼命将头往地上撞,似乎这样便能缓解痛苦。
众人找来麻绳将他绑住,他惨白的皮肤勒得血红,隐隐能瞧见底下暴起的青筋和密密麻麻的血管。
静安好似在看精彩的戏剧,站着一旁满意地欣赏。
那老人点了流金丸,虚虚地往赵瑾嘴边凑,又快速拿开。
铁链被赵瑾扯动,发出沉闷的声响。
“预计还要多久才能彻底听话?”
眼下局势风云变幻,静安等不了太久了,这个烫手山芋,必须马上处理。
“照理来说现在已经可以了,不过此人意志稍微有些顽强,再等两日吧。”
静安嗯了声,算是默许:“两日后我来。”她将手中字条交给守卫,“这是他要回答的问题,若他想开了,告诉我。”
静安思绪杂乱,连萧云锦的午饭邀约都拒绝了。
不能再耗费在这里了,再等两三天,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走。
沈珏在院中逗弄着信鸽,静安好奇地伸手,指尖触摸到羽毛的瞬间,鸽子轻轻啄了下她。
“真好看。”静安感慨道,“若没有沈家的通讯,我们恐怕不能这么顺利。”
沈珏笑着点头,鸽子站在他肩膀上,红色的眼球和沈珏额前的发带呼应,静安竟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些江湖恣意来。
“你好像有话对我说?”
“此次赵瑾事情结束后,我要回趟江南。”
静安从不过问他要做什么,只是点头:“注意安全。”
北地早已开春,即使沈珏不在身边,静安也不会怕那突然的寒潮。
沈珏将信鸽放在静安肩膀,双手将静安揽入怀中。
“舍不得我!”
静安听着他臭屁的话有些好笑,对于沈珏的反童现象,静安实在是无法招架。
静安鼓起脸蛋,将脸低下,但瞪圆眼睛向上看沈珏,似乎是被他感染了,她也犟嘴道:“没有!”
“就有,就有,你就是舍不得。”
沈珏耍赖皮,吧唧在静安脸上亲了一口,边亲边吐槽:“又瘦了,那个可恶的赵瑾,都怪他让安安不能好好吃饭。”
静安摇头,赵瑾是必死的,他的死是三方势力都想看到的。
但关于赵家生意上的事情,对谁来说都有些无所谓。
静安也是一样,实在拿不到也没事,她主要,想问问文家,问问那个秘密。
也许不用亲自攻入皇城,她也能知晓那个秘密究竟是什么。
本以为还要再等两天,但当天夜里,牢房传来消息,赵瑾招了。
静安披了外衣向地牢走去,浓重的夜色像墨般泼在地面,每走一步,都好似在下笔作画。
月光落在青石板的小路上,好似清水破开笔迹,为她指引前路。
静安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赵瑾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过量的流金丸使得他游走在幻觉和现实的边缘,时而正常,时而癫狂。
守卫拿出纸条,上面零零散散地记载了整个燕国赵家的产业,最前面的部分似乎是撒谎了,被涂抹掉,新添上了些。
静安拿起,确实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赵家有自己的货运路线,紧急时刻可以使用;以及和京城联系的网点,沿路鸽棚,以及处理赃款的方式,最终的流向,皇宫,唐景翰私库。
静安正想将其合上,却发现一条奇怪的线,每年送一批质量最好的流金丸到京城。
怎么像皇商似的,还要为皇宫进贡?
转念一想,赵家就是皇商,左右不奇怪。
静安将东西递给沈珏:“应当没什么问题,和之前赵荻那的信息能对上。”
“我想,应该会对你有帮助。”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静安抬脚走入牢房。
昏暗的油灯下,是赵瑾惨白的脸,混合着泥土和血迹,丝毫不见生气。
守卫示意静安,赵瑾还处在幻觉中。
静安靠近赵瑾,声音极轻:“你,认识姓文的吗?”
赵瑾混沌的眼神出现一丝破裂,他机械地转头,看向静安的方向,空气凝滞许久,久到静安以为问不出什么东西的时候。
赵瑾突然大叫一声,惹得牢房众人不明所以。
“啊,啊,啊,在哪?哈哈哈哈。”
静安皱眉向后退,她不知赵瑾为何突然发疯。
“在哪呢,姓文的……”赵瑾脚无法用劲,他想向前冲,却被自己扳倒在地,他在地上蠕动,疯狂笑着:“在哪呢?是谁啊,是文度秋吗?在哪?找到,找到带给圣上。”
静安有些奇怪,唐景翰找舅舅做什么?
“我知道文度秋在哪,我带你去。”
赵瑾像落水狗一样爬到静安脚边,静安看着他这副与前些日子大相径庭的模样,不由得感叹流金丸这东西,当真是剧毒。
“我可以带你找到文度秋,但是你要告诉我,为什么要将文度秋带给圣上,为了什么?”
赵瑾显然听不进去静安说话,他口中喃喃自语:“找到姓文的,带给圣上。”
他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无论静安问什么,他都只有这一句,哪怕是静安问唐景翰的秘密,他都无动于衷。
赵瑾接收到了要抓捕文家人的指令,却不知为何。
难道是因为那个秘密?
静安跌坐在地上,和疯子说话耗费了她所有的精力,在这阴冷的地牢中,愣是折磨出一身汗。
汗水混着碎发黏在静安侧脸,她小口小口喘着粗气,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沈珏意识到她的情绪,起身将静安抱起,小心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温柔安慰:“没事的,没事的,咱们迟早会知道真相的,很快,很快……”
他将静安抱出地牢,随手吩咐守卫赶快将赵瑾处理了。
静安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挂满泪痕的脸上是坚定的神情:“等他清醒后,凌迟,分尸,喂狗,将头留下来给我。”
静安在青州士兵心中一直是世家贵女的形象,一颦一笑都优雅至极,即使吩咐用刑,也是慢条斯理。
猛地从她口中听到这些,不由愣了下。
“哦,哦,好的文小姐。”
“有劳。”
静安吩咐后又将脑袋埋入沈珏怀中,沈珏全程没有参与她的决定,只是断断续续地哄她。
静安脱去外衣上床之后,沈珏从厨房打来热水,轻轻地为静安擦脸。
“什么时候走?”静安闷闷的声音从口中发出,带着一丝不舍。
“不走了。”沈珏笑得明媚,擦脸的动作没停,“不走,一直陪你。”
静安抬脚,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
“哦,好痛,太痛啦。”
静安被逗笑,没理他:“赵瑾处理干净后,便要抓紧将赵家拖垮了。”
“最晚开春,赵上下便会发现赵瑾已经没了,唐景翰也会警觉。”
“要抓紧了,赵家其他地方的产业,拜托你一下,我这边计划立秋的时候攻打吴州。”
“好的,安安殿下。”沈珏蹲在床边,小狗般明亮的眼睛望着静安,似乎任何事情,他都能为静安办到。
“明日我会和李闯商议这件事。”
“我能赶回来的,相信我,我会陪着你。”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静安有些扭捏。
沈珏将水盆端走,回来继续守着她,似乎在等待静安说些什么。
静安左思右想,最终爬上床睡觉。
沈珏将被子掖好,在静安额头落下一吻:“会成功的,相信自己。”
沈珏不知静安是否回答,但他深刻地明白,静安越临近京城,越慌乱。
前尘往事包裹着她,痛苦的回忆夜夜折磨着她,她会害怕,会混乱,都是应该的。
静安望着沈珏离去的背影,翻身换了个角度入睡。
她知道,沈珏待在自己身边的时间太长了,总有些事情,是他要去做的。
沈家有沈家的命运,静安也有自己的路要走,无论是非对错,即使她并不知道前进的意义是什么,她都不能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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