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过上神之后变算是正式入门了!接下来便是去兰泽峰拜见灵枢长老,兰泽峰上的师兄负责你们的入门授课。授课结束后我再来领你们去各自的寝室。”
药王谷幻月潭大弟子长泽领着十几个萝卜头似的小弟子缓缓走出药王谷谷口出的那座巍峨神殿。
出了殿门才恍觉这座华丽宫殿的突兀诡谲。
朱红殿墙直插云霄有二十丈之高,檐角如鹰,振翅欲飞,顶上琉璃瓦在日光下泼洒出鎏金般的光泽。
檐下悬挂的透色琉璃风铃,随风轻摆,清越之声琳琅不绝,似能穿透数里山峦,涤荡心神。
大殿巍峨如擎天之柱,周遭环抱绵延万里的苍茫山脉,峰峦叠嶂,浓荫如墨。这般天地壮阔与殿宇雄奇相映,神殿非但不显庞大臃肿,反倒像是被浓色裹挟的一点朱色,在天地间划出惊心动魄的韵味。
等到最末的小师妹跨出殿门时,忽然心有所感,猛地转头,直勾勾看向了大殿正中央端立的那座巨大璇晖上神像。
神像足有百之高,头顶隐入殿顶垂落的红纱阴影中,冠冕珠玉在微光里流转,仅能窥见一点下巴的轮廓。
不知怎的,她觉得方才突然有种被窥视的感觉。
长泽察觉她的异样便问询缘故。
小女孩如实道来,长泽闻言呵呵一笑,只当是小姑娘初入神殿太过紧张,揉了揉她的头顶道:“休要胡思乱想,上神神像庇佑谷中弟子,何来盯人之说?许是你拜得太投入,产生了错觉。”
说着便牵起师妹手腕,将人带离了殿门,其余少年也跟着哄笑几声,没把这小插曲放在心上。
清点完人数,他指尖掐诀,一道灵光闪过,身前便浮现出一丈青色扁舟,小弟子们欢呼着被一一拉上扁舟,朝着兰泽峰方向飞去。
行至半途,长泽正指着下方云雾缭绕的山峰,一一讲解各峰归属与禁忌。忽的,他指尖一转,指向远处被群山环绕的湖泊,湖中心似是有座湖心岛,不过湖面烟雾缭绕,叫人看不真切。
“……那便是幻月潭,中心浮岛上的宫殿便是我师尊谢重楼的居所,不过岛上被设了禁制,非亲传弟子不可入。”
他言语间是难掩的自得与崇拜,小弟子们闻言皆是“哇”声一片。而话音未落,湖心浓雾骤然被金光炸开,未等他们反应,一道轰天巨响便紧接着在脑内炸开!
金光锐利如剑,似是撕裂云雾,掀起漫天狂风,扁舟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小弟子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顿时惊呼出声,一个个脸色发白。
“抓紧了,别乱动!”
长泽连忙沉喝安抚,一边运转灵力稳住法器,一边伸手去抓那些惊慌失措、四处乱撞的小孩。可乱成一团的孩子哪里听得进话,尖叫声此起彼伏。
分心乏术,长泽灵力凝滞一瞬,便是这短短一瞬,扁舟猛地翻转,“哗啦”一声,十几个孩子连同长泽一起,从高空直直坠了下去。
长泽心中一紧,正欲掐动护身法诀,下方便蓦然爆发一股磅礴浩瀚的灵力。
这股力量温和却有力,如同一双温暖的大手,将坠落的众人一一托起,顺带稳稳扶正了翻转的扁舟。
“师尊!”长泽又惊又喜,低头看去。
只见飞舟下方,一头巨大的白色灵狐踏空而立,剔透的雪白皮毛与骑在狐背上那人的雪色长发融为一体。狐上男子内里玄色锦衣裹得严实,外头照着件暗紫色斗篷,被狂风卷得猎猎作响。
闻言谢重楼抬头,露出一张俊美苍白几乎妖异的脸以及一双血色浸染般的红瞳。
不过几息,白狐便载着那人踏空而上,与扁舟齐平。
刚要开口,远处湖心又是几道金光爆开!
这回金光并未消散在风中,反倒凝聚成实质般的光柱,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袭击周遭所有事物,其中几道金光更是直直朝着扁舟这边打来!
小弟子们再次惊呼,吓得纷纷往后缩,扁舟再度剧烈晃动。可不等它再次翻转,一道温润的青光从身后袭来,稳稳托住了扁舟,同时在舟前凝聚成一道薄薄的屏障。
屏障看似脆弱,却蕴含着无比强大的防御,狂风与金光撞在上面,竟如泥牛入海,瞬间消散无踪。
“长泽,带他们先去灵枢那里。”
一道温柔婉转的女声自身后传来,众人回头,只见一位身着青衣的女修,脚踩一盏青色莲灯,悄无声息地立在扁舟后方。她眉目温婉,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草木清香,气质出尘。
长泽心中仍有顾虑,便问道:“这是……”
“云耀要突破了。”谢重楼淡淡开口,“快带他们去灵枢那。”
长泽心中一凛,不敢耽搁,连忙点头应是,驱动扁舟加速,朝着兰泽峰疾驰而去,只想尽快带小弟子们远离这是非地。谢重楼与青衣女修也转身,欲前往爆炸的方向。
与此同时,变故再生!只见远处金光骤然暴涨,如同烈日炸开,将整片天地都染成了金色,刺得人睁不开眼。
等到金光散去,只觉周遭的灵力忽然变得浑厚浓稠,期间夹杂着股凌厉锐气。
无人发觉时,一道俊朗身影已然破空而至,瞬间逼至近前。
那人衣衫单薄,似是只着中衣,胸口大片结实的胸肌袒露在外,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容貌俊朗,嘴角还擎着一抹肆意不羁的笑意。
他浑身萦绕着淡淡的金色灵光,如同披了一层金纱,活脱脱像一个“小金人”。
长泽刚想开口见礼,就见这“小金人”看也不看他们,径直朝着白色灵狐冲去。那白狐似是极不待见他,见他逼近竟然“砰”地一声缩成巴掌大小,嘤嘤叫着,“咻”地一下钻进了长泽的扁舟。
谢重楼显然也没料到这变故,身形在半空僵了一瞬,便朝着下方坠去。不等他落地,那“小金人”已然身形一闪,稳稳将他揽入怀中。
“小金人”身材高大壮实,比谢重楼整整宽了一圈,将人紧紧抱在怀里,竟像是将人硬生生嵌入了怀中一般,姿态亲昵至极。
长泽显然习以为常,欲言又止几息,便驱动扁舟快速离开。
可扁舟上的小弟子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瞪大眼睛盯着抱在一起的二人,满脸好奇。
长泽刚想开口,就听见那“小金人”忽然发出了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娇嗲声音:
“嗯哼~重楼人家想死你了,你想不想我呀~”
“你别动呀!再给我抱抱,我冷死了,哎呀你别动你别动嘛。”
“嘤嘤嘤宝贝你都不爱我了,我小心脏受伤了,我要力竭摔下去了,如果重楼亲亲我的话,说不定我就好了,呜呜呜~”
这黏糊糊声音与他俊朗壮实的外形反差极大,听得一众弟子头皮发麻,连驾舟的长泽都一个趔趄,差点再把飞舟掀翻。
飞舟早已驶离是非之地,那腻腻歪歪的娇嗲声音也被甩在了百里之外,可飞舟上的小弟子们依旧目瞪口呆地坐着,一个个眼神放空,像是被天雷劈中了一般,脑子里嗡嗡作响,透着股外焦里嫩的茫然。
“啊哈哈……”长泽嘴角抽搐,疯狂想补救方才那辣眼画面带来的冲击。可他搜刮遍脑海,关于那位“光辉事迹”反倒争先恐后冒出来,再度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长泽嘴唇开合半天,最终还是无奈闭上,只觉得心疼过去的自己。
“长泽师兄,他们是……”年纪最小的师妹怯生生开口,眼里满是好奇。
长泽生怕她问出更让自己如鲠在喉的问题,当即如炮弹般滔滔不绝:“啊哈哈,你说那位紫衣仙人?他便是我师尊幻月潭阁主谢重楼!至于那个浑身金光的——”
“叽叽叽!”
躲在飞舟角落的小白狐突然炸毛,听见“金光”二字便愤愤不平地大叫起来,小身子蹦蹦跳跳,像是积攒了数万载的苦水,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突破口。
长泽连忙伸手按住炸毛的小狐狸,一边顺毛安抚,一边继续解释:“那是师尊的道侣,也是幻月潭的挂名长老,云耀长老。”
“挂名长老?”有小弟子好奇追问。
“对。”长泽点头,“云耀长老并非药王谷修士,原本是剑修,据说当年为了跟师尊结为道侣,直接叛离了原本的师门,直接……怎么说呢,‘入赘’?呃……反正最后就是当了幻月潭的挂名长老。”
“哇!”小弟子们齐齐惊呼,眼里满是震撼。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长泽赶紧打断弟子们的追问,生怕再说出什么劲爆内幕,连忙总结道,“不过云耀长老十分善妒,所以你们日后若是有幸能够入幻月潭也千万别去打扰师尊和长老,有任何事寻我便是,免得触长老霉头!”
“嘤嘤!”怀中小狐狸连忙嘤咛几声表示认可并且深受其害。
“那,那位青衣仙子是——”
“那位是素问仙子!”长泽语气带着敬畏。
“是妖王素问吗?!”小弟子们瞬间激动起来,一个个眼神发亮,“是那位同璇晖上神签订盟约的妖王素问吗!”
“正是。”长泽点头,“素问仙子与师尊交情极深,这回云长老冲击七阶,师尊应当是担心突破时出岔子,特意请了仙子过来护法。”
“七阶!”小弟子们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如今道法微末,天地灵气稀薄,修为能达五阶,便已是一方宗门的顶梁柱,足以坐镇一方。而七阶修士,放眼整个修真界,不过寥寥百人,其中大半还是千百年前上古大战中苟活下来的老人。这些老人大多受了战伤,能发挥出的实力十不存一,真正能巅峰战力的七阶修士,更是凤毛麟角。
小弟子们纷纷缩了缩脖子,想起云长老那壮实的身形和娇嗲的语气,只觉得这位七阶大能既可怕又离谱。
这时,最小的青衣小师妹又怯生生开口:“那……素问仙子可会收徒?”
这话瞬间问到了所有小弟子的心坎里。
如今药王谷能在修真界一家独大,全靠三位顶尖大能——“诡医”谢重楼、“圣医”灵枢,以及妖王素问。灵枢据说是活了万载的玄龟精,年纪大得吓人,根本没精力教导新弟子。所以他们这些入门弟子,大多是冲着“诡医”和“妖王”的名头来的。
可现在听长泽师兄说,“诡医”谢重楼有个实力强大又善妒的道侣,拜师的念头瞬间被掐灭。
如此一来,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妖王素问身上。先前那一面,素问仙子眉目温婉,气质和善,一看就是好说话的样子,收徒的概率定然极大。
小弟子们心里刚燃起希望,就被长泽一盆冷水浇灭:“素问仙子早已收了关门弟子,大概率不会再收徒了。”
“关门弟子?”小弟子们异口同声惊呼,满脸不敢置信。
“对啊,十多年前就收了,是她第一个徒弟,也是最后一个。”长泽回忆着说道,“我也没怎么见过,只听说是叫做‘杨小唐’的师弟。”
“那这位师兄可是什么大妖后裔或者是修士大能后代之类的?或者,或者是灵族的人?”小师妹追问,眼里满是不甘。
长泽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小唐师弟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听云长老总叫他‘杂毛狗’,想来……应当是灵犬类的妖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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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素问脚步放得极轻,悄然退到一旁,不打扰那对久别重逢、紧紧相拥的爱侣。她指尖快速掐诀,周身萦绕起淡淡的青光,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抵达幻月潭湖心岛。
岛上宫殿四处都残留着云耀突破时炸开的金光剑气,梁柱上布满剑痕,随处都是未消散的金色灵韵,十分张扬。
素问对此视若无睹,径直朝着幻月潭最深处走去。那里有一座专为闭关修筑的阁楼,也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远远望去,那座阁楼的楼顶已然被轰塌,断壁残垣间透着破败,显然是云耀突破时的力量波及所致。
越靠近阁楼,空气中的剑气便越发凌厉,带着尖锐暴躁。这些残留的剑气察觉到外来者侵入,瞬间调转方向,如同无数柄小剑,直直朝着素问射来。
素问神色未变,只是随意抬手一挡,一道柔和却坚韧的青光在身前铺开。那些凌厉的剑气撞上青光屏障,瞬间便如冰雪消融,消散无踪。她脚步未停,最终稳稳落在了阁楼门前。
阁楼内静得出奇,仿佛空无一人,但那萦绕不散的剑气,却带着强烈的守护之意,像在守卫着什么东西。
她推门而入,楼内的装修出乎意料的简单。不像宫殿内其他区域的繁杂华丽,只有一张木床、一张石桌,陈设极简,透着一股清苦。
目光四处扫视,仔细搜寻着目标。
终于,在二楼的一间小房间里,看到了一摊看似被随意堆在一起的衣物。最外头那件金光闪闪的长袍,像是云耀缺失的外袍。
素问走上前,轻轻掀开最外层的金袍。衣物之下,赫然露出一只圆滚滚的枣红色小狗。
小狗闭着眼睛,毛茸茸的身子蜷缩着,湿漉漉的鼻头一下一下轻轻耸动,四肢还时不时抽搐一下,显然睡得极不安稳,像是在做噩梦。
察觉到有人靠近,小狗的身体瞬间警惕地绷直,原本紧闭的眼睛蓦然睁大,露出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满是戒备。可当它看清来人是素问时,眼中的警惕瞬间褪去,耳朵耷拉下来,发出委屈的“哼唧”声,猛地扑进素问怀里,用小脑袋蹭着她的衣襟,嘤嘤嘤地低声叫唤,声音里满是疲惫与依赖。
“乖宝。”
素问哑声唤道,将圆滚滚的枣红色小狗搂得更紧。指尖带着清润灵力,细细梳开它身上打结的绒毛,一缕缕温和灵力顺着指尖渡入小狗体内。
感受到灵力滋养,小狗紧绷的身子渐渐松弛,不再紧绷,小脑袋往素问怀里拱了拱,发出细微的呼噜声,昏沉沉睡去。
素问抱着小狗走出阁楼时,谢重楼与云耀已立在阶前。见她怀中昏睡的小家伙,谢重楼眉头微蹙,带着几分关切:“他怎么样?”
“无事,大约是突破累的狠了吧。”素问捏了捏小狗肉垫,满眼溺爱,旋即抬眼看向二人,语气沉了几分,“‘那边’有异动?”
“应该是来了一趟,感知到突破的是云耀就走了。”谢重楼话音刚落,挂在他身上的云耀就炸了毛,爪子在他腰间乱捏:“再来老子一剑劈了他!”
谢重楼反手在他腰上狠掐一把,云耀顿时像被抽了骨头,委屈巴巴地把脸埋进他颈窝:“重楼你偏心……你都不心疼我突破多累……”
素问抱着小狗别过脸,假装没看见这腻歪模样,只淡淡道:“我总有种感觉,他已经知道了。”
“知道又怎样?”云耀不屑地嗤笑一声,“老头在上边根本下不来,除了着急的团团转还能怎样?”
话音刚落,谢重楼抬手就在他嘴上轻轻拍了一下。云耀当即委屈地撇起嘴,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脑袋一埋就扎进爱人颈窝,嘤嘤嘤地撒起娇来。
谢重楼无视他的撒娇,目光落在素问怀中的小狗身上,语气沉了几分:“早些送他走吧,谷外的人都在等着,不会出事的。”
“我……我……”素问将小狗搂得更紧,指尖轻轻拂过它毛茸茸的头顶,看着它安稳的睡颜,眼眶瞬间红了。
“把他一直留在药王谷,迟早会被找到破绽。”谢重楼语气笃定,“到时候,就不是你想送就能送得走的了。”
“这些我当然知道……”素问抬起头,泪水早已顺着脸颊滑落,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可我真的受不住,再失去他了……”
谢重楼喉结滚了滚,终是轻叹口气,不忍再看素问泪流满面的模样,缓缓别过脸去。
云耀也收了那哭唧唧模样,方才的嚣张与玩闹尽数褪去,只将挂在谢重楼腰间的手拢得更紧,脑袋埋在爱人颈窝,闷闷地叹出一口气,带着难得的沉重。
三人各怀心事,谁都不再开口。
唯有素问怀中的小狗,睡得依旧安稳,爪子偶尔轻轻蜷缩,不知梦见了什么,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哼唧声,更衬此刻寂静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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