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程的成绩一塌糊涂,好像上学就是在摆设,她本人压根没认真学过,问她公式她不知道,问她这个知识点在原书哪个地方她也不知道。
林澜之无奈,只好让她从最基础的背公式开始,照着课本一个知识点一个知识点的教她。
“你以前上课都在干什么?一点没学?”林澜之本来是安稳地坐在沙发上的,直到一晚上被面前这人震惊三百遍后,有些坐不住了,跟着她一起坐到了地毯上。两个人就这样坐在茶几前预习功课。
云程正握着笔伏在茶几上抄物理公式和咕哝咕哝默默背诵,模样看起来真有百分之百的认真。整个人跟刚才叛逆玩闹的样子判若两人。
听见林澜之的话,她头都没抬,轻描淡写道:“没学啊。”
话说得也毫不掩饰,理不直气也壮。
林澜之觉得意外:“那你上课在干什么?”
云程在白色草稿纸上一笔一划写了个机械能守恒定律,漫不经心地回林澜之:“保护我哥啊。”说完她嘀咕嘀咕地继续写下一个公式。
林澜之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僵,不禁把视线从她那些鸡飞狗跳的公式字迹上移到她侧颜。她正全神贯注地把双目落到面前的公式上,额头处被冷风刮了一搓头发粘在上面。云程本人依旧毫无反应,持续背诵。
他其实看不懂面前这人,也不知道她这话是开玩笑还是真心话。
保护她哥?需要保护到把自己学业都荒废吗。
“保护你哥有这么重要?”脑子里面这个想法挺困扰他的,于是也就顺便问出口了。
其实他问这话也就随便问问,没想太多,但话音刚落,面前原本在认真记公式的人笔尖猛地一滞,蓦然抬眼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满眼深意。
林澜之:“…………”
“我就是随便……”问问。
“你在吃醋?”
不待他解释,云程已经先一步开口,嘴里的话如往常般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林澜之:“…………”
“我吃什么醋?”他立刻将头扭开,面不改色道。
云程睨着他轻轻笑着,下巴压在笔盖上方,一双眼睛深邃中带着浓浓的审视。见他抿着唇还恪守着那副板正的老样子,她嘴畔的笑意更浓,目光玩味地绕到他细长苍白的脖颈上。
他穿的睡衣是她特意按照他的身材找人定制的,出自安列亚国最颇负盛名的服装设计师依奇娜之手。作为新历24775年被全体国民誉为最懂女人心思的大设计师,依奇娜果然名不虚传,懂女人对穿自己身上衣服的审美需求,也懂不同女人想给伴侣穿什么样衣服更赏心悦目的需求。
先不说林澜之是不是她正式的伴侣,就算是短期关系中的玩一玩,她也要把自己的玩具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搁家里看起来就心情舒畅。谁让她不缺这点打扮他的钱呢?
最后视觉盛宴上享受的还是她。
别说,林澜之光是容貌上就占据了极大的先天优势。肤白,貌美,腿长,清冷狭长的眼型,白而细的脖颈。
此刻深蓝色的真丝衣料包裹着他清瘦的身形,将他劲瘦漂亮的肩颈线条和背部线条勾勒得十分清晰,视觉上看起来更具一番别样味道。
两侧肩胛骨的轮廓于薄薄的衣物下微微凸起,若隐若现,令她不知不觉回忆起不久前她的五指就覆盖在那两瓣如蝶翼的肩胛骨中央,指尖深深摩挲,触感细腻又光滑。
有些回味了,她轻笑。
“当然是吃我哥的醋。”云程一字一顿刻意道。
她的视线最后聚焦在他脖子侧端的红痕上。他真的太白了,导致皮肤上有点痕迹都能轻易被瞧得一清二楚。
这衣服的领口在设计时,她故意提醒了依奇娜方,要低些大些。呈现出一件只要穿在身上就能看见脖子和锁骨的睡衣形式。
如今看来,效果甚好。
他把这件衣服的巧思完美地展现出来,并且添加了许多他本人独有的风情。所有的所有,都一致表现得淋漓尽致。
真想咬一口。
但是她不是吸血鬼,要忍住。
云程握紧手心的写字笔,神态是毫不掩饰的荡漾。
身旁的人的目光与某些跟上床有关联的心思向来是不加掩饰的,即便是靠余光探查,那种露骨直白的眼神都足以将他瞧得片甲不留。
林澜之垂着的眼眸动了动,往后靠在了沙发边缘,目光空旷地抬起,落到前方漆黑反光的巨型电视荧幕上。他不轻不缓道:“你还没学完当前的公式,继续背吧。明晚我要抽查。”
云程:“…………”
故意跳着她的问题不回答。
挺难搞的。
“行呗,那我继续背了。”
她慢慢对他的侧脸笑着,他依旧没回头看她,仅是嗯了声表示可以。
她撩着笑意移开了视线,重新俯首在稿纸前记录这些陌生的公式。宽广的房间里一时之间彻底沉寂下来,谁也没再开口打破这样的宁静。
时间接近午夜十二点时,云程终于背完了所有的物理公式,也在林澜之的指导与讲解下,她弄懂了这些公式的意思与用处。
眼睁睁看着林澜之在那页写满了她默写的公式的草纸底部写下日期与两个“合格”字样的评语。她翘唇自夸道:“我聪明吧?”
林澜之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握着红笔在纸上写完评语,他凝着稿纸上东倒西歪却完全正确的公式,由衷地点头,顺着她的话称赞道:“是挺聪明的。”
能三个小时记住别人三年才学完的八十几个公式和含义,记忆力挺超群,理解力也的确不错。没有生搬硬套、照本宣科,完全按照理解来阐述,如果照这样学下去,应该不用多久就能取得显著性进步。
他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翻到第一页,开始写今天的教学总结。
云程勾着唇靠到他旁边,凑着脑袋过去瞧他写的什么,待看清他笔记本上的内容,都是些关于今晚她的学习进程与学到了多少东西的记录。她笑得更烈:“你以后打算当老师啊?在教学这件事上,还挺会的。”
林澜之写字的手停都没停,每一个字写得潇洒利落,平着嗓音说道:“明天上课时你要是不想听课就继续复习这些公式,然后把我刚才给你出的四道大题写了,明晚我给你讲解。”
云程有些无语。
这人真的,次次都能把话聊死。
“也可以,你都这样说了,那我明天就勉勉强强牺牲掉自己宝贵的睡眠时间,少睡两堂课,拿来做题吧。”她照常般玩乐道。
林澜之写完最后一个句号,把笔记本啪地合上。他原地站起来,将笔记本拿在腿侧,垂眸看她:“希望你说到做到,明天你要是忘记写了我会提醒你的。”
云程作为圣德中校本学年第三年级转学生,在前两天刚来时,不偏不倚正式成为了他的同桌。所以在校内喊她做几道题,顺嘴的事。
说完他就转身大步迈向台阶,几步走上去,去浴室里换衣服。
云程:“…………”
她目送着他的背影,这才发现那人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即使他走得快,但双腿一瘸一拐的,微微颤动。走个路都有种残废了的意味。
是烧还没退,还是伤到了?
她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浴室的门里。
林澜之换衣服挺快的,没几分钟就出来了。
他开门时,云程正抱着手斜靠在浴室门框上,堵住了他的出路。
“我送你回家。”云程目光紧紧瞧着他,提议道。
林澜之穿着他来时的那身黑色短袖和蓝色牛仔裤,身形颀长瘦削,英俊如斯,手里还拿着他的棕色硬壳笔记本。
“不用。”他拒绝道。
说着他把脚跨出来,绕过云程离开,朝房门的方向毫不留恋地走去。
身后,云程睨着他的背影,冰冷地扯了扯嘴角,蓦然从门边直起身,三步当两步快速追上林澜之,伸手用力拽住他的左手手腕,跟个流氓一样把他拉停在房间门板前。
“宝贝儿,我说了,送你就是送你。你乖乖听话就行了,走什么?”云程笑道。
她一手抓着他的手腕,一手握在门把手上打开了门,明亮宽大的走廊立刻映入眼前。云程转头看向林澜之:
“我们走。”
手腕处属于另一个人手心的温度极烫,像滚烫的熔岩围着手腕打圈,灼得那块皮肤很难受。林澜之下意识发力舞起手肘退后,要将手从云程手里挣脱回来,结果他每用一次力她手里的力气也跟着在加大,带着不容拒绝的决心。
挣了几下实在浪费时间,连身上原本只是微微刺痛的地方都在开始变本加厉,林澜之索性不动了,任由她拉着。他抬步跟着她一起走出房间。
从客厅去往金色铁门的小径两旁开满粉色高大的木槿花。每朵花都沾着夜间的露水,片片晶莹剔透。
林澜之沉默地跟在云程身后,踏过铺满鹅卵石的路道时,花瓣上的露水恰巧啪嗒坠下来,准确无误地砸在他头顶。冰凉刺骨得令他倒吸一口冷气。
林澜之使劲摇了摇脑袋,没把头顶的凉意甩出去,无奈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脑顶,那里的头发湿了一小片。
云程牵着他的手走在前面,听见他的动静,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怎么了?”
林澜之放下手,容色平淡:“没什么,掉了滴露水在头顶而已。”
云程放下心来,收回目光,继续拉着他走向大门,突然信口开河道:“那你要不要再回我家里洗个澡,现在花上面的露水可是它们的口水,挺脏的。”
林澜之:“…………”
他瞧着她的后脑勺,不信:“胡说八道?”
云程徐徐笑着:“我可不是胡说八道,我认识它们这么多年了,这些花什么德行我都一清二楚。晚上它们睡觉啊,有一个特别的嗜好,那就是边睡边流口水。所以,你现在头顶上的水可是它们的口水,是口水还不脏吗?要不咱们再回屋洗洗?”
林澜之:“………………”
“…你自己洗吧。”他主动忽视她话里的暗示,冷淡道:“现在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听出身后的人语气有些生硬,拒绝的意味实打实。云程也不再故意逗他:“好吧,只是可惜不能跟你一起洗了。还挺遗憾的。”
嘴上说着遗憾,她面上却肆意地笑了,拇指不由得暗暗摩挲着他手部白皙的皮肤。
林澜之满脸镇静,目光默默落到她牵着他的那只手上,瞳色跟随着她的小动作逐渐变暗。只是他嘴上并没有回她这些话,也没理会手上的动静。林澜之重新收回视线。
没收到想要的回复,云程也不气。
她早习惯他的沉默寡言以及装聋作哑,她讥诮地笑笑,没再说什么,手拉紧他把他带到停在门口的灰色跑车旁边。
“大小姐,不好了,少爷他不肯吃药,现在头疼得厉害,我们怎么哄他吃药他都不肯吃,只好来请你先过去看看了。”
云程手才刚拉在车门上要打开,径道里一个穿着浅蓝色服饰的佣人遽然惊慌失措地朝他们跑过来,不断高声惊呼着。
云程手一顿,指尖停在了光滑的车门上。她平静地看向跑到跟前的气喘吁吁的佣人,皱眉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都几点了,现在才让他吃药?”
云澈自从他爸妈出车祸去世后,他多年来梦魇反复缠身,精神状态十分紊乱,岁岁月月处在一种晚上睡不好白天神经憔悴的状态里。
后来经过医生长期的专业检查与健康指导,才开始坚守着“睡觉前先把药吃了再休憩”的准则生活,情况才逐渐转好。
但平时他喝了就睡,今天怎么回事?都十二点多了还没喝。
佣人听到云程责问的话,心里有些发怵,抖着嘴道:“……我……我们从九点半时就开始在劝少爷他喝药了,但第一次他说让我们先放在那,他自己待会会喝,所以我们就下来了。只是等到十点,我们打算去收药碗时,才发现少爷其实还没有喝药,于是又给他煮了第二碗药,端上去时少爷突然说时间还早,不想喝,让我们再放那,他稍后再喝。我们想着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就按照他的吩咐做了,谁知道第二碗少爷也迟迟没喝。眼看时间变晚,我们煮了第三碗上去,打算就留在现场劝着少爷喝,只是还没怎么开劝,少爷的头疼症就开始发作了。我们……我。”
佣人越说越低,直到话音彻底没落在路过的清风里。工作失误往往越解释越乱,她说着说着便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云程微微蹙眉,考量半晌,手从车门上收回来,冷淡道:“我去看看。”
她说着就抬脚绕过佣人和林澜之离开,朝客厅的方向往回走。完全把承诺要送人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跑车旁边,佣人盯着云程的背影,又收回视线尴尬地望向还留在车旁吹风的林澜之。她嗫喏唇瓣,眨巴着一双复杂的眼睛,神色闪烁道:“这……嗯……这。”
林澜之浅浅一笑,知道她想说什么。他不甚在意地开口:“你也跟她一起回去吧,大门就在这,我直接出去就行了,也不会迷路。”
佣人犹豫:“…要不我给你打个车吧,反正车费是会报销的。”
只要是云家的佣人以及服务人员,车费都会报销的。虽然……额……虽然面前的人跟大小姐可能存在的是某种畸形的关系,但那也应该会报销的吧。
林澜之摇头,眼里闪过一缕低淡的微光,他看着已经空旷无人的径道,说:“不用,我来这是骑自行车来的,自行车现在就停在路边,我出去骑着回家就行了。你回去吧。”
佣人听此,眼睛一亮,终于松了一口气,不再困顿于怎么安排这个“大小姐的贵客”,她笑吟吟看着他:“好,好,这样也行,那你注意安全啊,我先上去看看情况了。”毕竟上面才是真主子。
林澜之嗯了声,她便立马飞溜,没多久就同样消失在径道路口。
深夜的风有些凉,林澜之拿着笔记本站在跑车旁边,目光扫向远处亮着灯光的二楼。
那里的房间有个很大的阳台,白色栏杆围成一道安全的围栏,从他的角度能看到阳台上摆满各种五颜六色的可爱动物摆件,在深夜里满面春风。
摆件背后的白色帘子映着几个忙忙碌碌的黑影,有一道似乎正坐在床边,微微低头与床上的人说话。语气如何,神态如何,林澜之都瞧不出来。
他静静地收回目光,发僵的手指拿紧笔记本,转身跨着酸麻的双腿走出金色铁门,跛着脚往远处缓慢迈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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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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