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十月,望海村被一层薄薄的秋霜染得愈发清冷。海风卷着枯叶,在巷子里打着旋儿,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啜泣。陈阿娇站在灶台前,往锅里添了把柴火,看着火苗舔舐着锅底,映得她脸颊微微发烫。锅里煮着的是李柘从山上采来的野菊花,据说能败火,她想给学堂的孩子们送去些 —— 这几日天气骤凉,已有好几个孩子开始咳嗽、流涕,看着让人心疼。
“阿宁,我去学堂了。” 李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看这天,怕是要下雪,你把这件衣裳带上,别冻着。”陈阿娇娶了一件长衫,叠好放在竹篮里,又往里面放了几个刚烤好的粗粮饼:“路上小心,孩子们要是咳嗽得厉害,就让他们多喝点热水。”
“知道了。” 李柘接过竹篮,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走进了晨雾里。
陈阿娇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这种不安,从三天前就开始了。村里的二柱子家的小子先是发烧,接着咳嗽不止,没过两天,邻居家的丫头也病倒了,症状一模一样 —— 高烧不退,咳嗽带痰,浑身乏力。村里的大夫来看过,开了些草药,却不见好转,反而有越来越多的孩子开始生病。
“阿宁!阿宁!不好了!” 一阵急促的呼喊打断了她的思绪。陈阿娇走出屋,看到张大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上满是焦急,“我家小孙子也病倒了!烧得厉害,还一个劲地咳嗽,你快去看看吧!”
陈阿娇心里一紧,跟着张大娘快步往她家走。还没进门,就听到屋里传来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她走进屋,只见一个约莫五岁的小男孩躺在床上,脸颊烧得通红,嘴唇干裂,呼吸急促,每咳一下,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似的。孩子的母亲守在床边,眼圈通红,不停地抹眼泪。
“什么时候开始烧的?” 陈阿娇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心头一沉 —— 这症状,太像现代的流行性感冒了,也就是古人说的 “风寒”,若是在医疗条件差的村里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昨儿个夜里开始的,起初只是有点咳嗽,以为是着凉了,没当回事,没想到今儿一早就烧起来了。” 孩子母亲哽咽着说,“请了王大夫来看,开了药,喝了也没用,烧得越来越厉害了。”
陈阿娇环顾四周,看到屋里还有两个稍大些的孩子,正好奇地看着床上的弟弟,时不时咳嗽两声。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说:“快,把这两个孩子带到隔壁屋去,别让他们在这儿待着!”
“为啥?” 张大娘不解地问。
“这病会传染!” 陈阿娇的声音有些急促,“孩子们在一起玩,很容易被染上。必须把生病的孩子和没生病的隔离开!”
“传染?” 张大娘和孩子母亲都愣住了,显然没听过这个说法,“不就是着凉了吗?咋还会传染?”
“这不是普通的着凉,是风寒之气在孩子们中间流传。” 陈阿娇尽量用她们能理解的语言解释,“就像地里的虫子会从一棵庄稼爬到另一棵上,这病气也会从一个孩子传到另一个孩子身上。必须隔开,才能不让更多孩子生病。”
虽然将信将疑,但看着孙子难受的样子,张大娘还是赶紧让孩子母亲把另外两个孩子带到了隔壁屋。
“那现在咋办?” 张大娘看着陈阿娇,眼神里带着一丝依赖 ——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早已把这个能干又聪慧的姑娘当成了主心骨。
“王大夫开的药继续喝,另外,我再给你个方子,煮些草药水,让生病的孩子喝,也让家里人都喝点,能预防。” 陈阿娇说,“还有,屋里要多开窗通风,让新鲜空气进来,把病气赶走。孩子用过的碗筷、被褥,都要用热水烫过,太阳底下晒透。”
她一边说,一边走到院子里,从墙角摘了些生姜、葱白,又想起李柘前几日采的紫苏和艾草,连忙说:“这些东西加上紫苏、艾草,一起煮水,大火烧开后再煮半个时辰,放温了给孩子喝,一天三次。家里没生病的人,也喝上一碗,能驱寒。”
张大娘虽然不懂这些法子的道理,却对陈阿娇充满了信任,连忙按照她说的去准备。陈阿娇则留在屋里,帮着给孩子物理降温 —— 用温水擦拭孩子的额头、手心、脚心,这是她在现代学到的退烧方法。
忙活了大半天,孩子的体温终于降下去一些,咳嗽也减轻了些。陈阿娇这才松了口气,刚想回家,却又被其他村民拦住了 —— 村里又有几个孩子病倒了,大家听说张大娘家的孙子在陈阿娇的帮助下好些了,都来请她去看看。
陈阿娇没有推辞,一户户地去看。每到一户,她都反复强调 “隔离” 的重要性:让生病的孩子单独住一间屋,尽量由一个大人照顾,照顾的人要勤洗手,接触孩子后要用艾草水洗手;没生病的孩子不要去探望,玩耍时也要保持距离。同时,她把那个预防和治疗的草药方子告诉了每一户人家,叮嘱他们一定要煮来喝。
“阿宁,这法子真能管用?” 有村民不放心地问,“王大夫都没办法,就这几把草能行吗?”
“是不是管用,试试就知道了。” 陈阿娇的语气坚定,“但隔离一定要做好,这是保住更多孩子不生病的关键。”
李柘得知村里的情况后,也立刻从学堂赶了回来,帮着陈阿娇一起劝说村民。他是村里的教书先生,威望很高,有他帮忙,村民们虽然还是有些疑虑,但大多都照做了。学堂里也停了课,李柘挨家挨户地告诉家长们防疫的法子,还帮着那些家里没人的农户煮草药。
接下来的几天,陈阿娇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她每天都要去看望那些生病的孩子,观察他们的病情变化,调整草药的用量;还要挨家挨户地检查隔离措施是否到位,提醒大家注意卫生。李柘则承担了所有的家务,还把家里的存粮拿出来,分给那些因为照顾病孩而无暇顾及农活的家庭。
村里的气氛很紧张,家家户户都紧闭着大门,巷子里很少看到孩子的身影,只有偶尔传来的咳嗽声,和药草的苦涩气味在空气中弥漫。有人开始动摇,觉得陈阿娇的法子太折腾人,甚至有人说她是 “妖言惑众”,想把她赶走。
“阿宁,要不…… 就算了吧。” 张大娘看着陈阿娇熬得通红的眼睛,心疼地说,“万一…… 万一孩子们有个三长两短,你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大娘,我不能放弃。” 陈阿娇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我知道大家担心,但这是唯一能保住孩子们的办法。再等等,再给我几天时间,一定会好起来的。”
李柘握住她的手,给她无声的支持:“我相信你。”
或许是他们的坚持起了作用,或许是那些草药真的有效,又或许是隔离措施阻断了疾病的传播。第五天的时候,好消息传来了 —— 最先生病的二柱子家的小子退了烧,咳嗽也明显减轻了;张大娘的小孙子已经能下地玩耍了;其他生病的孩子,病情也都得到了控制,没有再恶化。更重要的是,这几天里,没有新增的病例。
“真的管用!阿宁的法子真的管用!” 村民们奔走相告,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些之前怀疑、甚至指责过陈阿娇的人,也都红着脸来向她道歉。
“阿宁,真是对不住,之前是我糊涂,不该怀疑你。” 一个汉子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要不是你,俺家娃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
“是啊,阿宁,你真是我们村的福星啊!”
“这法子太神了,以后要是再闹这病,咱就按你说的办!”
陈阿娇看着大家真诚的笑脸,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连日来的疲惫仿佛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满满的欣慰。她笑着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都相信我,都照做了。只要我们心齐,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李柘站在她身边,看着她被乡邻们围在中间,脸上洋溢着自信和温柔的笑容,眼里满是骄傲和爱意。他知道,他的阿宁,不仅是他的妻子,更是这个村子的守护者。
这场风寒过后,陈阿娇在村里的威望更高了。大家不仅佩服她的聪慧和能干,更感激她的善良和担当。有人送来刚捕的鱼,有人送来新收的粮食,还有人把自己织的布送给她,说要给她做件新衣裳。
“阿宁,你这脑子是咋长的?咋啥都懂呢?” 张大娘一边给她缝补衣裳,一边好奇地问。
陈阿娇笑了笑,没有解释。她不能说这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知识,只能说:“都是以前听我娘说的,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
她知道,这场风波,不仅让她赢得了乡邻们的尊重和信任,更让她自己彻底放下了过去的包袱。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躲躲藏藏的废后陈阿娇,而是望海村的一份子,是能为这个村子贡献自己力量的 “阿宁”。
夕阳西下,陈阿娇和李柘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海风拂过,带着一丝暖意,远处的海面上,晚霞绚烂,像一幅铺展开的锦缎。
“累坏了吧?” 李柘轻声问,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有点。” 陈阿娇靠在他的肩上,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充满了满足,“但很开心。”
“以后不许再这么拼了。” 李柘心疼地说,“你要是病倒了,我该怎么办?”
“知道啦。” 陈阿娇笑着说,“有你在,我不怕。”
两人相视一笑,眼里的情意无需言说。陈阿娇知道,她在这个海边小村,不仅找到了安稳的生活和真挚的爱情,更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价值。这份价值,无关乎身份地位,只在于能守护身边的人,能为这片土地贡献自己的力量。
这,或许就是她一直寻找的归宿。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