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连霄按了按眉心,看样子也是大清早被吵醒没睡好,年青云又向主座一侧看去,同样是困顿的闫风宝,年青云撇撇嘴角,收回了视线。
“年氏势大,如今举大旗叛逆,合当结交,而非树敌啊!”
谋士中一人侃侃而谈,看着很是痛心疾首,年青云对闫家派系略有了解,眼前这人应该是属于闫连霄一系。
闫风玉还是没有放弃自己所想,派人来辩,“年氏狼子野心,虽说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但其心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日东进,你我如何自处?”
闫风玉一派的谋士说话直白了些,话语中内含的危机赫然点醒了闫连霄,但闫连霄软弱惯了,“和平相处”之心仍未消散。
“年氏以南有我们作守,不避直面朝廷讨伐,他们又何必放弃眼前的同盟?”
闫父一派的谋士立即还嘴巩固闫连霄的主和之心。
“罢了,容后再议。”
闫连霄又打算用“拖”字诀解决一切,偏偏这次闫风玉不肯罢休。
“父王,不可轻敌啊。”
若说先前谋士辩论,闫连霄只是听着烦,如今闫风玉亲自下场参与其中,闫连霄就是厌恶了。
登时也不容后再议了,直接拍了板。
“谁愿出使朔方,探听年氏虚实?”
闫风玉尴尬地站在大帐之间,不知如何自处,年青云虽然心善愿意拉他一把给他个台阶下,可惜她站在行列中间,与闫风玉的位置相隔甚远,心有余而力不足。
闫风玉尴尬地站了许久,见有人再次出列建言才无声无息站回队列之中。
“好胆气,你只管去,你的家人本王养之。”
年青云又在可惜自己的站位,瞧不清这位“毛遂自荐”的勇士是什么模样,年青云微低着头眼睛不停在使者四周盘旋,正巧对上对面队列中沉着的萧凤梧。
年青云瞬间收回视线,仰头而立一派正人君子风范。
说实话,闫连霄已经自顾自决定派使者前往朔方探听虚实,年青云他们这些通篇没有说过一个字的人已经没用了,就被闫连霄一股脑儿打发了出来,准备启程。
“我从闫风玉那儿听得,父亲前日斩杀监军祭旗。”
“消息传得好生快。”
严鸢闻言皱了皱眉,年青云有些诧异地问道:“师兄你不也是今日收到的消息吗?”
“我只知道大将军反了,什么时候反的并不清楚。”
严鸢不经意间向四下看了看,轻挑下巴与年青云一道进了她的营帐。
“老大、老二,你们出去看着点。”
年青云向在帐内躲清闲的二人说道,没事儿的时候休息,有活就认真干,老大老二打起了十分精神,守在了这顶小帐篷外面。
“青银城内,乃至朔方军中定然有闫连霄的眼线。”两人的神情一个比一个严肃,毕竟此事事关重大,若眼线身居要职,朔方军多年筹划极有可能一朝败北。
“递消息回去彻查。”年青云冷着脸说道。
“信必须直接送到大将军手中,年青时母子一心争权夺利,不能经由他们之手。”
两人均心知肚明,只是偏偏二人都无法保证信能直接到年熙手中,蒙拟受罚、亲兵撤职,无论哪件事都明确地告诉年青云,她已经被踢出了朔方军核心位置。
这样的局面,让人如何是好。
“找蒙翎叔,他是我爹亲卫,又是蒙拟亲爹,最为妥当。”
年青云说干就干,直接提笔开写。
“蒙拟伤势未愈,就算痊愈,他再回青银城被抓住,岂不是还得受罚。”
年青云写字只求收信人认识就好,洋洋洒洒半张纸,不到一盏茶时间就已经写好,对折、拿草纸裹了拍给了严鸢。
“所以得师兄你派人去送。”
严鸢将信将疑,从年青云手下抽出了信件,狐疑地看着这张“草书”。
“不看僧面看佛面,有蒙拟的面子,蒙叔总会帮一把的。”
年青云合了合眼,将不安的心压回了胸口,转而询问严鸢账算得如何了。
严鸢脸色瞬间阴沉,轻嗤一声,“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只给一半是什么意思?”
年青云沉默了,她不由得开始怀疑闫风玉到底是不是被什么人顶替了,方才侃侃而谈的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蠢事来。
“怎么了?”严鸢一抬眼就看到年青云难以言喻的表情,于是问道。
年青云如实说了,这下轮到严鸢无言以对。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年青云手一挥就把这件小事甩到了九霄云外,转而说到了出使一事。
“旁的我不担心,唯独担心谈成了,我爹派人签署盟约之时,有人认出我来。”
如斯大事,使者定然是年家心腹,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怕就怕底下人漏出破绽,被人抓个正着。
纵然为好虎,却也架不住一群狼,到时候葬送自己一人是小事,若是牵连到严鸢等人可是大罪过。
“还有霜儿,等到西京之后难保没有宴饮,霜儿又与你六七成相像,如今想来,真真是天大的漏洞。”
“怪我。”
年青云正在真心实意地发愁,严鸢反倒开起了玩笑,“没打声招呼就来了。”
年青云无奈地笑了笑,“怎么能这么说?师兄你知道我看到你时有多高兴吗?”
年青云回想起来仍旧感谢从天而降的严鸢,蒙拟肩负重任离开,身边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时,严鸢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将年青云悬着的心拽回了地上,继续稳稳地跳动。
“更何况,我觉得大将军不会答应的。”
年青云挠了挠头,“其实我也这么觉得,我爹盖世英雄一般的人物,怎能偏安一隅?”
“更何况,朝廷欠我们的,太多了……”
年青云在京一年伏低做小,日日困在瓮一般的高墙中眺望来南的雁;年熙回京述职时箱笼中的无数金银珠宝,叮铃哐当地被送入一家家高门大户。
严鸢也想到了年家的困境,默默地牵过年青云的胳膊来,不轻不重地试探着手臂经脉。
严鸢一处一处顺着摸至大臂,猛地在臂臑附近一按,年青云立马痛呼出声。
“再这么下去,你早晚连刀都举不起来。”
严鸢语气中满是痛心,但看着年青云强忍疼痛的脸,再也说不出别的重话,“肩膀容易酸痛吗?”
严鸢搓热了手一下一下按揉臂臑穴,年青云盯着自己因为疼痛下意识屈伸的手指,正色说道:“还好,只是容易累,持刀挥砍几十下就会感觉力不从心。”
年青云经脉封闭已久,部分穴位甚至已有萎缩之象,今日还要赶路,严鸢只粗略地探查了胳膊的情况,便匆匆结束。
趁着严鸢还没离开,年青云一出声将老大老二唤了进来。
“这一路上你们就跟着严大人,我需得随侍左右,顾不上你们。”
随侍左右,听起来是轻巧活,但各中苦楚,只有年青云知晓。闫连霄可能是有年纪了,多少稳重些,但闫风宝年纪小,正是能折腾的时候。
年青云左右动了动僵硬的脖颈,等到了第一百次休息,年青云不由叹了口气,与他们一起,人都变得懒散了。
年青云就这一次走神,就错过了闫风宝不顾马夫劝说,自顾自向下一蹦,正巧摔在了年青云脚前。
闫风宝恼羞成怒,狼狈地趴在地上冲年青云喊道:“还不扶我起来。”
年青云心中忍俊不禁,但脸上还得装冷静,可谓是“表里不一”。
“三公子,您要去何处?”
闫风宝去哪儿这件事,现在成为了年青云职责所在,纵然年青云心里无所谓他去哪儿,但也需要问这一嘴,全了表面功夫。
“你管我。”
年青云没管他的臭脾气,招了招手吩咐人注意马车,自己则不近不远地缀在闫风宝身后,以便随时照应。
“滚。”闫风宝真的没辙了,自己身后这人赶也赶不走,甩也甩不开。
“奉王爷令,照顾公子。”年青云微微提高了声音以便让闫风宝听得清楚。
闫风宝没说话,猛然转头将手中捏着的一把石子扔向了年青云,自己则转头就跑。年青云暗骂一声,向左侧一闪避开迎面而来的石子,拔腿就追。
闫风宝累得气喘吁吁,扶着树站在原地向来路看去,那里并没有年青云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慢慢悠悠想着本来的目的地而去。
年青云趴伏在树丛后面屏息凝神,见他走了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你要的东西。”
闫风宝仍旧在四下里打量着,年青云趴在地上即使抬头也并看不清闫风宝对面那人的长相,只能看到深蓝色衣裳下摆与一双半新不旧的皂靴。
年青云听得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想来是闫风宝将什么东西藏在怀里戴出来的。
接下来就是对面那人窸窸窣窣翻什么东西的声音,年青云什么也看不到,只能通过声音猜测。
那人应该是验过货了,随手将大概是荷包的东西丢给了闫风宝,一阵金银碰撞的清脆响声。
感觉在此会面的的两人走了很久,年青云这才活动着僵硬的身体意图站起来。
年青云刚刚一动,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四周有些太安静了。
几乎是瞬间发生的事,年青云就着蹲姿抽刀向背后一挥后立即站了起来,横刀面向背后这人。
深蓝衣裳、旧皂靴,面容遮了个严严实实,无声无息立在年青云身后之人正是与闫风宝交易之人。
年青云死死压抑着因惊吓而微微颤抖的手、吞了吞口水,心里久违地有些发毛。
对面那人对年青云手中的佩刀毫不在意,对她的打量也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年青云背脊上尽是冷汗,那人却没事人一般转身就走,只留了一句,“别多管闲事”。
年青云仍不敢掉以轻心,再三确认后,好像被狼在背后追赶也似的跑出了树林,回了大营,待到出发坐在马背上时年青云突然想起那人说的话。
这个“闲事”,是指闫风宝,还是那本不知道写了什么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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