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
闫风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年青云身侧,两马并驾,闫风玉见年青云神思不属轻轻拍了一下对方。
年青云虎躯一震,瞪大了双眼看向突然出现在身边的闫风玉,平复了片刻,摆了摆手道:“没什么事,昨晚没睡好。”
年青云下意识说了谎,没将自己看到的事如实到来。
闫风宝掀起帘子一直紧紧盯着年青云时不时开合的嘴唇,心里一阵打鼓。
“昨天进城探望妻小了吧,如今功成名就,不能抛弃糟糠妻啊!”
闫风玉一副为年青云着想的样子拍了拍年青云的肩膀,年青云一个恍惚差点被拍下马背。
年青云下意识大腿紧夹马肚,手也握紧了缰绳,轻轻笑了笑,“怎么会?她吃了那么多苦,怎么会舍下她不管……”
这句话真个儿是年青云的真心实意,严霜陪着她受了太多苦,原本是娇生惯养的、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先是进府给自己当陪读,又因为自己过于骄纵,拉着她参军。
最对她不住的还是属远走京城。
年青云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马脖子上鬃毛,想到了入京前两人差点“分道扬镳”,也是一阵后怕。
两年前的年青云正是风光无限之时。
“哎!我穿穿咋了?”蒙拟边躲着年青云边将年青云受封先锋将后,武库新制的铠甲往自己身上套。
年青云人逢喜事精神爽,也不恼就陪着蒙拟打闹,严家兄妹则站在一边带着“慈爱”的笑容看着她二人。
“啊!”蒙拟被年青云一个飞扑按倒在地,年青云顺手就将他的胳膊拽了过来摁在了他背后。
“错了,错了,我这就脱了。”
年青云狞笑着,像个邪恶的反派一样摁着蒙拟不放,蒙拟左脸着地,只觉得自己的口中与鼻子中满是粗粝的沙土,呼吸间一股土味。
“好姐姐,好姐姐,我请你吃饭,我求你了!”
年青云一听着请吃饭,立马挪开了压在蒙拟背上的膝盖,“谄媚”地扶起了灰头土脸的蒙拟,转头对严家兄妹道:“有人请吃饭,走不走?”
严霜摇了摇头,浅笑着说:“我们要吃的是你的升迁宴,不吃蒙拟请你的席面。”
“哎呀!哎呀!”
年青云放过了蒙拟,转而缠上了严霜,蒙拟如蒙大赦感激地望向严霜,严霜也是哭笑不得,一把粘在自己身上撒娇撒痴的年青云扯开。
年青云又要再扑上来纠缠不休,但被严霜一个眼神定在原地,“隔天让蒙拟请你,今天你请,行了吧!”
严霜指着年青云的鼻子说道。
年青云倒也不纠结这顿谁请,只是想四个人一起吃顿饭,热闹一下,听严霜这么说,便果断应了下来。
“我头疼。”年青云将尾音拖的老长。
太和楼的醉和春绵软、后劲也不大,但挡不住年青云喝水一般牛饮。今晚光她一人就“灌”了两小坛,如今倒在严霜身上皱着眉,抓着严霜的手往自己额头上放,等着严霜给她按摩额头。
“哥,来扶一下小姐。”
虽说已经入春了,但因为倒春寒,夜里的风分外料峭。想着年青云喝多了酒,若是再吹风明早易头疼,严霜向着只品了两杯酒的哥哥喊道。
“走吧。”
今晚可辛苦了严鸢,右肩扛着蒙拟,左手帮严霜扶着踉踉跄跄的年青云。
虽说她们是在青银城中,但严鸢依旧不放心让她俩回府,扛着昏昏欲睡的蒙拟一道钻进了马车轿厢中。
“回去不要由着她折腾,你俩都早点睡,明日还得回营。”
严鸢深知自己这两个妹妹,一个爱闹,一个偏心眼到由着对方闹,其中一个现在已经靠在另一个的肩膀上睡着了,严鸢只能提溜着严霜的耳朵千叮咛万嘱咐。
“嗯嗯嗯!”严霜夹在年青云与严鸢之间耳朵早已经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茧,练就了一身将声音阻拦于身外的高强本领。
太和楼位置选得极好,距离青银城中达官显贵们居住的五福坊、官署衙门都极近,严鸢留在嘴边的话还有一堆,就已经到了年府上。
“我就不送了。”严鸢掂了掂肩膀上这位示意道。
严霜百忙之中抽出了点头的功夫,知会了严鸢一声,然后艰难地裹着睡醒后再次活力十足的年青云往院子里走。
因为年青云有军职在身,时常需要前往前院议事,年熙便将她安排在了距离前院最近的小院里,既方便了办事,也方便了休息。
“喝得醉醺醺的,像什么样子?”
往日里严霜与年青云穿过前院回自家院时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可今日偏偏遇上了人。
听到声音,严霜一抬眼便看到了年府如今的女主人,纵然对方话里话外一副嫌弃样,严霜也只能半搀半抱着年青云恭敬地向对方行了个礼。
“见到母亲也不知道行礼。”
李氏嫌恶地上上下下将年青云扫了一遍。
“说谁呢?”年青云声音带着些微的沙哑,但音量丝毫不受影响,响亮地“冲”到了李氏的耳中。
“要不是我,年青时已经被蛮人捆走了,快回去守那惊吓过度的废物吧。”
“孝”之一字大过天,往日里年青云就算不满,也会全了表面功夫,不与继母多生口舌,但今日她心里窝着火,偏偏那股火来源还是继母生的那个孩子。
年青云怏怏不乐地坐在床上,盯着虚空中的某个地方,撅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来,把醒酒汤喝了。”
年青云的小院里有单独的小厨房,基本是为了像今晚这样主人临时要吃口热乎饭而备的。
年青云默不作声接过碗,也不试温度,舀起一勺来就向嘴边送,幸而严霜已经提前试过温度,才不至于把年青云嘴边烫起泡来。
年青云“哐当”一声把碗一撇,接着今晚的丁点醉意,小发酒疯,“父亲为了顾及年青时的名声,让当日阵前督战的所有人不准外传,但私下里哪个不说?如今军中有几人不知年青时临阵脱逃?”
话虽这样说,可是严霜还真不知晓。
大将阵前脱逃,大败军心,是为当斩。
这一事实太过吓人,严霜瞪着眼睛捂住了年青云的嘴。
年青云不依不饶地将严霜的手拉下来握在了自己手心内,“原本十拿九稳的一场仗,因为他,白白死了多少人,他娘还敢说风凉话,我看是嫌他活得太长。”
“先锋将,呵,不如说是救了他换来的。”
年青云苦笑一声,自嘲道。
今夜,严霜从年青云只顾一盅又一盅、自虐似的灌醉自己就知道她心里藏着事,却没有想到是这种膈应事。
她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的升迁与她的军功无关,反而是因为挽救了她不喜欢的、懦弱的弟弟的名声。
“他们对你一点都不好。”
严霜小声说道。
年青云把心中堆积着的乱七八遭的情绪一下子倒豆子般倒了出来,情绪过度波动引起的疲累如潮水般涌入心中。
故而这句话,年青云没有听到。
年青云昨晚脑袋一歪便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色已大亮。
年青云下意识转头寻找严霜,但脖子如同昨晚被人又打又踹,现在一动便酸痛异常,年青云龇牙咧嘴忍着疼,转过了头看到了睡在床外沿的严霜,心里好似一块大石落了地。
“扣、扣。”
年青云视线瞬间锁定在门上,蹑手蹑脚下了床拉开了门。
“就在外面说。”
年青云阻止了来人下意识迈腿的动作,自己先一步跨出门槛,又轻手轻脚关上了门。
“先锋容禀。”
年青云虚虚扶了一下对方,示意对方直言。
“大将军传先锋是也,有要事相谈。”
年青云示意自己知道了,打发了对方。
“怎么了?”
年青云拜过年熙,在书房随便挑了把椅子坐了下来,顺手拍了拍衣服下摆的灰尘。
年熙紧皱眉头将方才刚收到的线报递给了年青云,年青云拍了拍手,震去不存在的灰土接过了线报。
简简单单的白话,年青云的眉头越看皱得越紧。
“父亲,朝廷是否已经派人出使议和?”
年熙从年青云手中抽回那张纸来,折成了整齐的方块收进书桌上的抽屉中,年青云装作若无其事地撇开了视线,避开了这个明摆着的秘密。
“若路上不曾耽搁,朝廷使者怕是已经快到王庭了。”
年青云不满道:“和谈做什么?再给我们两个月,王庭都将归入朔方境。”
年熙听了年青云的话非但没有一点欣慰,忧愁反而顺着脚底爬上了脸,“对于朝廷来说,花大价钱收回不能耕种且无边关可守的草原毫无益处,不如就此结束。”
年青云依旧怀着那么一些倔强,不肯接受这个在她看来鼠目寸光的选择。
“另外,还有一件事。”年熙面色相较方才更加难看,苍白、阴沉不知道怎么混合在一起,然后又被抹在了年熙脸上,风干之后,龟裂出无数细痕。
“朝廷有意让封子弟回京,入国子监学习。”
这与质子合异?
“咱家谁去?”
年青云强装镇定,挺直腰背,双手合握,微微前倾盯着年熙。
“让老三去。”
年青云眼皮微微下垂盯着自己的脚尖,显然在思考这么做是否可行。
“大将军,诸位将军们已经到了。”
年熙拍了拍低着头的年青云示意她一道过去,年青云沉默着跟在了年熙身后,一前一后站在了花厅门口。
年青云虽然受封先锋,但放在这些人里面就不够看了,她出现在这个小会上只是因为她是年熙的孩子罢了。
“不用叫哥哥来吗?”
年青云环顾一圈没看到年青风,附身凑在年熙耳侧低声道。
“不必了,他今日在外值守,一来一回太费劲儿了,更何况有你在。”
年青云轻轻点点头,挑了个角落站定。
“如今蛮夷初定,朝廷卸磨杀驴之心逐渐浮于表面,据说已然动了召子弟回京“圈禁’的心思。”
心腹们自在院外见到彼此,心里便开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听到这句话依旧呼吸一滞。
“大将军,不如就此……”
声音停留在原地,但省略掉的内容这屋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朔方连年战事,百姓兵卒疲惫不堪,仍得修生养息。”
年熙何曾没有想过反了,只是现在,这条出路就是死胡同,一头栽进去只有等死的份儿。
屋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年青云低眉敛目站在角落静静等着他们想出新的法子。
但只等来了一声叹息。
“人选一事,请大将军慎之又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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