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急匆匆休整备战,哪里就有时间布置牢狱,所谓牢房只是个看守森严的帐篷罢了。
闫风玉背着手自狱卒面前经过,年青云紧随其后。
“你先进。”
闫风雨的脚距离帐门一线之隔时突然变了注意,转身示意年青云先进,年青云也是当上了“捉刀人”,但没等狱卒伸手,就先一步掀起了门帘。
牢里一共就只有一个犯人,就是那被年青云捉到的活口。
“叫醒。”年青云抬了抬下巴,向狱卒示意。
“哐”、“哐”两个大耳刮子扇去,就是死人也要动弹一下的,更何况地上躺着的这个只是因为受刑晕了过去。
“叫什么名字?”
年青云从闫风玉手里接过审讯结果,却看也没看,卷成个筒,虚虚拢在掌心。
“王贰。”俘虏气若游丝道。
“嗯?”年青云尾音挑了挑,“家里行二?”
“听你口音,是河东道的吧?”
年青云河东口音学得一般,没敢班门弄斧,“我未婚妻也是河东的,你哪儿的?”
俘虏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游丝也似的气能证明他还活着。
“因为连年大旱跑出来的吧,你既投了军,那就是家里还有人,你不想回去了啊。”
年青云左右打量了一下这一亩三分地的血污与灰土,最后勉强挑了个能看得过去的衣服角落推了推对方。
“都要死了,还说什么回去。”
“大人,你不觉得你说话好笑吗?”
年青云挑了挑眉,没搭理他,“郡王,小的斗胆向您求个恩典,班师后可否放了此人?”
俘虏眼神动了动,年青云一直盯着对方自然看到了这一幕。
一个无关痛痒的底层士兵,本来是要杀了的,但放他一马也无伤大雅,闫风玉懂年青云用意何在,“准。”
“这下呢?”
年青云再次用脚尖踢了踢对方。
“我不知道是什么军队,征召入伍时只是说立马就能给粮饷,我老子娘都指望着这点东西活,我就投了军。”
“上面的人让干啥干啥,一路上走走停停,又是流匪又是朝廷的人,只要碰上了都难逃一战。”
年青云听着不对,“一路从河东来此?”
“昂。”
王贰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年青云,“大人,这怎么了?”
“平日都吃些啥?”
“就些个糙面饼子、水一样的米汤,要是打仗了就吃好点,能分到指头肚大小的肉干。”
年青云面色凝重,闫风玉从年青云手中抽出了审讯结果,翻来覆去看了,也没发现有什么破绽,反倒是年青云问的有些偏了。
“你们啥时候到附近驻扎的?”闫风玉插话道。
“昨天,下午。”
“扎营了吗?”年青云一字一顿道。
“没……昨晚囫囵个就歇下了。”
闫风玉还想说些什么,但话还没出口就被年青云拍了拍带出了帐篷。
“听出来了吗?”
闫风玉挑了挑眉,“怎么了?我看和纸上写得差不多,还有你问那些事干什么?”
“昨夜没扎营休息是怕咱们突然到达,他们反倒措手不及,而且从河东走到此地,一路人马嚼用那得多少?”
“要不他们有稳定的粮草供应,要不他们有钱,一应物件都带的足足的。”
“黎州余孽当真能做到吗?”
闫风玉艰难地吞了吞口水,“你别吓我。”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闫风玉心知肚明,此次遇敌绝非意外。
“今夜我去对面一探究竟,你在营中周全一切,懂?”
年青云一挑眉,看向闫风玉。
闫风玉嘴唇微微开合,最终以摇头告终,“这也太冲动了,好歹再商量商量。”
“军师、严将军他们还被蒙在鼓里呢。”
年青云激荡的心绪被“严将军”三个字微微压了下去,“速速归营。”
严鸢听完年闫二人的猜测,两息后,斩钉截铁地说道:“本将陪你去一趟。”
年青云微微摇头,“不妥,营中需有人坐镇。”
“营中有我与军师照应。”闫风玉转头看向萧凤梧,急切地寻求认同。
“军师文人出身,事若有变怕是郡王您照应不及,还是让严将军留下比较好。”
年青云说服了闫风玉,又转头来劝严鸢,“我点二三斥候一道去探,今夜以安全为重,可以吗?”
严鸢仰头沉沉地盯着年青云的眼睛,年青云难得今天不打算逞强,但对上严鸢的眼睛,心里还是有一丝心虚。
“好。”严鸢终于松口。
“把老大老二唤上,还用不用去找闫风玉要人?”年青云看向严鸢。
“不必,人越少越好,更何况他手下也无武艺高超之人,别扰乱你们的计划。”
年青云点了点头,“我回去找老大老二,你们今晚多加注意。”
老大吴曳压低了身形,将自己隐匿于树林草丛之间迅速向前推进。
一行三人人手一张那俘虏交代的地图,每隔一段便确认一下方向。
顺河流而上,年青云三人顺利摸到了敌营。
“快到了……”年青云压低了声音,细若蚊鸣,但在无比静谧的树林中十分突兀。
老大回头一瞥,将手指压在了嘴唇上示意年青云噤声,年青云立刻收声跟着老大缓慢动作。
与年青云想像的情景不同,这些人好似只是一群江湖草贼。
敌营不大,年青云站在高处轻易便能将全部收入眼底,一时间敌人人数在年青云心里也有了个底。
“至多八千。”
年青云看向老二的方向,连比带划打了一连串的手势传递了自己的估算。
老二没吱声,只点了点头,而后示意年青云看向中军。
年青云他们摸出军营是将将亥时,一路试探、波折,此时至多子时附近,但中军却嘈杂异常。
年青云缓缓爬上更高一级树枝,攀着树干忐忑地看向中军,她们的确不曾看错,兵将频繁进出中军营帐,东南角的士卒也窸窸窣窣地开始行动。
年青云急忙示意两人,老大顾不上隐藏行踪了,直接开口说道:“不会是要袭营吧……”
随着老大话音落下,东南角士卒长蛇阵已成,如同蛇蜿蜒爬行一般,露着毒牙尖齿向着树林外蔓延。
“老二,速回报信。”
年青云边紧盯着中军,边吩咐道。
“是。”
大难临头,任泽没有质疑反驳,转身便顺着来路迅速离开。
“上天赏此良机,正好潜入一探究竟,去也不去?”
年青云扭头看向老大。
吴曳面上全然为不赞成之色,“太冒险,纵使敌营嘈杂,潜入其中也绝非易事。”
“若我非去不可呢?”
年青云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有多危险,但他无法拒绝这揭开目前眼前重重迷雾的机会,况且她总有这是唯一一次机会的直觉。
吴曳微微叹了口气,皱着眉示意年青云先行,自己殿后。
敌营如年青云所料,秩序混乱,她俩混进来没有惊动任何人。
年青云藏在背光处犹豫了好一阵,最终还是向着中军营帐摸了过去。
吴曳察觉到年青云的意图,霎时瞪大了眼睛,抓住了距离他一臂远的年青云。
“你要去哪儿?”吴曳比划道。
“中军。”年青云神色自若,甚至有心思安慰吴曳,但吴曳没这么强的心态,今夜如此莽撞已经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无处可藏,你去了有什么用?”
“试一下。”年青云依旧不肯放弃,打着哈哈就窜到了目的地,吴曳没办法,叹了口气后默默跟上。
敌营虽乱,但好像只是外遭士兵在吵嚷,越靠近中军,越是井然有序。
年青云默默收回了意图再进前一步的念头,“龟缩”在中间地段,目不转睛地盯着每个进出帅帐的谋士武将。
吴曳看到年青云好似打消了“万千军中取敌帅头颅”的计划,心里真的松了一口气,现在看着年青云又不知道咋打什么馊主意,也百般顺眼。
“那个怎么样?”吴曳顺着年青云指尖看去。
像是个头头,吴曳应承道。
“什么怎么样?”他突然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他与那人都逃离不了年青云的“魔爪”了。
那人浑然不觉自己被“魔头”盯上了,从帅帐出来重新别了刀,就向着某个方向走去,年青云绕开灯火通明躲无可躲的帅帐,借着黑暗跟了上去。
年青云下手极利落,那人仅仅误入黑暗中几息,就被年青云瞧到了机会,借巧劲敲晕了对方,架着对方双臂就将人拖进了树林。
“如此莽撞,我回去定要在严哥那儿告你一状。”
吴曳边说话边将对方结结实实捆在了树上。
“这是令牌?”
吴曳自上到下摸遍了对方浑身,居然只找到了块像是令牌的玉牌。
“我看。”
年青云微微挑了挑眉,从吴曳手中接过了那块两寸见方的玉牌,说是看,但天还没亮能看出个什么来,年青云就着月光打量了两眼便将其揣进了怀里。
“大胆贼子!”
年青云还没叫醒对方呢,敌将便悠悠转醒,冲着她俩吼道,年青云心道不好,就要拔刀杀人。
却被吴曳一手按住了刀柄微微制止,“跑。”
不知何时,四周便寂静异常,两人方才不知道被什么迷惑了心智,竟都没有察觉,现在才感受到不对劲。
“走走走。”
年青云几乎在意识到四周有人埋伏的瞬间,便顺着来时的路飞窜了出去。
“他们的人什么时候摸过来的?咋一点声音也没?”
年青云边狂奔还抽出点力气向吴曳吼道。
“我咋能知道?快跑吧。”
两个人脚程快,又有黑暗与林子作遮掩,没一会儿就甩脱了追兵。
年青云单手撑着树干,弯着腰频频喘气,“太邪门了。”
说完,又是一阵气喘。
“回去吧。”
吴曳才说完,年青云后知后觉,突然想起来被夜袭的自方,“希望没事。”
今天运气真是背到了极点,年青云他们才走了没两步就又听到了前方的喊杀声。
年青云微微叹了口气,示意吴曳躲起来,两个人默契且利落地上了树。
“是溃兵吗?”
年青云眯着眼问向吴曳,吴曳迟疑片刻,“我看着像。”
“你说能瞎猫碰到死耗子吗?”年青云跃跃欲试。
吴曳一言难尽地盯着年青云,“今晚运气太差了,要不算了吧。”
“否极泰来,说不定呢。”年青云留下一句话,慢慢从高处退了下来。
也许老天也觉得年青云今夜太过悲惨,还真让年青云看着了一个穿着打扮与众不同之人,遍身披甲,但丢了头盔,周围虽然一两护卫,但也是惊魂未定的样子。
年青云双手分开直指两个护卫,吴曳明白,两人默契地压低了身形,像正在狩猎的虎一般裹着遍身凶气向猎物扑去。
年青云手肘使足了劲重重一格,一声沉闷地颈骨错开的声音后,护卫便软倒在年青云臂弯之中,年青云轻轻将人放在地上,余光中看到吴曳那边也已经结束。
因为有前车之鉴,年青云这次加了几分力,确保对方不会在中途醒来,可怜的败军之将,还没有从战败的惊吓中缓过神来,便被两个“瘟神”不动声色地敲晕带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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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瞎猫碰到死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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