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下久别重逢后诸多想说的话,李竹山先为年青云检查身体状况,毕竟据蒙拟所言,年青云的反应有些剧烈。
“带最近吃过的药方了吗?”李竹山检查完左臂后,感觉情况有些奇怪。
“带了。”年青云扑棱了一下左臂,示意师父从左腕袖子中取出药方。
“霜儿都有标注日期,前一副药吃了两天,后一副药也吃了两天。”
李竹山“唰唰”两声抖开了药方,越看眉头越紧,前后两张药方都有舒筋活络之效,没道理会造成年青云这种内滞外胀的脉像啊。
“还吃什么了吗?或者敷什么药了?”
年青云趴在罗汉床上,眼神飘忽不定,见李竹山紧盯着自己知道瞒不过去了才说:“最开始还用了冰,放在容器中冰镇胳膊……”
李竹山听完,抬手就向年青云发顶轻扇一下,“你知不知道滞涩久了,胳膊上的功夫甚至会废掉?”
这时的年青云恰似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面对这轻轻一拍只能缩缩脖子表示自己怕了。
“哎……”李竹山叹了口气,面对年青云没了法。
“得尽快处理,走吧。”李竹山把两张药方叠了叠塞回自己袖子中,年青云却一脸疑惑,走哪儿?
“自然是去你宅上。”李竹山只需一眼就知道年青云在想啥。
“啊?”年青云发出了一个惊讶的音节,“不需要掩人耳目吗?”
“需要什么需要,有你蒙叔在就行,我来主要是为你看病的。”李竹山提起年青云就往阳台栏杆走。
年青云还站在窗边思考此举是否可行,李竹山已经稳稳翻过栏杆将自己吊在栏杆最底端,一摆一蹬,毫无痕迹地出现在地面上。
年青云瞪大眼睛与仰视她的李竹山面面相觑,她觉得自己还是稚嫩了,师父终究是师父,她永远越不过师父去。
不过,还是循着相同的路线出现在了地面上。
李竹山在地上蹭了蹭脚,又拎起衣摆狠狠扇了好多下风遮挡住了脚印,离开时甚至顺手将一层窗户上的灰尘连带脚印尽数擦去,端得做事妥帖。
年青云静悄悄出门,静悄悄回门,前后差别在于多了一个李竹山。
“李师傅!”严霜捂着嘴惊讶道。
李竹山笑得十分慈爱,“诶!”
“青云对你好不好啊?受苦了你跟师傅我说,保管替你收拾她。”
“年青云,过来!”
他乡重逢,正是欢喜之事,年青云不想扫了师父的兴,配合地坐在了李竹山与严霜中间,走这两步的时候就错过了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
“这是干嘛呢!”
温馨的氛围突然消失,年青云眼睁睁瞧着自己被李竹山不知怎么变出来的绳子捆了起来,甚至严霜助纣为虐,最后打了个结。
“你师父我呢,打算加强第一张药方的效果,喝药之后即刻用热水扩张胳膊血脉,确保药性发挥得益,这是最好的方案。”
“但……”李竹山停顿一下,再次开口:“会很难熬,治不治你决定。”
听完这话,年青云脸上刻意做出的惊讶渐渐褪去,“治,再难熬也要治”,年青云咬牙说道。
“有骨气。”李竹山摸了摸年青云发顶,三下五除二改了药方,交给了严霜去抓药,自己捡了个凳子在一旁坐下。
宅里就有个小药房,调养身体用的、普通风寒感冒用的、武人跌打损伤常用的药材都有备,准备几副药轻轻松松。
很快,严霜带着分好的药包、炉子、砂锅出现在廊上。
李竹山给年青云松开了玩笑一样的束缚,将碗从严霜手中接了过来,黑乎乎的药汤伴着热气与酸甜苦辣扑鼻而来,年青云不由得反胃恶心,若是胃中有食物,只怕胆汁也要呕出来。
可瞧着李竹山与严霜迫不及待的眼神,年青云强颜欢笑地接过了碗,分了三口喝下。
第一口,沿着舌尖滚入喉咙,首先感受到的是烫,然后就被胃中涌上的苦味冲得直干呕。
“来,我给扇扇风。”李竹山对着碗猛扇,手中的扇子也不知从何而来。
年青云皱着脸,捏住鼻子继续喝。
第二口简直是给了年青云舌头“当头一棒”,奇怪的酸涩辣比第一口更明显,即使捏着鼻子也没阻挡一分,艰难咽下去年青云立刻就要水来漱口。
“哎哎哎!”李竹山单手拦截年青云托起的茶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年青云迫于“威压“,只好放弃白水,又端起了药碗。
最后一口又有药汤又有沉淀在碗底的药“渣,一仰脖子喝下去的只有汤和些许渣子,年青云感受着舌面上的细微颗粒,一阵崩溃。
李竹山将严霜备好的汤婆子塞进了年青云怀中,“抱着别动。”
严霜应当是将沸腾后的水直接灌进了壶中,铜制的汤婆子导热极好,因此烫得年青云龇牙咧嘴,但为着身体着想,不曾放下。
“唔……”
过了有半个时辰,年青云终于忍不住,喉间泄出一声闷哼,严霜不放心地摸了摸汤婆子,觉得已经温热,微微抬头看向李竹山。
“还是换沸水,药效开始发挥了。”
年青云紧闭着眼睛忍着骨肉里泛起的胀痛,犹如每一寸骨血上都趴着蚂蝗,贪婪地噬骨吸髓。
年青云有些后悔没回床上去,坐在椅子上,椅背扶手一个赛一个冷硬,靠在这些上面觉得更加痛苦。
李竹山挑了挑眉,没想到年青云还能站起来挪着回屋,年青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还没想起来就已经盘腿坐在了床上。
严霜看了眼李竹山,见李竹山微微点头才敢替年青云围上被子帮她靠在床头。
药效持续了接近两个时辰,待李竹山确认药效已过后,年青云立刻带着遍身冷汗瘫在床上,忍不住了才问道:“师父,这药多久吃一次?”
李竹山神秘地晃了晃手指,“要让你失望了,一天三回先喝个三天吧,三天后若有好转再行调整。”
年青云两眼一黑就要昏厥,“垂死”之际还要演一波:“师父,恕徒儿不孝,无法尽孝于师父膝下,师父,我这就去了……”
“唔!”
“唔……”
李竹山还没来得及说她,就被严霜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刮过。”
“哈哈哈哈哈,”李竹山乐不可支,“霜儿干得好。”
年青云一翻白眼,翻身面朝墙面不再搭理他俩。
自这天过后,李竹山就住在了年青云宅中,也不回驿馆了,他此次前来名义上是蒙翎的随从,少一个人从暗卫补上就是。
只喝了三顿苦药汤子,年青云的情况便有所好转,朝中的形势竟也和年青云的身体状况一般有所松动。
李竹山到来第二日下午,年青云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严鸢宅上。
“父亲意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与闫风玉的推测一致,他定会竭力劝阻,但只要闫连宵同意,他的意见不重要。”
年青云举着下巴沉声道。
“蒙拟已经卖通了闫风宝的身边人,有闫风宝给他父皇吹点耳边风还不够,朝中也得有人。”
李竹山抬了抬手,“有,有一人可用。”
年青云诧异地看向了李竹山,“师父所言,乃是真的?”
“自然,你们甚至要叫他一声师伯。”
“蒙兄已经收到了对方回信,切实可用。”
年青云收起惊讶,几人开始筹谋说辞,直到更深露重,才借着夜幕掩盖悄然离去。
翌日早朝,蒙翎入朝觐见。
闫连宵看罢年熙亲笔信后片刻,便有太监将抄写的内容传递到了众臣之中,片刻死寂后,第一个闪出的人果然是闫风玉。
“父皇,不可!”
闫连宵顿时面色大变,不由看向蒙翎的神色,蒙翎面色自若,不受任何影响。
“年将军讲和之心昭昭,岂容你这个孽子置喙。”
蒙翎温和地接过了话头,“西北王不必生气,我们乍然前来,郡王有疑问是自然,我们均可回答。”
蒙翎温和的态度让闫风玉方寸小乱,抿了抿唇后小声道:“是我失礼,谢大人理解。”
同时,余光中觑到闫连宵面色好转,闫风玉心中松了一口气,“年将军兵强马壮,为何要借道,而非……”
未竟之语,朝中众人皆知,但此问也是众臣好奇之处,众臣或明目张胆地看向蒙翎,或若无其事却竖起耳朵听着。
只听得蒙翎幽幽叹了口气,“话虽如此,但朝廷下令截断一切供给年家军马的粮草嚼用,如今只靠屯粮与军屯。一旦拉长战线,只怕难以支撑。”
“西北王允我等借道,一路光粮草便能省下巨数。”
“当然……”蒙翎卡着时机拖长了语调,“自然不止年氏得利,攻略的城池我们也会慷慨地给予盟友。”
“盟友”两字咬字极重,但闫连宵与有一些人自己将重音放在了“城池”、“给予”之上。
“使者所言非虚?”恐怕闫风宝都没有听过闫连宵这样说话,语气柔和得像是陛下的蒙翎是沙子堆成的一般。
“若是盟友,自然好说。”蒙翎再次重复。
此时,终于有人从镜花水月中醒来,意识到若朝中商谈不定,一切城池都是画饼充饥。
“王爷。”
有一老臣颤颤巍巍地出列,面向闫连宵,眼神却向蒙翎一瞥。
蒙翎颇知情识趣,行礼后施施然退出,留西北王臣商议。
蒙翎甫一退出,闫风玉再次抢先开口,“父王,只是借道,年氏如何需要施以如此大的恩惠!”
先前开口说话的老臣慢悠悠地道:“郡王,依来使所言,借道替年氏省下了多少,他们给予我们城池又算得了什么。”
严鸢嘴角一挑,这老臣真当自傲,但依旧未发言,静等闫风玉别的说辞。
“王首辅,那可是年氏!”
“您太过自傲!”
闫风玉此言太狠,说出来事态就开始不受控了,王首辅缓缓下跪,开始痛哭流涕。
“老臣年纪已大,是没有郡王看得清楚,既如此老臣理应致仕,将这朝堂留给年轻人。”
闫风玉立马慌了,王首辅是谁,是他爹闫连宵初立门户就果断投奔,跟着打江山的元老大臣,若真被他逼得致仕,只怕他以后在元老大臣中也难以立足,闫连宵那里更不必说。
“小王一时失语,还请首辅见谅。”
王首辅浸淫官场多年,适时收敛,既在闫连宵心中记了闫风玉一笔全身而退,又巩固了闫连宵心中自己肱骨之臣的位置。
事到如今,闫风玉已经不便再次开口,于是门人接过了闫风玉的担子,但说来说去也只是那些个话,哪儿能挡住主和派的脚步。
严鸢暗叹一声,看来得自己上场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