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真的也重生了，她该怎么办？
他那么恨自己，恨不得亲手杀了她，若是重生回来，这个时候肯定不会再像前世那样护着自己。
定会找个机会杀了她，报前世之仇。
但以他的行事作风和目前的朝堂局面，周瑾临应该不会太早杀她。肯定会以大局为重，直到利用她的所有价值之后，才会找她算账。
难道在他杀她之前，先杀了他？
一想到自己上一世将他囚禁折辱，强制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不仅毁了他的清誉，还将他所有在乎的东西都毁掉。
李肆不免得头痛，上一世受连心蛊的影响，自己的心智受损，不仅变得暴躁易怒，还变得十分极端偏执。
所行之事，不计后果，不顾一切。
不过，哪怕现在连心蛊还未彻底融入骨血影响心智，她如今也不是那仁慈手软之人，会顾及当年旧情，不忍下手。
如果周瑾临真的要杀自己，那就在他杀了自己之前，先杀了他。
看着周瑾临的眼神也越发的冰冷。
“先生既然从一开始就在这里，想必也听见他们的对话了吧？先生听见他们，对自己的评价作何感想？”李肆突然笑道。
“是不是后悔上了孤这艘还未出发就已将沉的贼船？”
“毕竟孤可是个什么都不懂、蠢笨如猪，连论语都没背过，没有任何价值的小娃娃。”
李肆虽是稀松平常的打趣，但言语里却藏着对他的试探。
“殿下很在意这些话？那臣是不是也可以认为，殿下很在意臣，害怕失去臣。”周瑾临嘴角微扬，看着她缓步靠近道。
但他估计也是没有料到，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重生。想着重来一次，自己定要好好保护她，弥补当年的亏欠，与她再续前缘。
却不曾想，她心里却在想着如何杀了他。
李肆笑了笑，在意确实在意，害怕失去倒是没有。
李肆转身看向院中的风景，开口解释道：“先生和皇兄一样自幼便是神童，三岁识得千字，四岁便已背完论语，七岁看完四书五经并通晓其中道理，而孤如今九岁了，连论语都尚未背过，实属差劲。”
“先生前日的毒誓，当真是发错了，万一真如他们所说的一样，那先生岂不是得和孤一起去死。”
怎料她话还没说完，一旁站立的周瑾临就大步上前，右手扣住她的后脑，左手捂住了她的嘴，堵住了那个‘死’字。
“不准说这个字！”
“不准说！现在不准，今后也不准！”周瑾临急声厉斥道，剑眉紧锁，浑身散发着戾气，就像是被踩中了逆鳞。
李肆望着他凝重的表情，很是不解，一句话而已，他却仿佛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一样，如此重视。
看来是自己多心了，他根本没有重生。
他还是这个时期的周瑾临，没有背叛自己、仍旧在意自己的周瑾临。
李肆悬着的心落下，双手握住周瑾临那只指节分明、修长有力又温热厚重的手，凝望着他，然后乖巧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先生。”
周瑾临感受着掌心不断动作的柔软，以及那虎口处传来的温热鼻息。周瑾临看着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与她阴差阳错，差点在一起的画面。
她也是这样的眼神，望着自己接纳她。而自己也是这样捂着她的嘴，阻止她后来的靠近。
那是他第一次犯错，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对她起了别样的心思。也是那次之后，他做了他此生最后悔的选择。
怕自己流露出异常被她察觉，周瑾临立马松开了手，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调整语气，努力让自己的样子变得，跟前世的这个时候一样。
“殿下是陛下一母同胞的兄弟，更是陛下亲封的太子，殿下不必在意这些言语，只管做好自己便是，至于其他的事情，臣会为殿下排忧解难的。”
“而且殿下也并非是个愚钝之人，只是有心人常拿殿下，与自幼便有神童之名的陛下相比，又无人悉心教导殿下，才使在他们眼里，殿下是块不可雕琢的朽木。”
“但他们都错了，殿下其实是一块稀世难得的璞玉。”周瑾临平静了下来，语重心长的说。
“在臣眼里，殿下天真善良、宽宏仁慈、坚毅勇敢，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以诚相待，认真负责从不敷衍，不怕挫折从不放弃，这些品质是他人所没有的，十分的难得珍贵。”
“臣的殿下是最好的殿下，所以殿下无需自贬自卑。”周瑾临紧接着又道，温柔的摸了摸李肆的头，眼里是止不住的心疼。
“别人有的，臣会为殿下去寻，别人会的，臣也会教给殿下，只要殿下想要，臣都会一一为殿下实现。”
“所以殿下你不需要害怕。”
上一世，北都洛城被烧，当今天子，昭殇帝李珏，带着一众大臣和百姓南下迁都江陵后，心疾越发严重，路上还不幸感染肺痨。
原先太医院的诸多院正判定的，活不过二十五岁，变成了活不过十八岁。
而那一年的天子，已经十五岁了，仅剩三年可活。
为保权利不落入外戚世家之手，李珏将一切大小事物都交于信任的内廷宦官之手，自此内廷宦官与外戚世家之间，纷争不断，朝堂上乌烟瘴气。
北方的凉王建立了新朝，手里兵马强盛，不少世家豪族纷纷投靠，各州分裂暗□□立祸心，外亦有异族窥伺。
再加上天灾**接连不断，国库空虚，民间怨声载道，买官卖官之风愈烈，贪污**之人愈发变本加利。
就在所有人都为了私利而不顾国家生利、百姓死活时，只有这个傻孩子在竭尽所能的挽救这一切，尽到一个帝王该尽的责任，为此还吃了不少的苦，经受了非人般的折磨。
大昭也就是在那时灭的国，当韩子庚的起义大军攻破南都江陵，北都洛城上演的一幕再度上演，大火又烧了一遍江陵。
而该死的自己，竟然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开，甚至还误会她，最后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伤她的心。
李肆听着他这番话，早已怔住，那些尘封在深渊里的记忆浮现。
东宫，长宁殿的书房里，两个一大一小的人影正对坐在书案前，地上全是丢弃的书简，散落的废纸团上，写满了歪七扭八的字。
一人低声啜泣，一人轻声安慰。
“先生是不是对孤很失望？”
“殿下为何这么说。”
“因为孤很没用，那些四书五经、史学行策，孤一样都记不清楚。明明先生已经讲了很多遍，可孤总是学不会，也不懂得其中道理，还总给先生丢脸。”李肆泪流满面道。
“殿下不要认为自己没用，如果连你自己都这样认为，那才是真的没用。”
“况且，彼之长他之短，他之长彼之短，世间寻常事也，殿下无需过多在意。”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用之人，只是尚未发觉自身长处，又或是所擅长的不同罢了。”
“也从来没有学不会的东西，只是各人所花的时间长短不一而已。”
“臣也不会觉得殿下会给臣丢脸，脸面是自己的，是丢是挣，都是臣说了算，和殿下无关。”
周瑾临很平静从容的拾起地上的书简，将其摆放整洁后，用手轻柔擦拭她脸上的泪，然后淡然安抚道。
他的声音像山间的清泉，清柔舒缓，让人很安心。
“可先生，他们都骂孤是块不可雕的朽木。”李肆难过的偏过头。
“那殿下也这么认为的吗？”
“如果殿下自己都这么认为，那臣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教导殿下了。”周瑾临皱着眉，擦拭的手握住她的下巴板正，让她面向自己，十分严厉的说道。
“不要！我不允许！我就要先生教我，只要先生教！我也从来没有这么认为过！”李肆挣脱他的手，惊慌失措的抱住他道，慌忙间竟忘了自己的身份。
“那殿下何必在意他人怎么说，殿下只要做好自己就够了。”周瑾临失笑，抬手揉了揉李肆的头，任由她抱着。
“可是孤害怕，害怕他们说是真的，害怕孤真的不配做这大昭的太子。”李肆仰头看向他，很大声的哭道，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更害怕——”
李肆咬住嘴唇，声音戛然而止。
“更害怕什么？”
他追问着，可李肆却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眼睛倔强的看着他，徒留泪水在脸上流淌。
那模样，委屈又窝囊，害怕又狼狈。
见她不说，一个劲儿的哭，周瑾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温柔的安慰她。
“殿下别怕，也无需害怕，别人会的，臣正在教，别人不会的，臣也会教，殿下想学什么，臣都可以毫无保留的教给殿下。任何事物，只要殿下想要，臣都会一一为殿下实现。”
“所以，殿下你在怕什么？”周瑾临抬起她的头，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很重视很认真的问道。
你在怕什么？在怕什么？
记忆里的那个周瑾临与这一世的周瑾临的身影重叠。
一时间李肆便晃了神。
怕什么？周瑾临，我在怕什么，你当真不知道吗？
我怕你说的话、许的诺言都是幻影。
更怕你离开我。
思绪飘回，李肆只觉得脸上很湿润，等她反应过来时，眼泪已经不争气的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周瑾临心头一紧，抬手想擦去她的泪，却被她不经意的偏头躲开，停在空中的手，伸了又伸，最终还是收了回去，藏进袖口里，化作攥紧的拳。
“风尘进了眼，让先生见笑了。”李肆随便扯了个慌，揉了揉眼睛，将泪水擦掉。
该死的，她怎么就突然在他面前流泪了呢？
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李肆暗骂自己的定力不足。
但不可否认，无论过了多久，当她再次听到这番话，她还是会心动，她依旧很贪恋这个时候的周瑾临。
只是自始至终，她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背叛自己。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那恨太真，不像是作假。
算了，就这样吧，至少现在的他还没背叛自己，她还能再体验一次上一世的美好，不是吗。
虽然幻影终归是幻影，迟早有一天会破灭。
但只要她不走心不动情，她就不会再受伤，不是吗？
就像前世一样。
“那先生可要说话算话，别人有的孤都得有，别人会的孤都得会，先生也不可以背弃誓言，否则……”李肆破涕而笑，说到这还扭过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否则什么？”
否则孤会亲手杀了你。
“否则……否则孤会生气的，从此以后都不会再理先生了。”李肆装作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心口不一的笑道。
“好，一言为定。”周瑾临笑了笑，内心却十分苦涩。
假如那不是装的，他或许会很欢喜，她这样依恋自己。
和她相处了这么多年，看过她前世是怎样依恋的他，又怎会不知，此时的她说的话哪句是真心哪句是假意。
就这样吧，慢慢来，迟早有一天他能让她重新打开心扉，接纳他。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那件事给解决了。
一想那个人，周瑾临的眼神就冷了下来，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如果不是那人在他们中间作梗，他又怎会彻底失去她，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就是不知道，他现在被人藏在了何处，他找遍了整个洛城，包括皇宫也快翻了个遍，却一点他的踪迹都没有找到。
难不成不在洛城？
昨天双十一，我生日，出去玩了，没时间更新，今天补上，哈哈哈[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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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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