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的笔录室里,空气沉闷。
沈澜序盯着笔录本上“雪花刺青”“爆炸身亡”的字眼,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男人临死前的惊恐眼神。
孩子?他的孩子?
可那分明是别人的孩子。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人为什么要喊孩子的事情,而且只要那一个孩子。
像是早有预谋一般……
他把今天的事情同步给了自己的养父,养父那边只是回应了一个“收到”,并没有多说什么别的事。
沈澜序算了算日子,今天应该是吕局检查身体的时间。
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额外嘱咐了两句让人照顾好自己。
养父那边回复消息就还是很快,还说了自己没有大碍,沈澜序也就放心下来。
温行意走进笔录室,坐在他对面,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隽。
他忽然推过来一杯温水,将文件递过去,声音压得极低:“别想太多,我们先把已知的线索理清楚。”
沈澜序抬眸看他一眼,“嗯”了一声,问道:“现场DNA化验结果还需要多久?另外,那女孩的家长联系到了吗?”
温行意:“化验结果快好了,大约还需要四十分钟。女孩的家长正在招待室,你还没吃晚饭,要不要……”
“不急,”沈澜序站起身,朝着招待室走去,“我有问题要亲自去问,你等着化验结果。有结果了,第一时间来通知我。”
还是没等人回应,他就是这样独来独往的性格。
温行意看着沈澜序自顾自走向招待室。
招待室里面的女人穿着一身修身黑色长裙,眼眶红肿得发亮,指尖死死攥着衣角,布料被揉出深深的褶皱。
资料显示,她就是刚被解救的女孩的母亲——李青,职业是个老师,任职在专门教学残障儿童的学校里。
沈澜序走进去,递过去纸巾,安慰道:“那小女孩在做检查呢,没受伤,疑似被下了迷药一类。她有人陪着,您放心,一会儿没事了就能让你们见着。不过,您最近有遇见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吗?”
女人吸了吸鼻子,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没有,我只是本本分分的上班,教那些孩子们读书,偶尔我们也会组织着去做些公益。我从来没有干过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情,更没有跟人有过什么瓜葛恩怨……”
沈澜序拍了拍李青的肩膀。
李青抹了一把泪,接着道:“今天加班,我晚去接孩子一小会,她就不见了……失踪的时间太短,我没办法立案,我只能自己去找,可是……”
她的声音哽咽着,几乎不成调:“多亏了你们,真的多亏了你们……”
沈澜序坐在女人的旁边,语气尽可能的温和,安抚道:“这是应该的,这也不是你的问题,不要过多谴责自己。不过,资料来看,孩子最近还拿过科技创新的奖吗?”
李青努力平复着情绪,笑着说:“是呢,最近崽崽做的电子小车是拿了一个奖来着,还作为优秀代表跟我一起去做公益展示了呢。哦对,我们是上周去的,去的那个孤儿院叫诺贝孤儿院。”
她一讲起孩子的事情,心情不由得好了一点。抬起头,就拿出手机翻起来,给沈澜序看了照片。
那是上周他们在孤儿院读书活动的合影。
沈澜序扫过一眼,在角落里看见了今天他追到的那个男人。
沈澜序心中的猜想被证实,这男人似乎早有预谋。
但是这男人跟李青似乎真的无冤无仇。
安抚好女人,又随便唠了些家常,套了些话,再问不出什么东西后,沈澜序看着李青被警察带去见孩子。
目送人离开后,招待室里的氛围瞬间沉了下来。
诺贝孤儿院,诺贝孤儿院……
这个名字砸在沈澜序的脑海中,让他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为什么会是那个地方?
这是……那个他小时候待过的孤儿院。
巨大的不安充斥在沈澜序的心里,这又是冲着他来的事情吗?
为什么……
谁会知道这件事?虽然他是孤儿不算是个秘密,但是无缘无故指向他的过往的线索,还是让他胃液翻涌。
以前的同事吗?不,他们都死掉了。
现在的同事吗?不不,应该没人会知道。
高层那些人吗?不不不,还有他的养父看着,没必要如此。
那么是……
沈澜序刚要喝口水冷静一下,温行意已经拿着新的文件走进来。
他看向沈澜序:“现场提取到了自爆者的生物样本,在法医科做了DNA比对,已经查明身份。不过,你看起来脸色不大好,没吃饭低血糖吗?需不需要休息一下,再继续听这方面的事情?毕竟身体是……”
“不用,你接着说。”沈澜序回头,斩钉截铁道,“把最重要的讲给我听。”
温行意清了清嗓,看着沈澜序的样子,他叹了口气,接着说:“这个人叫赵明,没有户籍,没有固定住所,也没有正式工作,是典型的‘三无’人员。靠一些网上的招聘消息,偶尔打打黑工什么的勉强活着。”
“赵明?”沈澜序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眉头皱得更紧,“有没有查到他的过往经历?”
温行意: “嗯,赵明两年前可是家庭美满幸福的成功人士,某汽车品牌的金牌销售。只不过,在两年前他带着妻女出游时,发生了一场重大车祸,妻女双双惨死后,他也从此一蹶不振。”
“而他诱拐的那个小女孩,与他的女儿,年龄相仿,如果他的女儿还活着,大概也会是那个样子吧。推测诱拐原因就是因为这个,他需要一个情感支柱,需要一个女儿的替代品。”
沈澜序:“所以就去抢别人的孩子吗?听起来真是个人渣。”
“是,我们还发现,赵明是孤儿,”温行意继续说道,“他小时候在新彩城南的诺贝孤儿院待过,大概七八岁左右就被收养了,之后养父母养他到成年,他给予养父母一大笔钱算回报。”
“此后,他家庭事业都算圆满。诺贝孤儿院那应该边还有他的旧档案,我这边已经进行了简单的调查整理。这里面有几张小时候的照片,还有当时的简单记录。资料里显示他性格温良,为人是和善的。”
温行意微笑着递过去他整理的那份旧档案资料,如同摄像头一样的瞳孔盯着沈澜序,带着探究**的,像是要记录他接下来的每一步动作。
心莫名发慌。
沈澜序咽了一口口水,颤抖着手接过那份旧档案资料。
他打开一看,照片上的男孩带着浅浅的微笑,眼神和善,和印象中不久前那个悍然与自己搏斗,后又自爆的人贩子,简直判若两人。
沈澜序问:“这不正常,为什么金牌销售没有一点积蓄,查他的流水记录。雪花纹身又是怎么一回事,我认为他没可能拿到炸药,再不过也就是一个三无人士,能拿到炸药简直难如登天。他没有任何办法混进白礼语的矿场,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联系。”
“我时至今日,还是觉得有人要栽赃陷害白礼语,鲤鱼不可能干出那种事。”沈澜序看向温行意。
“尚不可知,不过,我们发现赵明他给孤儿院捐过很多钱,”温行意和蔼建议道,“唯一的线索还是那个雪花纹身,综合他自爆的行为。他的背后很可能是一个更为严密的组织,这是入会的标志。”
他顿了顿,对沈澜序说:“或许,我们可以从孤儿院入手,开始调查,你觉得呢?”
沈澜序看着资料上“雪花纹身”的标注,又看了看那张旧照片,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孤儿院出来的三无人员,雪花纹身,自爆,爆炸,孩子……”沈澜序低声念着这几个关键信息,眼神变得锐利,但是重复的时候,声音明显发着抖,“孤儿院……”
温行意好像有些疑惑:“这个调查方向,有什么问题吗?”
他看向沈澜序,沈澜序的眼神有些发直,脸色苍白得不正常。
温行意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来:“你怎么了?”
沈澜序猛地回过神,声音有些沙哑:“没事,调查方向没问题……查吧……查出结果之后,告诉我一声。”
“沈先生,”温行意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关于孤儿院的事情,你要是知道什么,必须说出来。这关系到后续的追查,你和我都知道这事的重要性,对吗?”
沈澜序的侧脸绷得很紧,哽咽了一下:“嗯,我尊重调查结果。正常去查就……”
温行意的声音不咸不淡,嘴角的微笑并未扯平,目光柔柔地在沈澜序身上:“沈先生,你以前也在那里待过,对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破了沈澜序强装的平静。
沈澜序眯起眼睛:“是你……调查我?”
“是,我承认你的技术高超,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到每一个你想知道的资料,查到每一个你想查的人的过去。但是,我在不在那个孤儿院,跟你有什么关系?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还是我炸白礼语吗?你的嫌疑远远在我之上!”
温行意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放缓了语气,“但你不能否认,你对那里的了解,可能会有我们需要的线索。你还记不记得在那里的事情?”
“没有!”沈澜序冷冷吼道,过往的记忆像潮水般涌上来。
母亲狰狞的脸,挥过来的巴掌和木棍,身上青紫的伤痕。
他一直是个不合群的孩子,嘴里念念有词着别人听不懂的句子。
孤儿院里其他孩子疏远的眼神,没人愿意和他说话,他总是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做些别人搞不懂的事情,看着别人成群结队地玩耍……
直到他被吕局收养。
那是模糊不清的记忆,但也是他绝对不想提的噩梦。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沈澜序不会是个例外。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凭什么认为昏迷了二十年的植物人的记性会那么好?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
沈澜序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疲惫和痛苦:“那里的一切都让人恶心……我巴不得从来没去过,怎么会记得以前的事?你满意了吗?”
温行意的语气依然如旧:“沈先生,我知道你可能有难言之隐,但现在不是逃避的时候……”
“你根本不懂,因为你只不过是个冷冰冰的机器人!”沈澜序猛地别过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脆弱,“你根本不知道人的情感,你当然可以永远保持程序稳定,分析出每一个问题最优解,一板一眼的办事,不被任何问题左右。但是,我是个人,活生生的人!”
“好了,正常走程序调查,不要打探我的过往。如果你再过度调查我的**,我不介意跟你对簿公堂。”
温行意沉默了。
沈澜序也不再多说什么,今天不可能再查出来一个结果,他只是胡乱揉了一把脸,冷冷道:“所以,你才一直是个我讨厌的机器啊。最后,我不会回家,你也别再来问我任何关于孤儿院的事。”
放下这句话,沈澜序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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