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的话音在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实验室里落下,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那枚不稳定的暗色晶体碎片在环形装置中心幽幽旋转,散发出的紊乱能量波动,与顾允执和沈知遥掌心的烙印产生着危险的共鸣。
空气仿佛凝固了。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依旧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对这边的暗潮汹涌恍若未觉,但这更显得“博士”此刻的邀请,像一场精心编排的独幕剧。
顾允执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或惊讶的表情,他只是微微挑了下眉,仿佛在评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商业提案。“合作?”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投资顾问的审慎,“据我所知,前沿的研究领域往往伴随着极高的不确定性和监管风险。博士,您所谓的‘钥匙’,具体指什么?而我们,又能为您提供怎样的价值?”
他巧妙地将问题抛了回去,既不接受也不拒绝,而是在试探对方的底牌,同时将自己和沈知遥定位为需要评估风险的“潜在投资者”。
沈知遥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姿态优雅,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细致地观察着“博士”的每一丝微表情,以及这个实验室里更多被隐藏的细节。她能感觉到,四周墙壁内嵌的能量线路,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汲取着那枚碎片散发出的狂暴能量,尝试进行转化和储存。这种技术,远超当前公共科技水平。
“博士”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带着学者般谦和却又隐含掌控力的笑容。“顾先生快人快语。所谓的‘钥匙’,自然是能够理解、沟通并最终驾驭这种超越常规能量形态的知识与方法。”他踱步到那环形装置前,幽蓝的光芒映在他镜片上,闪烁着非人的冷光。
“我们相信,宇宙间存在着多种维度的‘现实’,而我们所处的,只是其中之一。”他抬起手,隔空指向那枚碎片,“像这样的‘蚀刻碎片’,便是高维规则在我们世界的映射与残留。它们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但也极度危险,如同未经驯服的野火。”
他的话语,竟然与陈暮和沈知遥家传古籍中的描述不谋而合,只是角度更为冰冷和技术化。
“至于二位的价值……”“博士”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他们身上,这一次,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顾先生您,拥有着能将混乱数据重构为有序模型的顶尖 intellect(智力)。而沈小姐……”他的视线转向沈知遥,带着一种近乎欣赏的审视,“您对能量形态有着近乎本能的、超越仪器测量的敏锐感知。更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更具穿透力:“你们是‘被蚀刻者’,是天然的‘接口’。你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最珍贵的‘钥匙’之一。与我们合作,你们能更安全、更高效地挖掘自身的潜力,而不是在‘异调办’那种保守、怯懦的框架下,蹉跎岁月。”
他甚至连他们与“异调办”的合作关系都一清二楚!
沈知遥感受到一种被完全看透的不适感,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用清冷的声音回应:“博士,您似乎对我们很了解。但您是否考虑过,这种‘驾驭’本身,就是一种僭越?古籍有云,‘顺天者逸,逆天者劳’。强行掌控超越自身维度的力量,带来的或许不是进步,而是毁灭。”
她试图用东方哲学的观点,来对抗他纯粹的科技理性。
“沈小姐引经据典,令人钦佩。”“博士”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但眼神没有丝毫动摇,“但人类文明的每一次飞跃,不正是从‘逆天’开始的吗?从驾驭火焰到分裂原子,哪一次不是走在毁灭的边缘?恐惧源于未知,而我们要做的,正是将未知变为已知。”
他向前一步,语气充满了煽动性:“想想看,如果我们能完全解析‘蚀刻’的规则,我们不仅能避免‘墟海’对现实世界的侵蚀,甚至能主动利用这股力量,治愈绝症,跨越星海,实现文明的终极升华!而你们,将成为这伟大征程的奠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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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景转换:实验室外,环形金融中心走廊
就在“博士”极力游说之时,顾允执隐藏在耳道内的微型通讯器,传来了“朱雀”极其细微、经过压缩的信息流。
“顾先生,实验室内部的能量屏蔽力场极强,我们无法有效监听。但根据外部监测,该楼层的非标准能量消耗在过去三分钟内提升了700%,核心源就是你们所在的位置。陈头指示,如事不可为,优先确保自身安全撤离。‘玄武’已就位,可以在必要时进行定向爆破,制造混乱。”
几乎是同时,沈知遥也通过烙印链接,向顾允执传递了一道紧急信息:“允执,我感觉到……这层楼下面,有很强的生命反应,但……很混乱,充满了痛苦和愤怒,不像是正常的人类……有点像陈暮提到过的……‘畸变体’!”
信息汇拢,危机四伏。这个看似光鲜亮丽的研究中心,底下可能隐藏着更为黑暗和血腥的实验。
顾允执的大脑在百分之一秒内处理了所有信息。他迎着“博士”充满期待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丝看似被说动的沉吟。
“博士描绘的前景,确实令人向往。”他缓缓开口,措辞极其谨慎,“但如此宏大的计划,其风险与伦理问题,也需要最严格的评估。我们需要看到更具体的、可验证的研究成果,以及……更完善的安全保障方案。毕竟,我们无法将自身的安全,寄托于一个尚且‘不稳定’的技术之上。”
他以退为进,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完全接受,而是提出了看似合理的要求,目的是为了获取更多核心情报,并拖延时间。
“博士”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似乎早就料到会如此。“谨慎是美德。”他微笑着,“具体的资料,涉及机构核心机密,自然需要更正式的协议才能开放。不过,为了表示诚意……”
他拍了拍手。旁边一面墙壁突然变得透明,显露出后面一个隔离观察室。室内,一个年轻人被束缚在特制的椅子上,他眼神涣散,身体不时不自然地抽搐,而他的右手掌心,赫然有着一枚与顾沈二人相似,但颜色黯淡、纹路扭曲的烙印!他的手臂皮肤下,隐约有暗色的物质在蠕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这是一位……不太成功的‘志愿者’。”“博士”的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实验样本,“他无法承受‘蚀刻’的力量,正处于可悲的‘畸变’过程中。但我们正在尽力‘挽救’他,研究他,希望能找到避免这种悲剧的方法。”
这**裸的展示,是一种示威,也是一种警告——不与他们合作,要么像“异调办”一样束手束脚,要么,就可能落得如此下场!
沈知遥胃里一阵翻涌,强忍住不适。顾允执的眼神也冷了下来,但他控制得很好。
“我们明白了。”顾允执点点头,“今天的信息量很大,我们需要时间消化和内部讨论。我们会尽快给您答复。”
“当然,我期待二位的好消息。”“博士”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面透明的墙壁再次恢复原状,将那个悲惨的“畸变体”隔绝在后。
两人在助理的陪同下,看似平静地离开了实验室,离开了环球金融中心。直到坐进返回酒店的车里,隔绝了外界的窥探,那股紧绷到极点的气氛才稍稍缓解。
“他在撒谎。”沈知遥靠在椅背上,脸色苍白,“他根本不在乎什么‘挽救’,他在制造和控制‘畸变体’!下面的那些生命反应,很可能都是……”
“我知道。”顾允执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眼神冰冷,“他的目的绝不仅仅是研究。他展示那枚碎片,是在试探我们与‘锚点’的联系。他邀请我们,是因为我们是他目前能找到的、最完美的‘**钥匙’。”
他转过头,看向沈知遥:“我们必须去昆仑。‘博士’对‘锚点’的了解远超我们预估,他一定也在寻找‘昆仑之眼’。我们必须抢在他前面。”
就在这时,顾允执的加密电脑再次收到提示。这次是顾允宁。
“二哥!有重大发现!”她的声音带着压低的兴奋和紧张,“我顺着之前直播那几个追踪者的线,摸到了他们一个中转服务器,在里面找到了些残片数据……他们好像在计划一次大规模的‘能量牵引’实验,坐标指向……西部,昆仑山脉区域!时间不确定,但模型预测就在近期!”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那个神秘的万山之祖。
“博士”的邀约,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昆仑之行,已不再是探寻真相,更是一场与时间赛跑、阻止更大灾难的生死竞赛。
返回酒店的车上,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车窗外的上海霓虹闪烁,勾勒出一座繁华的不夜城,而车内两人却仿佛刚从某个冰冷的异度空间逃离。
沈知遥靠在真皮座椅上,闭着眼,左手无意识地按在胸口,仿佛还能感受到实验室里那股混乱、痛苦的能量残留,以及下层空间中那些扭曲生命气息带来的寒意。“他在饲养它们……”她声音微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饲养一群……野兽。那个年轻人……他根本没想救他,他只是在观察‘畸变’的过程。”
顾允执没有立刻回应,他正快速操作着随身终端,将刚才在实验室内部通过眼镜隐秘捕捉到的能量频谱、结构布局等碎片化信息进行加密上传,同时抹除一切可能被反向追踪的痕迹。他的动作精准、迅捷,如同最精密的仪器。
“博士的目的很明确。”处理完数据,顾允执才开口,声音低沉而冷静,“他掌握的技术,已经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稳定并利用‘蚀刻碎片’的能量,甚至尝试人工引导‘畸变’。但他缺乏更高级的‘钥匙’——也就是对完整‘锚点’的理解和控制,以及对‘墟海’本质的认知。我们,尤其是你,”他看向沈知遥,“拥有他所急需的、无法复制的感知能力和血脉联系。”
他调出全球地图,将昆仑山脉的区域高亮标记。“他透露对‘昆仑之眼’的野心,既是示威,也是试探。他想看看我们对‘初始锚点’了解多少。允宁截获的信息证实了这一点,他们的‘能量牵引’实验迫在眉睫。我们必须假设,‘博士’在昆仑早有布局,甚至可能已经找到了大致方位。”
“那我们……”沈知遥睁开眼,眼中已恢复了清明与坚定,“没有退路了,是吗?”
“不是没有退路,而是必须抢在他前面。”顾允执纠正道,眼神锐利,“‘昆仑之眼’若是落入他手,后果不堪设想。那将不是简单的维度侵蚀,而是可能被他以科技手段强行撬动,引发的连锁反应足以撕裂现有的现实结构。”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更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路:“陈暮和‘异调办’受限于规则和体制,无法主动出击,只能被动防御和有限的合作。而‘博士’和他的‘潘多拉’,毫无底线。与他们周旋,我们不能完全依靠官方的力量。”
“我们需要自己的计划。”沈知遥领会了他的意思。
“没错。”顾允执点头,“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划。”
他迅速拟定了一个行动框架:
1. 明线(对‘异调办’):立即向陈暮汇报与“博士”接触的全部经过,重点强调“潘多拉”在昆仑的动向和其技术的危险性,以此争取官方的最大支持,包括情报、装备和远程策应。利用官方渠道,以“科考”或“文化探寻”的名义,组织一支表面上的队伍前往昆仑。
2. 暗线(自身行动):这支官方队伍将作为吸引注意力的“明子”。而他们两人,则需要寻找机会,利用沈知遥对“锚点”的独特感应,以及顾允执的策划能力,在官方行动的掩护下,提前或秘密潜入核心区域。
3. 外围策应(顾允宁):充分发挥顾允宁在网络和技术上的特长,让她继续监控“潘多拉”的通讯和数据流动,同时负责制造信息迷雾,干扰对方的判断,并在必要时,为他们提供紧急的信息支援。
“这个计划很冒险。”沈知遥指出,“一旦被陈暮察觉我们意图脱离主力单独行动,可能会失去官方的信任和支持。”
“风险与收益并存。”顾允执沉声道,“陈暮是聪明人,他或许会默许,只要最终结果有利于维护稳定。而且,我们并非要完全脱离,只是保持行动上的弹性和主动权。关键在于,”他目光深邃地看向沈知遥,“你需要尽快更深入地掌握你的感知能力,尤其是在远距离、复杂环境下对‘锚点’的定位能力。而我,需要尽快适应并掌握在‘逻辑’失效环境下的决策模式。”
他指的是在上海石室中,那种摒弃纯粹理性、依靠直觉与感知的认知方式。昆仑的环境只会更加诡谲莫测。
沈知遥郑重地点了点头,她能感受到肩头沉甸甸的责任。她摊开左手,凝视着那枚琉璃烙印,尝试着更细致地去感受其中蕴含的、与遥远昆仑深处那未知存在的一丝微弱联系。
就在这时,顾允执的通讯器再次震动,是陈暮。
“情况我已初步了解。”陈暮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但语速稍快,“‘博士’的邀约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表明他们的研究进入了关键阶段,急需突破。你们提供的情报非常重要。总部已经批准,立即启动‘昆仑勘探计划’。七十二小时内,先遣队会集结完毕。”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次行动,我将亲自协调。你们做好准备,这一次,我们面对的可能是‘潘多拉’的核心力量。”
通讯结束。
顾允执与沈知遥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陈暮亲自协调,意味着官方也意识到了事态的极端严重性。
“七十二小时……”顾允执低语,“时间比预想的更紧。”
车辆缓缓驶入酒店地下车库。在下车前,沈知遥忽然轻轻拉住了顾允执的衣袖。
“允执,”她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坚定,“无论前路如何,我们一起面对。”
顾允执微微一怔,随即,他脸上那层冰冷的锐利似乎融化了一丝。他反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掌心烙印相贴,传来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稳定感。
“嗯。”他应道,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短暂的温情很快被紧迫的现实冲散。回到套房,两人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准备工作之中。顾允执开始疯狂地调取、分析所有关于昆仑山脉的地理、气候、历史传说以及已知的异常报告数据,试图构建一个尽可能详尽的环境模型。
沈知遥则将自己沉浸在沈家那些关于“昆仑之眼”的残破古籍记载中,同时不断尝试与掌心的烙印深度沟通,引导着那股微弱但清晰的呼唤,锻炼着自己的精神感知力。她能感觉到,那呼唤似乎比之前更清晰了一丝,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迫切。
窗外,东方既白。新的一天来临,而一场关乎现实命运的远征,即将在沉默而高效的准备中,拉开序幕。通往昆仑的迷雾之途,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也孕育着最终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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