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沉默行驶，如同滑入巨兽喉舌。顾允执关闭了所有非必要电子设备，仅依靠强化过的夜视系统和预先下载的地形数据导航。沈知遥膝上的天铁持续散发着稳定的温热，像一枚活着的罗盘，其指向与顾允衡提供的坐标分毫不差。
“能量背景读数在升高，”顾允执盯着仪表盘上几个轻微跳动的指针，“不是线性增长，是波动性的……像呼吸。”
沈知遥凝神感应，眉头微蹙：“不止一种‘呼吸’。有我们熟悉的，那种冰冷的、属于‘衔尾蛇’系统的‘呼吸’；但还有一种……更沉闷，更古老，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呜咽。”
这印证了之前的猜测，此地绝非简单的据点或陷阱，其下可能埋藏着更深的隐秘。
天色微熹时，他们抵达了目标区域外围。将车辆隐蔽在密林深处，两人换上特制的伪装服，携带精简过的装备，徒步向数公里外的化工厂遗址靠近。
越是接近，空气中的异样感越是明显。无线电通讯开始受到强烈干扰，最终只剩一片沙沙的杂音。周围的植被呈现出不健康的灰败色调，一些树木扭曲生长，形态诡异。动物绝迹，连虫鸣都听不到，死寂得令人心头发毛。
透过高倍望远镜，废弃化工厂的全貌映入眼帘。锈蚀的管道如同巨蟒缠绕着坍塌的厂房，破碎的窗户像空洞的眼窝。但在这些工业废墟的表象之下，顾允执敏锐地发现了不协调之处：几处主要建筑的入口看似被瓦砾封堵，实则留有可供一人通过的、经过巧妙伪装的缝隙；一些高点上没有鸟粪堆积，过于“干净”；空气中除了铁锈和化学试剂的残留气味，还混杂着一丝极淡的、不属于此地的能量残留——与雷峰塔溶洞入口处感知到的类似，但更为稀薄。
“有定期活动的痕迹，防守严密，但并非无懈可击。”顾允执低声道，迅速在平板电脑上标注出几个可能的潜入点和哨位，“他们试图将这里伪装成完全废弃的样子，但低估了能量残留的侦测。”
沈知遥的注意力则被厂区深处一座半埋入地下的、类似水塔或反应堆的建筑吸引。天铁的谐振在那里达到顶峰，而那股“地底呜咽”般的古老气息，也主要源于彼处。
“核心区域应该在那里。”她指向那座建筑，“我感觉……那里‘锁’着什么东西。”
等待夜幕降临。当最后一抹天光被群山吞噬，浓重的黑暗笼罩下来，只有零星的星光提供着微弱照明。这对于拥有先进夜视装备的两人来说，反而是最好的掩护。
利用顾允执规划的路线和制造的短暂视线盲区，他们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厂区。避开几处疑似布置了震动传感器和红外警报的区域，他们接近了那座半埋式建筑。
入口是一扇厚重的、锈迹斑斑的金属门，看起来早已与墙体焊死。但顾允执在门框边缘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需要特定能量频率才能激活的识别区。这难不倒他，他利用天铁散发出的同源能量波动进行模拟，几分钟后，伴随着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咔哒”声，金属门向内滑开一道窄缝，露出向下延伸的、散发着冰冷气息的阶梯。
门内是截然不同的世界。锈蚀和破败被光滑的金属墙壁、明亮的冷光灯和低沉的机器运行声所取代。空气循环系统运转着，带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臭氧又带着腥甜的气味。
“跟紧我。”顾允执压低声音，手持改装过的、可发射非致命性强脉冲的武器，率先踏入。沈知遥紧随其后，一手紧握天铁，另一手捏着那枚黑色玉石符牌，感知全力放开。
通道向下延伸，两侧是密封的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顾允执尝试用便携设备探测门后，发现大部分区域都被强信号屏蔽。偶尔有穿着类似科研人员白大褂、但眼神空洞麻木的人匆匆走过，对两人的存在视若无睹，仿佛只是按固定程序运行的傀儡。
“这些人的意识……被严重干扰了。”沈知遥感到一阵不适，“像是被抽走了大部分灵魂，只剩下执行命令的本能。”
他们避开主要通道，沿着能量反应最强的方向潜行。终于，在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由某种暗银色合金铸造的气密门。门上蚀刻着一个巨大的、不断缓慢流转着幽光的衔尾蛇图腾，比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完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门侧有一个复杂的控制台，其能量锁定的复杂程度远超入口。
“硬闯肯定会触发警报。”顾允执观察着控制台的结构，大脑飞速计算着破解可能性。
就在这时，沈知遥手中的天铁突然变得灼热无比！并非指向大门，而是猛地转向他们来时的方向一侧墙壁！那面墙壁看起来与其他地方无异，但沈知遥集中精神感知，却能“看”到墙壁之后，有一股微弱但极其精纯的、与天铁同源，却又带着悲伤与抗拒意味的能量波动！
“这边！”她拉住顾允执，指向那面墙，“后面有东西！很重要的东西！而且……它在‘哭泣’。”
顾允执毫不犹豫，立刻放弃破解主门，转而检查这面墙壁。很快，他发现了端倪——墙壁的材质略有不同，有一块区域的能量屏蔽存在极其细微的、周期性的波动漏洞。他调整设备参数，抓住漏洞出现的瞬间进行扫描。
“后面是一个隐藏的储藏室！能量签名……和雷峰塔下那个空石台残留的，有超过90%的相似度！”
被“衔尾蛇”从雷峰塔下取走的物品，或者至少是其一部分，可能就被封存在这里！
必须进去！但如何在不惊动敌人的情况下，打开这面伪装的墙壁？
沈知遥将手贴在墙壁上，闭上眼睛，尝试将意识与那股悲伤的能量连接。她不再试图强行突破，而是传递出天铁的温润气息、玉璧的安宁之意，以及黑色玉石的守护之力，如同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片刻之后，墙壁内部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转动声。紧接着，一块约一人高的墙体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狭小的、没有任何光源的空间。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悲伤与古老气息，扑面而来。
两人闪身而入，身后的墙壁迅速合拢。顾允执打开一支光线柔和的冷光棒。
冷光照亮了储藏室内的景象。
空间不大，中央是一个石质的基座，与雷峰塔溶洞内的那个形制几乎一样。但基座上放置的，并非完整的物品，而是一块不规则的水晶碎片。
那碎片约莫巴掌大小，通体呈现深邃的蓝色，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无数细小的光点在缓缓生灭。它散发着与天铁同源，却更加浩瀚、更加本源的磅礴力量。然而，在这磅礴之力中，却缠绕着一道道如同黑色锁链般的能量纹路，正是这些“锁链”，禁锢着水晶碎片的力量，并源源不断地从中抽取着某种东西，同时散发出那股令人心碎的悲伤与抗拒。
碎片本身，也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暗淡。
“他们在……抽取它的力量？”沈知遥感到一阵心痛，仿佛目睹一位古老的神祇正在被亵渎、被榨干。
顾允执快速用设备扫描。“不仅仅是抽取……他们在‘解析’和‘复制’这种力量的‘规则’。看这些黑色锁链的结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能量转化与束缚矩阵，其技术层级……超越现有科技至少两百年。”
他的目光落在基座下方连接着的、延伸至地底深处的几根粗大的能量导管上。“这些导管，将抽取和解析出的能量，输送到……地下更深层。那里，恐怕就是那股‘地底呜咽’和‘衔尾蛇’真正核心实验的所在地。”
就在这时，顾允执的便携警报器发出了极度危险的红色闪烁——有高能量反应正在快速接近隐藏储藏室！他们的潜入，很可能在打开这面墙的时候，触发了某种他们未能察觉的次级警报！
“来不及仔细研究了！”顾允执当机立断，取出一个高密度存储容器，“尝试收取碎片！我们必须立刻撤离！”
沈知遥点头，双手小心翼翼地向那被禁锢的水晶碎片伸去。她知道，强行破除那些黑色锁链几乎不可能，只能尝试与碎片本身沟通，引导它配合。
当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碎片的瞬间——
轰！！！
整个储藏室，不，是整个地下设施，猛地剧烈震动起来！并非爆炸，而是某种……来自地底深处的、狂暴的能量冲击！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每一个角落！
隐藏的墙壁外，传来了密集而急促的脚步声和能量武器充能的嗡鸣！
他们被发现了！而且，似乎还触发了某种更大的麻烦！
“走！”顾允执一把将试图与碎片建立连接的沈知遥拉回，将一颗高爆烟雾弹扔向门口方向，同时举起武器。
撤离路线已被封锁，更大的危机来自脚下。地底的“呜咽”正在转化为愤怒的“咆哮”。
他们的探影之行，瞬间从隐秘侦查，变成了在龙潭虎穴中心的……绝境求生！
轰隆隆——！
剧烈的震动并非一次性的冲击，而是如同地脉翻身般持续不断，头顶金属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刺耳的警报声与远处传来的爆炸声、能量武器交火的尖啸混合在一起，表明整个地下设施都陷入了混乱。
“不是我们触发的常规警报！”顾允执在震荡中稳住身形，眼神锐利如鹰，瞬间判断出局势，“是更底层的什么东西……失控了！衔尾蛇自己也遇到了大麻烦！”
这混乱，是危机，也是转机！
“机会！”他低喝一声，不再犹豫，将那个高密度存储容器直接罩向基座上的水晶碎片。几乎在容器接触碎片的刹那，那些缠绕其上的黑色能量锁链仿佛被激怒的毒蛇，猛地亮起刺目的乌光，一股强大的排斥力场骤然爆发！
“呃！”沈知遥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意识像被重锤击中，那碎片传递出的悲伤瞬间化为了滔天的愤怒与抗拒，混合着黑色锁链的冰冷恶意，形成一股精神风暴席卷而来！她手中的天铁变得滚烫，自行激发出一圈柔和的清辉，勉强将她护住。
顾允执的情况更糟，他主要承受着物理层面的排斥力场，持着容器的右臂肌肉贲张，青筋暴起，高科技合金制成的容器外壳竟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它在抗拒！黑色锁链在阻止我们！”沈知遥强忍着识海的刺痛，双手再次按在基座上，这一次，她不再试图安抚，而是将全部的心神，连同天铁的破邪之意、玉璧的安宁守护，以及内心深处最坚定的“必须带走它”的信念，化作一股洪流，强行冲向那被禁锢的碎片！
“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是来救你的！”
仿佛听懂了她的意念，那狂暴的精神风暴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碎片内部流转的星云光点，有那么一瞬，似乎汇聚成了某种类似“眼睛”的图案，与沈知遥的意识对视了一眼。
就是现在！
顾允执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暴喝一声，将自身生物电场催发到极限，抵消了部分排斥力场，猛地将容器彻底合拢！
“咔哒”一声轻响，容器锁闭。基座上失去了碎片的身影，那些狂暴的黑色锁链如同失去目标的毒蛇，在空中疯狂舞动、闪烁了几下，最终不甘地消散于无形。
几乎在碎片被收取的同一时间——
咚！！！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震动都要沉闷、都要恐怖的巨响，从地底极深处传来，仿佛某个亘古存在的巨兽挣脱了第一道枷锁！整个地下空间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供电系统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闪烁不定。那股原本只是“呜咽”的古老气息，此刻如同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充满了暴戾、毁灭与……一种难以言喻的解放感。
“不好！碎片是镇压它的关键之一！”顾允执瞬间明悟，脸色剧变。他们取走碎片，无意中可能加速了地底那个未知存在的脱困进程！
“快走！”他一把拉起因精神力透支而脸色苍白的沈知遥，将存储容器牢牢固定在自己战术背心上，转身就向储藏室外冲去。
门外，烟雾尚未完全散去，但原本守在此处的衔尾蛇武装人员似乎被更底层的剧变吸引或调走，只留下零星几个身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之威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清道夫-改！”顾允执眼神一凛，看到那个熟悉的矮壮身影正咆哮着推开挡路的碎石，猩红的电子眼锁定了他们。
没有时间缠斗！
顾允执抬手就是数发强脉冲弹射出，不是为了杀伤，而是为了制造更强的电磁干扰，扰乱对方的感官和行动。同时，他掷出最后两枚高爆烟雾弹，彻底遮蔽视线。
“跟我来！”他凭借记忆和进来时标注的路线，拉着沈知遥向预定的备用撤离路线狂奔。通道在剧烈摇晃，管道破裂喷射出灼热的蒸汽，墙壁上出现裂痕，仿佛整个地下空间随时都会坍塌。
身后传来“清道夫-改”愤怒的咆哮和沉重的追击脚步声，但速度明显受到了环境和干扰弹的影响。
两人在崩塌的通道中亡命奔逃，头顶不断有混凝土块和金属构件砸落。沈知遥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跟上顾允执的速度，手中的黑色玉石符牌散发出持续的微光，形成一层薄薄的守护，弹开一些小型的坠物。
终于，他们看到了来时的那条向上的阶梯！但入口处，已经被塌陷的巨石和扭曲的金属 partially 封堵！
“炸开它！”顾允执毫不犹豫，取出最后一块微型定向爆破炸药，设置在障碍物的薄弱点。
“轰！”
一声不大的爆炸，清开了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缺口。顾允执率先钻出，然后回身将沈知遥拉了出来。
重新回到地面，眼前的景象令人窒息。整个化工厂遗址如同被巨人之手蹂躏过，地面开裂，厂房成片倒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粉尘和硫磺般的刺鼻气味。夜空被一种从地缝中透出的、不祥的暗红色光芒映照，仿佛地狱之门正在下方洞开。
“这边！”顾允辨明方向，拉着沈知遥冲向车辆隐藏的密林。
身后的追击声并未停止，甚至还能听到“阿波罗”那冰冷而充满怒意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废墟上空回荡：“……锁定他们！夺回‘星核碎片’！不能让他们带走！”
更多的衔尾蛇武装人员从废墟的各个角落冒了出来，能量武器的光束开始划破夜空，向他们攒射。
顾允执一边利用地形掩护还击，一边冷静地计算着弹道和撤离路径。沈知遥则全力催动黑色玉石的力量，试图干扰那些能量武器的锁定。
就在他们即将冲入密林的前一刻——
嘣！！！
一道巨大的、完全由黑暗能量构成的锁链，如同从地狱中射出的长矛，猛地从他们刚刚逃出的那个地下破□□出，以超越子弹的速度，直刺沈知遥的后心！它所过之处，连光线都被吞噬！
这一击，蕴含的毁灭性能量远超之前任何攻击！是那个地底存在的含怒一击？还是“衔尾蛇”启动的某种终极防御机制？
避无可避！黑色玉石的守护光晕在这道锁链面前，如同纸糊般瞬间黯淡、破碎！
“知遥！”顾允执目眦欲裂，想要推开她，却已然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被顾允执固定在战术背心上的那个存储容器，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蓝光！
是那块“星核碎片”！
它似乎感应到了沈知遥面临的致命危机，竟自行冲破了存储容器的限制（或者说，容器本就无法完全隔绝它与外界的联系），化作一道湛蓝色的、由无数星点构成的流光盾牌，挡在了沈知遥身后！
轰————————！！！
黑暗锁链与蓝色星盾猛烈碰撞！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只有一种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悲鸣与碎裂声！
蓝光与黑芒交织、湮灭，形成一个短暂的能量奇点，将周围的一切都扭曲、撕裂。
巨大的冲击波将顾允执和沈知遥如同落叶般狠狠抛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密林的边缘。
顾允执挣扎着爬起，感到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势，踉跄着扑到沈知遥身边。
沈知遥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纸，唇角溢出一缕鲜血。但她手中，紧紧握着那块已经失去所有光泽、布满裂纹、仿佛随时会碎掉的黑色玉石符牌。而那个存储容器，滚落在一旁，容器壁上出现了几道裂痕，内部的蓝光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
远处，那道黑暗锁链似乎也耗尽了力量，缓缓缩回地底。衔尾蛇的追击被刚才那恐怖的碰撞暂时阻隔。
顾允执不敢有丝毫耽搁，抱起昏迷的沈知遥，捡起那个破损的存储容器，用尽最后的力量，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漆黑的密林深处。
身后，是依旧在崩塌、燃烧，并且不断传出恐怖嘶吼与能量爆鸣的化工厂废墟。
他们带走了至关重要的“星核碎片”，但也似乎释放了更可怕的东西，并且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黎明的曙光，何时才能穿透这愈发浓重的黑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