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铜钱离开倾城坊时,老鸨也没追上来要钱,这种大人物她们还是有经验的,日后府上都会送银票来。
江作屿回到街上,看了看手中的铜钱。
本以后只是普通钱币,仔细一看,发现上面写着四个字“通关宝钱”。
还以为多赢几个能在这买点什么东西带回去当纪念品呢。
江作屿把钱币收好,又把三眼梦蛇的戒指戴着左手食指上,乍一看还挺好看。
好像一路也没遇上什么不寻常的事,他准备原路返回,走到市集时,却被人用力撞了肩膀,对方力气太大,他往后踉跄跌了几步,又被对方扶住了。
他本能转身想说抱歉,那人却趁机凑他耳边说:“别往前走,转身右边巷子有个茶馆,进去。”
江作屿愣了一下,不是被这句话吓到的,而是被这个声音惊讶了。
这分明就是骆见疏的声音。
他回头,见这人已经快步转身进巷子了。
江作屿再看前方的路,发现水果摊那有好几个糙汉假装看水果,实际却往他身上瞟。
他四处一看,见有老伯推一辆装菜的板车过来,他不动声色往前走了几步,走到老伯车前,猛地蹲身,爬到一个摊贩身后躲着。
卖面具的摊主觉得奇怪,低头看他,他做出嘘声动作。
摊主再抬头,看见好几个壮汉冲过来到处看,他忽然正义感爆棚,把江作屿遮得严严实实,还顺带扯了个面具塞在江作屿手里,江作屿瞧准机会道了声谢,狼狈在地上爬,顺着小巷子猫身进去。
那几个大汉跟丢了人,立马折返。
江作屿一边跑,一边回头,见身后没人跟着才慢下来喘气。
而在前面路口,又有几个壮汉冲出来,江作屿一紧张抬手就用面具遮住脸,恰在那几个大汉转头看过来时,身后一只手把他一拽,整个拎了过去,面具掉落在地。
这是一间没人住的院子,那人牵着他的手往后院跑,又从后院的小门出去,在暗巷里钻来钻去,最后从一间茶馆小门悄摸进去,里面有个胡子大叔接应,胡子大叔见到江作屿,明显松了口气,说:“快进去,我让豆子守门。”
身前那人点头说:“多谢赵叔。”
随即又拉着他上了茶馆的楼,颇为隐蔽地进了一间雅间,这人轻车熟路,抬手掀开纱帐,走到屏风后,轻纱从江作屿脸上扫过,带着一股茶香,后面有一扇暗门。
这人紧紧牵着江作屿的手,把人带进暗门,等门关上后,才转过身来。
说来也奇怪,江作屿居然相信这人,一直跟着他跑。
“回来怎么不来找我?”这人松开了江作屿的手,去桌前倒了杯茶,转身递给江作屿,“身边也不带护卫,你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吗?”
江作屿盯着这人的脸瞧,实在认不出来,但对方明显和自己很熟,而且他断定这就是骆见疏的声音。
不过有人说话声很像这也正常,但这人一直牵着他的手,说明关系不寻常,又见这人十分稳重,话语里能听出关心,思来想去他终于抬手接了水杯,大着胆子笑了笑,说:“哥,让你担心了。”
这人递水的手悬在半空,表情凝滞:“什么?”
完了,喊错了?
“我是说,让你担心了。”不是哥难道是弟弟?看着不像啊。
这人笑了笑,放下手,慢慢靠近他,逼到他身前时嘴角带笑。
江作屿抱着水杯连连后退,后背撞到墙上,无路可退,他战术性仰头喝水,一杯水都喝完了,放下手,转身想逃。
这人抬起手臂,手掌撑墙,他的额头堪堪撞在手臂上。
江作屿屏住呼吸,一弯腰从手臂下面钻过去,淡定自如地走到桌边,把杯子放到桌上。
身后这人无声。
江作屿偷摸转身看了一眼,见这人背靠着墙,双手抱在胸前,奇怪地打量着他。
江作屿心叫不好,是不是自己暴露了。
和这个人不是兄弟?好朋友也不至于手牵手啊,难道......是父子??
江作屿抬眸,又琢磨了一下,断定这人也就二十出头,不可能有他这么大的儿子......
“说吧。”这人长腿一迈,几步走到桌边,一脚踩他身前的凳子上,抬手轻捏他的下巴,质问:“这段时间在外面养野狗了?”
“嗯?”江作屿莫名心跳很快,他觉得应该是对方气场太强,靠,后悔跟进来了,“我不爱养狗。”
到这地步,江作屿还是没明白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听对方问话的口气很是高傲,江作屿甚至猜想,难道是主仆关系?
他差点要跪下认错,但又一想,他的身份是将军,他还能有主子?
难不成......这人是皇帝?
江作屿心绪百转,这人也盯着江作屿的脸看了好久,忽然松开手,皱眉说:“你是谁?”
“嗯??”江作屿被推了一下。
“我,我是——”他甚至不知道在这个世界的他全名叫什么,进来到现在只被叫了小将军,姓甚名谁却不知。
“阿屿呢?你是什么人冒充他??”这人像是愤怒至极,嫌恶地瞧着他,随后手里不知从哪转出一枚小飞镖,锋利的刀尖正对着他。
阿屿?难道名字是一样的?
“我是阿屿啊,你先放下武器......”江作屿盯着那飞镖,猜想飞镖上肯定有毒,生怕自己死在这,但见对方眉头紧锁,没有收起飞镖的意思。
江作屿想起手腕上的菩提,心中不住默念:“菩萨,救救我,救救我。”
菩提没有任何反应。
“把衣服脱了。”对方生硬地说了句。
“啊??”
难道是个老色批,江作屿紧张,脚下悄悄移步,想走到门那。
“你要做什么啊,我这盔甲很难脱的,而且我很久没洗澡了,我身上还有很多皮肤病,会传染的。”江作屿把能想到的都说了,但对方仍然满眼警惕。
“那里。”这人抬手一指,说:“我就看一眼那地方。”
江作屿顺着他的手,低头一看,他瞪大眼,骂了句:“流氓。”
这人疑惑问说:“你说什么?你果然不是他,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与他长得九分像,是易容了么?”
这人忽然上前,收起飞镖,一手紧捏他的下巴,转动他的头,左右看。
江作屿脸疼,抬脚要踢,这人另一手又抓住他小腿,趁机将他放倒在地,伸手就要扯他裤子。
江作屿力气不如他,在地上使劲翻身蹬腿,嘴里骂道:“臭流氓,放开我,我是大老爷们!你忍不住去倾城坊啊,你碰我干什么!”
没想到骂完这句,那人真停了手。
江作屿连滚带爬站起身,背靠着墙。
那人好像想到了什么,一副惶恐的样子,从自己腰间取出三枚铜钱,往空中一抛,铜钱落在桌上,低头看了一眼,又惊讶看向江作屿。
江作屿不解,听对方问了句:“冒昧一问,你叫什么名字?”
江作屿见他态度转变,才稍稍松懈,回答说:“江作屿。”
那人微微蹙眉,紧张又问:“可有婚配?”
江作屿摇摇头:“没有。”
那人松了口气,又问:“为何来此?”
“我来取个东西而已,马上就要走了。”江作屿看了看门的位置,说:“我不是你要找的人,误会一场,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这人又看了一眼铜钱,稍作思索,自顾自说了句“怪了”。
“不怪不怪,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很多。”江作屿走到门边,却发现这门不是普通门,根本没有把手,都不知道怎么开。
“我明白了,你是他的转世,我倒不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事。”
那人说完这句,江作屿愣了一下,转过身看着他,问说:“你懂玄学?”
“玄学?”那人坐下,收起桌上的铜钱,倒了杯水,却将水洒在地上,“我是个江湖骗子,懂一些骗人的小把戏。”
江作屿低头,见地上的水印慢慢移动,瞬间结成冰,这人抬脚一踩,碎裂声响,冰渣像珠子一样滚动,聚在一起,成了一颗圆润的玉石,这人弯腰捡起玉石,朝江作屿一扔。
江作屿整个目瞪口呆,这不是“点石成金”么!
他接住玉球,玉球却在他指尖融化成水,他泄气想,原来真是骗术。
但这水十分温暖,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流,一直流进衣服里。
“既然是他的转世,我该送你件礼物,看看袖子里。”这人说话声变得亲和。
江作屿抬手,扒开袖子,竟见袖子里有一枚小飞镖,紧紧贴着他的手臂,
“这飞镖有灵性,关键时候能帮你,我看你在集市乱跑,不知道危险,身上又没有防身的东西,这小玩意儿就送你了。”
江作屿用手掏了掏,飞镖自己移动,避开了他的手,“谢谢,不过,这东西要怎么用?”
“既然是有灵性之物,就不能说用,你得和它相处,相处好了他自然对你忠心。”这人说话时,目光一直落在江作屿脸上,待江作屿抬头看他时,他又避开。
“刚才对不住,冒犯了,我只是想确认你的身份。”
江作屿摇摇头,将要说话,忽然瞧见这人腰间有一只笛子,觉得眼熟,猛地想起在梦里的时候,见一个人被关在牢房,那人就拿着这样的笛子,又想起刚才在倾城坊的时候,那些人说的什么“江湖骗子”。
只是江作屿瞧不出这张脸是谁,他问了句:“请问,你叫什么?”
这人捏了捏手腕,说:“骆见疏。”
江作屿一惊,还真是骆见疏?
看来他们的确前世就认识了,但他立马又生出一堆问题来,他捡了个重要的:“你是骆见疏?你和我是什么关系?我是说,你和我的前世,你们是什么关系?”
“骆见疏”抬起头,看着江作屿的脸,说了句:“挚友。”
看来这个时代的人心思比较纯,就算是好朋友,也是可以牵手的,江作屿了然地点点头,又听对方语出惊人:“曾经是挚友,现在是爱人。”
江作屿呼吸一乱,脑袋打结,“爱,爱人??两个男人??”
“骆见疏”其实只是试探,见江作屿反应过猛,怕打乱因果,于是笑说:“开个玩笑,我们是过命之交,纯友情。”
“骆见疏”见江作屿神色恢复如常,便站起身说:“你不是说要回去,你送你回去吧。”
的确该回去了。
于是,“骆见疏”安排了一辆马车,亲自驾车将江作屿送出城门,两人分别之时,江作屿道了谢,“谢谢你的飞镖,我会好好和它相处的。”
“骆见疏”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江作屿转身往前走,前面就是他来的那条路,两边的高墙若隐若现。
上了那条路就与这个世界断绝,虽然得到了不少东西,却又觉得心里比来的时候更空了,他站定身体,转身看了一眼。
“骆见疏”还站在原地,眉头紧锁,好像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却一句也不敢问。
江作屿回忆着刚才“骆见疏”牵他手的力量和温度,带着他小心翼翼逃窜的背影,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二人经历过什么,怎样变成的挚友,但两人一定是彼此的依靠,是最亲近的人,才会冒着危险去救另一个人,才会辨认出他不是这个世界的阿屿。
江作屿深呼吸,站在原地喊了一声:“骆见疏,下一世,你们还认识,还是最好的朋友,感情依然很好!”
“骆见疏”睁大眼,忽然笑起来,抬着手朝江作屿挥了挥。
江作屿回应了一个笑,转身走进来时通道。
他低着头一直走,心里惆怅,能回到前世,知道如今认识的人前世也如此亲近,甚至得到一份礼物,这会是上天的馈赠吗。
当江作屿回到路口见到等待他的队友时,他安心地笑起来,看来大家都拿到铜钱了,他松了口气,放下身后那场相遇,笑着往前走。
而“骆见疏”直到江作屿背影彻底消失,才转身坐在马车上仰望天空发呆。
他身边不是第一次出现“转世”之人。
上一次出现,是在他十岁的时候,母亲的转世来到这个世界,在那之后,这个世界的母亲为了保护他,被强盗杀害了,后来他千里迢迢拜师,想要知道一切是怎么回事。
师父告诉他,当身边的人终将为自己而死时,这人的转世就会突破一切限制,来到他身边,是思念太深,导致时空错乱。
他问师父,有什么方法可以避免这个人为自己而死,师父说:“当你遇见转世而来的那个人时,将你最重要的东西赠与他。”
“就这么简单吗?”
师父过了好久,又叹了口气,说:“但生死不可改变,你赠予最重要之物,就代表你将与这个人换命,并且生生世世要与这人纠缠,你要背上他的因果。”
那时的骆见疏不觉得这是一件可怕的事,只觉得要是早点知道,他就能救母亲了。
从那以后,他一直按师父的教导,养着剑灵,只不过他不喜欢杀人的刀剑,于是养了只可爱的飞镖,他不用飞镖杀人,只用它割草药,削果皮,每次都将它洗的很干净,还会贴心地给它晒太阳,他一直不忍心让飞镖去碰肮脏的血,甚至不会让任何人碰它。
如今悉心养护的小飞镖终于还是送出去了......
“骆见疏”眼角有泪,但嘴角带着浅笑,他望着冷月,说了句:“送的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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