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老大！通讯恢复了！我听见尤利娅的声音了！”
萧意浓还没出声，息羽喇叭似的嗓门先在身后炸起来了，他偏了偏头，躲过杀伤力极强的音波，背后的息羽还在念叨。
“听见了尤利娅，我们成功出来了。”回应完尤利娅他又转头拉着一脸冷淡的贺溯说话，“幸亏你刚才拉住我了，贺溯，还是跟你和老大在一起安心，你跟老大怎么就这么聪明呢，我一点发挥的余地都没有……唔！”
贺溯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他快越靠越近几乎要贴上自己的脸，然后抓着他的后衣领以防他不会好好走路。
息羽还想开口表达自己的不满，贺溯睨着他冷冷开口了，“你说了很多次脏话。”
被人抓住了命运的后脖颈的息羽跟干了坏事被抓住命脉的猫似的，一下不吱声了。
怎么这人还翻起旧账来了呢！
“也才两次。”息羽小声嘟囔，“我又不是小屁孩了，凭什么不让我说脏话，小气鬼贺溯！小气鬼！”
贺溯瞥了他一眼，他又噤声了。
副本外的尤利娅自然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知道息羽这个碎嘴子又被贺溯拿捏了，轻笑了一声，随后汇报道：“老大，程序检测到刚刚副本波动很强，现在处于不稳定的状态，随时都会坍塌，其他异能者已经带着被吞进副本的居民出来了，我现在给你们开启通道。”
“所有异能者都出去了么。”萧意浓问道。
贺溯和息羽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通讯器那头的尤利娅却忽然沉默了。
沉默到她不说，他们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
“殉职了多少。”
“一个。”尤利娅说，“突击二队的涂科，没回来。”
情绪犹如巨石压在每个人心中，执行任务伤亡是最屡见不鲜的事，可那好歹是一条人命，前一秒还在副本外眉开眼笑跟自己说着完成任务之后要去哪里消遣，跟自己聊笑的人，下一秒就可能永远留在副本里，连尸体都带不回来。
涂科在异能者中的人缘不算差，个小小的，不管遇到什么事都笑嘻嘻的，仿佛什么困难也打不倒，跟他有过交集的人很难不喜欢他，就连在进副本前，他还在跟同行的人说，出来之后要在食堂多点两个鸡腿犒劳自己。
只有他永远出不去了。
“进去之后你们三个断了联系，其他四个异能者都被困在不同的虚假世界里，很快就出来了，涂科是最先出来的那个，找到了昏迷的幸存者后，说要去找你们，那个异种把他送进了镜中世界，之后涂科也跟外面断了联系。”
他被异种同化了。
生门即是死门，死门即是生门。
镜中世界的一切都是相反的，真实世界死了的人映照在镜中世界会活得好好的，可他们是外来者，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受到副本设定的影响。
涂科在镜中世界死了之后，被同化成了跟他们一样的怪物，变成了他最厌恶的异种。
能被选中进入高级副本的异能者都要经过层层选拔，其中有个要求就是不再有亲属在世，所以他们死后也不会有抚慰金，殉职之后只能变成一张照片张贴在荣誉墙上，鲜活的面孔在岁月中定格，让人们缅怀他们的牺牲，也提醒世人他们的危难。
面前的废墟萧索寥落，不知道已经荒废了多少年，坍塌的建筑掩埋在黄沙里，恍然间还能见到原先的模样。
看环境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在举办祭典的广场，那面等身铜镜就在不远处立着，光滑干净的镜面早已在经年累月的风沙吹蚀中变得粗糙模糊，一道身影蜷缩在镜子旁，一动不动。
他的脸埋在膝盖里，尽力将自己缩成一团，不让人注意到。
虽然看不见脸，但萧意浓还是认出了他的身份。
“小孩。”他从没有告知过他真正的名字，萧意浓只能这么叫。
那正是一直在铜镜店里哼着歌忙上忙下，祭典时又消失不见的小童。
“这里快消失了，你们可以离开了。”小童稚嫩的声音闷闷地穿过风沙吹到这边，跟萧意浓初见他时一样。
大火烧尽了他构建的世界，可他好像并没有因为自己创造的美好世界被侵入者摧毁而变得气愤，被发现了也只是叫他们离开这里。
“你这小孩怎么没跟着一起出去？”息羽没认出他，只以为他是被吸进副本里来的居民，“跟我们一起走吧，别害怕，没事了。”
“我已经死了。”小童冷不丁的开口，抬起头来，让息羽看见他的长相。
息羽想去抱他的动作停在半空，然后沉默地走回了贺溯身边。
……我就多余开口。
萧意浓垂着眼，淡色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明明说出口是怜悯的话，却带着公事公办的死板，“我们无意破坏你的世界，但那些人是无辜的。”
“……”小童一时间没说话，好久之后才开口，“你们的朋友死了，我没办法让他活过来，镜中世界已经消失了，我也没办法把他还给你们，我只是想我的家人，可你们毁了我的家。”
“我讨厌你们。”
现场和通讯器里一时间都没有人说话，一片寂静，副本外的人虽然没有亲历虚假世界，但仍旧能在设备传输出来的波动中感觉到微弱悲伤。
他身旁那面镜子是小小的他仅剩下的东西，镜子里的世界很美好，即便身在沙漠深处，也依旧生命力旺盛。
遥远的天际边已经开始崩塌，被滚滚黄沙吞噬的地方变成虚无，副本的出口出现在众人身后，散发着莹润白光。
小童没说话，似乎不想理会这几个不经邀请强闯进来的强盗，又把脑袋深深埋了回去。
萧意浓没再理会他，他的慈悲心有限，何况面前的连人都算不上，这里早已经是座死城，小童的执念化成了镜中生机勃勃的世界，如今镜中世界已经坍塌，这里连同执念也很快消失不见。
若非这里累及了太多无辜居民，何至于此。
“走吧老大。”息羽收回视线。
高级的异种并不会如同城墙外的异种一样发生外边的变异，变得面容可怖，所以小童还是维持着他死时候的样子。
也许这里曾被沙尘暴淹没，也或许是因为沙漠深处资源枯竭才导致曾经繁荣的村落变成荒无人烟的废墟，这座村落或许真的有宝藏，引得贪婪的人类前仆后继，但如今只剩一点能窥得过往的一角的残存建筑，和徘徊在这里的一点点执念。
但很快，这座村落残存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痕迹，也会随着副本的坍塌消失，等几百年后经历过这一切的人都死亡，就不会有人再记得，曾经在沙漠深处，有一个古老的村落。
“等一下。”萧意浓没有着急离开，反而对副本外的尤利娅说，“送把狙击枪进来。”
他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神情阴沉下来，“还有防护服。”
尤利娅不解，但依旧照做，没多久，一套针对异能者研发的装备就出现在出口外。
萧意浓捡起防护服和狙击枪，把自己从脖子到脚底都裹得严严实实。
“老大你去哪儿？”息羽问道。
贺溯看着他全副武装的模样，心里大概有了猜测，拉着息羽往出口走，“我们先走。”
萧意浓阴着脸，特质的防沙镜使他在弥漫的黄沙中亦能看清面前的一切，他略过沉浸在失落和悲伤中的小童，单手提着狙击枪，朝废墟中最高的建筑走去。
整个世界都在摇晃，黄沙几乎要淹没整座废墟，萧意浓轻松登上最高点，报了个坐标给尤利娅后，开始在残存的副本里搜寻。
很快，他就在废墟边缘看见了一道挺拔的身影。
顾觉站在废墟边缘，似乎在欣赏世界崩塌化为齑粉时的美景，姿态放松表情享受，几乎在萧意浓锁定他的下一秒，他就发现了这道带着杀意的视线。
他们两个的距离很远，何况黄沙漫漫，肉眼根本看不见萧意浓的位置，顾觉却心有所感似的，看向萧意浓的方位。
“亲爱的指挥官大人，是舍不得我么？”一阵杂乱的电流声后，他轻浮的嗓音通过萧意浓戴着的作战耳机传入他耳朵里。
萧意浓穿着特种作战服，下半张脸被黑巾遮挡着，他单膝蹲在废墟顶端，枪托架在膝盖上，通过倍镜锁定了目标眉心，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几百米以外的人。
顾觉的确对他有恩，但他萧意浓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漫天扬起的黄沙中，他那双锐利冷淡的眼睛精准的瞄准顾觉，他手指放在作战耳机上，清冷的声音从另一端传出来，砸进顾觉耳中——
“抓住你了。”
下一秒。
“砰！”
枪声响彻古老的村落遗址，子弹破开喧嚷尘嚣，带着他们之间的恩怨，正中顾觉眉心。
血线变成子弹的尾迹云，在广袤的沙漠深处留下刻印，时间仿佛被无限放慢。
倍镜里那道人影直直倒在地上，惊起一片沙雾，再没了声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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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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