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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镜中影(一)

【欢迎载入任务型游戏副本——镜中影】

【“传说在沙漠深处的镜村内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人类贪恋财富,组成探险队深入沙漠寻找镜村遗迹,救援人员找到他们时,只剩下一个断了右臂疯了的男人,和静静躺在沙子里的镜子……”玩家身份为镜村内一家铜镜铺的老板,负责为祭典提供特殊铜镜,主线任务:帮助人类活过祭典。】

机械的系统声在脑海中响起,嘈杂声落进耳朵里,像蒙了层鼓皮,渐次清晰,萧意浓揉了揉因为久睡而昏昏涨涨的太阳穴,午后的阳光穿过板棂窗,被棂条切割成朦胧小块落在他身上。

他默不作声地打量了一圈,发现自己正处于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内,房间收拾得及其整洁,从门进来是一张花梨木圆桌,一副山水图和一副挂历挂在窗户两侧,窗户下放着一张条案,条案上只有一面铜镜和一个花瓶,花瓶里的梅花枝被修剪得当,进门右边是一整面贴墙到顶的书架,书架前放置着一张平角长桌,左边被两架掐丝珐琅博古架分开寝室,一张酸枝木荷花纹床置于窗下,旁边是乌木衣柜,衣柜旁正对着床的位置立着一面落地等身的古铜镜。

这房间布置成这样,晃眼一看还真以为人被送到古代去了。

“……麻烦……急事……”浑厚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叫嚷开,听上去像是个中年男人,却因距离太远,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萧意浓蹙了蹙眉,从床上起来,铜镜倒映着他的身姿,透过铜镜,他才看见此刻自己的模样。

干净浑圆的耳垂上扣着流苏坠子,一身绣着青竹的月白色长袍,衬得他本就冷淡的气质更加清冷出尘。

萧意浓若有所思地盯着铜镜看了几秒,他曾经在地下黑市见过这样的装扮,在一卷古画里,是他带队前往地下黑市剿灭副本时,混乱中被商人遗落的,当时事态紧急,只不过匆匆一瞥,没看仔细,等在回来找的时候,已然不见踪迹。

那男人纠缠不休,赶都赶不走,小童急出一身汗,压着声音回:“你这么大声做什么?!等我们老板睡醒了自然会去找你,你等着就好了。”

“哎呀……”那男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尖利的吱呀声却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萧意浓打开门,冷淡的目光先是在被小童拦着的男人身上一扫,嗓音沙哑,带着几分被闹醒的起床气:“吵什么?”

那小童一转头,看见的就是萧意浓黑沉的脸色,脖子一缩,打了个抖,“老板,他说找你有急事,我拦不住他。”

萧意浓摆了摆手,示意小童去干自己的事,随后看向长廊里站着的男人。

那人神情殷殷切切,刚才被小童拦着的时候还十分急切,现在见了萧意浓,反倒是先不说话了,灼热的目光带着几分敬重几分畏惧地落在萧意浓脸上,似乎在等着他先开口。

几秒过后,萧意浓弯起唇角,不动声色地试探,“您有什么事吗?”

男人在萧意浓面前显得有些局促,双手在身前搓了搓,极尽谄媚,“陈老板,这仪式没几天了,镜子的事却始终没个着落,大家伙都着急,都在我家门口闹起来了,我这村长也不好做您看是吧,大家现在都在铺子外头等着呢,想问您给个具体日期,您看……”

【恭喜玩家解锁副本信息,镜村世代信奉神灵,以铜镜为媒,聆听神的旨意,得神使庇佑,每年月圆之夜,向神使献上祭品,可卜吉凶祸福。】

萧意浓不动声色接收着新信息,脑海中闪过刚才在房间里瞥见的挂历,据日历上标注的日期来看,现在距离月圆之夜只剩下五天时间,他目光落在台阶下矮小的男人身上,看着他扯着怪异的僵硬笑容的脸,萧意浓温声道:“村长放心,不会耽误仪式的。”

这番说辞并没有让村长安下心来,他仰头望着萧意浓,张了张嘴喉间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想再说些什么。

萧意浓不说话,NPC说得越多,对他完成任务越有利,虽说面前的一切看起来都十分怪异,处处透着违和感,但面前这个NPC看上去暂时对他构不成太大威胁。

他还在等着他透露更多讯息,突然,面前的人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瞳孔骤缩,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倒映着萧意浓的身形,神情却异常惊恐,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僵直地往后退。

“是……是,那就不打扰陈老板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步履凌乱,不消多时就消失在长廊尽头。

萧意浓蹙眉,金色的眼睛在周围扫视了一圈,同刚才并没有什么区别,他回头,站在房门口往房间里看,窗外的竹枝影影绰绰,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落下去了,西斜的日光将屋子分割成明暗两块。

他没说话,盯着光影交接处那面镜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过多久,迈过门槛,重新关上了房门。

院子重新归于寂静,没过多久,一道矮小的身影从转角处走出来,幼嫩的手上捧着蜡烛,昏黄的火光打在脸上,显得有几分阴森诡异。

走到回廊正中,蜡烛的火光忽然灭了,周边陷入黑暗,小童烦躁的“啧”了一声,回头呵斥,“还来干什么?我们老板不是承诺你了,你回去等着就是了,要是惹了老板生气,后果你们自己承担!”

门口赫然是去而复返的村长,被小孩子训斥一通,他脸上却没有怒色,也不敢迈进院子里来,连连点头,“是是,还请您多提醒提醒陈老板。”

“知道了知道了。”小童不耐地挥了挥手,重新点着蜡烛。

曳曳的火光下,小童的身子还是朝着萧意浓的房门,头却一百八十度转向身后,诡异的扭曲着,那村长神色如常,瞧见小童烦躁的神色,不敢再多说什么,转身又走了。

“多事。”小童边嘟囔边扭过头,举着蜡烛继续往房间走。

“老板!”他抬起手敲了敲门,“我来给您送蜡烛!”

尖锐嘹亮的童声响彻院子的每个角落,房间里却没什么动静,小童又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得到回应后,手稍稍用力,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太阳西沉得很快,房间里一丝光线也没有,静得出奇,只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正对门口位置的镜子映照着门外小童矮小的身影,哪儿还见什么其他人。

小童没有进去,站在门外伸长脖子左右看了一圈,随后嘟嘟囔囔地往回走,“又哪里去了……”

树影摇曳,火光再次被微风吹灭,小童没再将蜡烛点燃,踏着微弱的月色哼着小曲蹦蹦跳跳的消失在回廊转角。

一道黑影在屋顶悄无声息一闪而过,黑夜重归寂静。

……

这座村子的房子建的普遍不高,萧意浓身轻如燕,借着浓稠的夜色做掩护,穿梭在并排的房顶上,很快就看到了位于村子正中间,被房屋层层围绕的广场。

兴许是因为临近祭典,村子里氛围浓烈,家家户户挂满红绸,彩灯如蛛丝,包裹着广场中央布置了一半的祭坛,说是祭坛,不如说是高台上堆叠起来的一座两人高的柴火堆。

萧意浓蹲伏在房顶上,看着广场上的人将木柴往柴堆上丢,似乎想将这堆柴火堆得更高,妇人们则在洗刷地砖,俨然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看上去倒真像一座避平静的村子,前提是如果能忽略那些村民能一百八十度后转的脑袋。

广场上的灯光并不明亮,萧意浓的视线仿佛受了什么影响,眼前像是蒙了一层雾,他还想再靠近点,屋顶上的黑影忽然僵住。

窥视感忽然从四面八方朝他压过来,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仍旧被他敏锐地察觉到了。

萧意浓重新看向广场上,目光一凛。

方才还在忙活的村民不知道哪里去了,月光被大片的乌云吞噬,木桩架起的彩灯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的风吹得乱晃,五颜六色的灯光一闪一闪,仿佛下一秒就要歇气儿。

他没再贸然走近,不管是中央高台上高耸的柴堆,还是突然失踪的村民,处处都透露着诡异的气氛,热闹的大街陡然变得冷清,宽阔的街道仿佛忽然潮湿逼仄起来,满大街挂着的血红灯笼泛着粘稠的光,散发着不详的气息,那一排排纸糊的窗户里,像有眼睛在紧盯着外面的一切。

萧意浓原路返回,耳边风声呼啸,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四周的宁静让人倍感不安,越在高处穿梭,窥视感就越发强烈,但直觉告诉他现在跳下去并不是什么好选择,最好的选择就是立刻回到他醒来的那座房子,等天亮之后再做打算。

他疾步往原路返回,眼前的夜色越发浓稠,耳边风声凄厉渗人,忽然一阵黑雾前方的街道漫上来,很快就将萧意浓的前路堵死。

萧意浓刹住脚步,一只手撑在屋脊上,警惕的盯着前方诡异的黑雾,黑雾缓缓弥漫开,他慢慢往后撤。

耳边连风声都停了,惨白的月光从撕裂的云层里露出一角,映照出黑影悚然的建筑物和凄冷的树影。

突然,那阵黑雾像是发现了萧意浓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萧意浓飞速袭来。

萧意浓面色一沉,脚下微微用力,姿态轻盈的跳到另一道屋脊上,与此同时一道细长的黑影从他身后飞出,势如破竹,朝黑雾袭去。

此时并不宜起冲突,太快暴露身份,萧意浓放出精神体拖住黑雾,自己则往另一个方向跑。

但那团黑雾并没有中他的计,它的目标显然不在缠斗上,急速分裂成两团,一团继续在原地与精神体纠缠,另一团则朝着萧意浓追过去。

萧意浓速度再快却也没有灵异存在快,很快就被追上了,他一个翻身,躲过黑雾的新一轮袭击,抽出鞭子迎战。

鞭子显然对这种非实体的影响不大,一鞭子抽过去,黑雾散成几团后,很快又聚拢在一起。

和它纠缠了几轮,萧意浓不免有些烦躁,这团东西不像是来要他命的,一来一回的像是溜着自己玩。

一个分心,一小团黑雾忽然从后背袭来,萧意浓回过神时它已经到了身前,急忙侧身躲避,可身上的装束有些降低了他的灵活度,那小团黑雾从他胸前擦过,另一团则从另一边来,缘着他裸露在外的脖子转了一圈。

萧意浓忽然感觉脖子有一块一阵温热,紧接着——

“刺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明显,一人一雾都定住了,一阵微风刮过,萧意浓忽然觉得自己胸前有些发凉,低头一看——

胸前的盘扣掉在了脚边,精美的布料被撕开了个大口,挂在面前,随着微风刮过一摇一晃。

他瓷白的皮肤露在外面,黑夜中有些晃眼。

萧意浓咬紧牙,温热感仿佛还残留在颈侧那块皮肤上,而那一块,在进副本前还包裹着纱布,他太阳穴跳了跳,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顾觉——”

那团黑雾对他声音中的杀意恍若未觉,瞧见被自己撕烂的衣服心情很愉悦似的,在原地转了个圈,戏耍够了,往街道一跳就不见了踪影。

“老大——”忽然,一道极力压低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虽然压得很低,可在一点声响也没有的夜里却格外的明显,“这里——”

萧意浓压着衣襟,顺着声音看过去,看见了从窗缝中露出半张脸的息羽,他来不及多想,跳下大街,在其他东西缠上来之前,从微微打开的门缝里闪了进去,随着“咔哒”一声轻响,大街彻底陷入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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