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卫将费默生送上了车,他舍不得纪寻,忍着腿上的剧痛,探出窗外,一直凝望着那一片小小的路灯光下的身影。
一直,一直。
直到车渐行渐远,直到纪寻完全淹没在幢幢夜色当中。
……
在费默生回到黎明庄园后的第三天,未来城的警方找到瓦尔多帮的据点。
双方一碰面就交了火,瓦尔多帮的街头混混当然比不上装备精良的正规军,很快,包括“疯狗布克”在内的帮派成员几乎都被俘虏了,统一关押在那间废弃工厂里。
未来城的警察没有将他们交给法庭审判,而是请来了黎明庄园的那位伯爵大人,询问他打算如何处置。
费默生是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再次回到了这个地方。
费默生的身后是他的父亲。
那个男人一直沉默地站在那片浓黑的阴影里,谁也看不清楚男人的面容,只有他拇指上那枚蓝宝石扳指散发着冷冷的光芒。
而在费默生的面前,则跪着一片瓦尔多帮的成员。
身后的男人声音苍沉,近乎命令般对费默生说:“开枪,为自己报仇。”
警卫将一柄银色手枪放在费默生的腿上。
“处决了他们,维护你的尊严和荣誉,别再心存怜悯。”他的父亲说着,“你必须用血的代价让地下城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贵族,永不可冒犯。”
费默生的目光在那些瓦尔多帮成员中徘徊,他没有在里面看到纪寻,却再次见到了那个名叫汉森的男人。
比起满脸泪水、被恐惧折磨得快要崩溃的“疯狗布克”,汉森倒是一脸平静。
或许那不是平静的脸色,而是选择不再与命运抗衡、一种领略绝望的灰败。
瓦尔多帮的成员看到那把手枪,哀求声、哭泣声、呜咽声不断地在空荡荡的厂房里回响。
这里冷得像地狱一样,费默生的手指在轻微发抖。
几天前医生宣告,他的右腿再也无法正常行走了,尽管他还能站立,但往后一辈子都要做个残缺的跛子。
费默生心中有太多的恨和怒需要发泄,但面对拘禁折磨过他的瓦尔多帮,费默生心中又有恐惧,所以他的父亲带他来到了这里,让他看着这群人,看着这群带给他恐惧的人——
几天前的他们多么耀武扬威啊!但在权力和枪口之下,不过是一堆摇尾乞怜的可怜虫。
“开枪,否则别再回黎明庄园,我没有你这样懦弱的儿子。”
“开枪!”
砰、砰、砰、砰、砰——!
硝烟弥漫,弹壳不断地崩落、崩落!
费默生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枪,他的心思甚至都没有在那些血浆子崩一地的人身上,而是在奇怪,自己在开第一枪的时候竟然都没有手抖。
直到枪口对向汉森时,费默生犹豫了一刻,没有直接打死他。
汉森冲他无力地笑了一声,说:“他信错了人。”
费默生咬了咬牙,立刻扣动扳机,子弹瞬间穿过汉森的胸膛,一团血雾飞了出来。
这一刻,他已经完全麻木了,神色冷漠得不像个小孩,像是完成了某种成人仪式。
处决完毕,其余人负责打扫和清理。
纪寻并不在那堆死尸之中,费默生猜测着他应该已经逃了,而瓦尔多帮的摧毁,代表着他再也没有可以去的地方。
兴许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在黎明庄园的大门前再次见到那个清瘦的少年。
费默生一直在等待着,却始终没能等到,他曾经派人去地下城寻找,也没有任何音讯。
直到许多年后,他将商业版图推到了搏击竞技赛事的赌场上,经人介绍,在神话俱乐部的后台中见到了那位大名鼎鼎的米迦勒。
对方摘下面具,礼貌地向他伸出手,手臂上的花纹几乎跟他的生命一样耀眼、艳丽。
他微笑着对费默生说:“别来无恙啊,少爷。”
费默生看着眼前的纪寻,诧异得说不出话。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似死水一样安静的孩子,在“教父”梁锐的打磨下,这颗曾经蒙尘的宝石在搏击竞技的赛场上正熠熠生辉。
谁都以为,早晚有一天,这颗“宝石”要镶嵌在代表最高荣誉的荆棘花冠上。
那时候的纪寻不再孤单,他的身边永远环绕着形形色色的拥护者,地下城的公民将他视作神明一样崇拜,吹捧他是底层人物的英雄。
纪寻一向不是那种张扬外放的性格,但已经时常会笑,诸多荣耀与光环加身,却还保持着少年的心性。
梁锐疼爱他像是疼爱自己的孩子,一直将他保护得很好,让米迦勒在赛场上像花朵一样绽放,又让纪寻从来不受风雨的侵蚀。
可费默生对地下城那群乌合之众的禀性再清楚不过,一个“神明”,一个“英雄”,是绝对不能输的。
小型比赛还没什么,一旦米迦勒敢在联赛中失利,输上那么一小场,这个曾经众星捧月般的人物马上就会滑向深渊。
况且,这些职业选手到最后也不过是各大俱乐部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是输是赢,皆为摆弄。
事态果真不出他所料,PWL决赛的失利将纪寻逼到了绝路,当时费默生几乎花掉了一半的身家,才将他从深渊里捞出来,带回了黎明庄园。
他履行着与纪寻最初的承诺,与他分享自己的一切。
费默生亲自教他社交,教他礼仪,教他怎么服侍贵族,怎么玩.弄手段,从那些有钱的傻瓜身上攫取利益。
他给了纪寻新的身份、地位、荣誉、事业,还将整个金雀花王朝送给他做生日礼物。
费默生让那个失去手臂以后几度想要自杀、不得不定期接受心理治疗的米迦勒,重新以金雀花王朝首席执行官的身份,再一次站到了阳光之下。
两个人相伴至今,共同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费默生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会一直相伴下去。
理所当然,他在纪寻身上付出了那么多,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现在这算什么?
车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费默生将目光收回来,再次看向纪寻。
“你别告诉我,你打算为了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猫小狗,选择背叛我。”费默生旋了一旋掌下的黑色手杖,似笑非笑地说,“不过也不奇怪,你曾经也这样背叛过‘疯狗布克’,寻,我知道你一向都有那个胆量,但我跟他可不一样。”
纪寻平静地回答:“伯爵,你救过我的命,我也发过誓,永远不会背叛你。”
费默生眯了一下眼睛,像是要把纪寻看得更清楚,好确认他话中的真假。
可这个人已经学会了伪装,费默生有时候都看不透他。
“那好,我问问题,你想清楚了再回答。”费默生说,“这些天,你去了哪里?”
“耶蕊希区的财富大厦,我师父以前的公寓。”
“跟谁在一起?”
“闻骁,我让他住在那里养伤。”
费默生明知道答案,却还要问,以此来确定纪寻不敢对他撒谎。
最后,他问:
“你跟他上床了吗?”
“……”
纪寻一下沉默了。
费默生的心猛地坠到谷底,可他还不敢相信,又低声重复了一遍:“你跟他上床了吗?”
见纪寻始终不回答,狂热的怒火一下烧穿了费默生的理智,他猛地掐住纪寻的咽喉,吼道:“我在问你话!”
好爽![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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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瓦尔多往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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