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诺玲站在廊下,看着眼前这鸡飞狗跳的场面,神色淡淡。
浮千楼走到她身边,低声道:“看来柳明远也没想到,掉进他陷阱里的会是太子。”
“未必。”钟诺玲瞥了一眼匆匆忙忙往客房跑的柳府下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或许从一开始,这出戏就不止针对我一个。东宫与柳家素来亲近,柳明远想借这桩事绑紧太子,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他算错了一步——我没进去。”
浮千楼挑眉:“你早就察觉不对?”
“那杯酒。”钟诺玲淡淡道,“兵部侍郎泼酒时,动作太刻意,倒像是怕泼不准似的。
还有那管家,引我去客房时,生怕我没进去,远远的盯着我,直到见不着我身影了才走。
我还没进客房,闻着那熏香就觉得不对劲,里头掺了些不该有的东西,便索性借故去了趟茅房,让暗卫盯着客房动静。
没想到,还真等来了‘好戏’。”
她早就在府里布了暗卫,寻常的算计根本瞒不过她的眼睛。刚才回房换衣是假,借机脱身、静观其变才是真。
谁知道喝醉酒的太子殿下误打误撞也进了客房,再加上熏香的加成,这事不成也得成了……
钟诺玲不禁感叹造化弄人。
两人正说着,客房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是太子醒了,正在发脾气。
柳明远脸色铁青地跑过去,不多时又灰头土脸地回来,对着几位老臣唉声叹气:“殿下……殿下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话谁信?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太子定是醒了酒,知道闯了祸,想耍赖不认账。
钟诺玲看着柳明远那副焦头烂额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可笑。算计来算计去,最终却把自己绕了进去,这大概就是贪心不足的下场。
浮千楼忽然碰了碰她的胳膊,朝远处努了努嘴:“你看,来了。”
钟诺玲抬眼望去,只见太子太傅领着几位东宫属官匆匆赶来,脸色凝重地直奔客房。想来是消息已经传到了东宫,他们是来“救火”的。
“这下有好戏看了。”浮千楼低声笑道,“太子与柳家嫡女有了私情,传出去便是动摇国本的大事。父皇若是知道了,少不得要动雷霆之怒。”
钟诺玲没接话,只是望着那紧闭的客房门。她知道,这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太子为了脱身,定会想办法撇清关系;柳家为了女儿的名节,也绝不会善罢甘休。到最后,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风波。
果然,没过多久,就见太子太傅从客房里出来,脸色阴沉地找到柳明远,两人在角落里低声争执了许久,柳明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竟直挺挺地给太子太傅作了个揖,像是妥协了什么。
宾客们见势头不对,也不敢多留,纷纷找借口告辞。原本热热闹闹的寿宴,转眼间就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下柳府的人在院子里唉声叹气。
钟诺玲与浮千楼也起身告辞,柳明远连送他们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走出柳府大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钟诺玲回头望了一眼那紧闭的朱门,轻声道:“你说,柳诗瑶最后会怎么样?”
浮千楼想了想:“要么,太子认下这桩事,娶她做侧妃;要么,柳家吃个哑巴亏,对外宣称柳诗瑶染了急病,送家庙静养。”无论是哪种,柳诗瑶的一生,怕是都毁了。
钟诺玲沉默片刻,忽然道:“这便是算计旁人的代价。”
马车缓缓驶动,将柳府的喧嚣抛在身后。钟诺玲靠在车壁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这京城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处处是陷阱,步步是算计,稍不留神就会被卷进去。
柳府的闹剧并未因太子被抬入客房而落幕。
这边柳诗瑶被婆子们扶回内室,换了身素色衣裙,枯坐在镜前。
铜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眉梢那点未擦净的黛色像道泪痕,越看越觉刺目。
她想起方才床榻上的屈辱,想起父亲惊慌失措的脸,想起宾客们鄙夷的目光,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是柳家嫡女,京中闻名的才女,原该配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如今却落得这般境地,往后还有何颜面立足?
“小姐,喝口参汤吧。”贴身丫鬟端着汤碗进来,声音发颤。
柳诗瑶猛地挥手打翻了汤碗,瓷片碎裂的脆响刺破了屋中的死寂。
“我不喝!”她嗓音嘶哑,眼底翻涌着绝望,“我清白已毁,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趁丫鬟弯腰收拾碎片的空档,她猛地起身,一头撞向房梁上悬着的白绫——那是她早备下的,原想若是跟镇西公婚事不成便假装以死明志,没成想竟用在了这般境地。
“小姐!”丫鬟惊呼着扑过去,死死抱住她的腿。
婆子们听见动静也冲了进来,七手八脚才将她从白绫上拽下来。
柳诗瑶挣扎着哭喊:“让我死!让我死了干净!”
后院顿时乱作一团,这场上吊未成的风波,像添柴般把柳府刚刚平静下来的乱局烧得更旺。
消息传到前院,宾客们愈发坐不住,连太子太傅都皱紧了眉——若是柳诗瑶真死了,这事便再无转圜余地,太子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柳明远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内室方向传来的哭喊声,鬓角的白发仿佛又多了几缕。
他原想借这场戏绑住镇西公,哪怕不成,也能让太子欠柳家一个人情,没料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把女儿逼上了绝路。
就在柳府上下乱作一团时,宫里忽然来了旨意。
传旨的太监趾高气扬地站在院中,展开明黄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中书令柳明远之女柳氏诗瑶,温婉贤淑,今特封为东宫侧妃,择日入府。钦此。”
满院皆惊。
柳明远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叩首:“臣……臣谢主隆恩!”声音里带着哭腔,不知是喜是悲。
消息传到后院。柳诗瑶瘫坐在地上听见皇上下的旨意,哭声戛然而止。
她怔怔地望着房梁上的白绫,眼底一片茫然——封她为太子侧妃?这是……陛下的意思?
浮千楼与钟诺玲没多久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浮千楼冷笑连连:“父皇这是……想息事宁人。但也看浮千羽念不念这个情了。”
太子与朝臣之女有染,传出去于皇家颜面有损,将柳诗瑶封为侧妃,既给了柳家体面,也堵了天下人的嘴。
钟诺玲点头,却觉得这旨意背后没那么简单。陛下向来看重储君名声,此次却这般轻易妥协,怕是另有考量——或许是想借此敲打太子,或许是想稳住与柳家交好的势力,又或是……想看看这场风波能牵扯出多少暗流。
传旨太监在柳府里宣完旨,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柳明远一眼:“柳大人,陛下说了,太子年轻,往后还需柳大人多提点。只是这后院之事,还是少让陛下烦心为好。”
这话明着是安抚,实则是警告。柳明远哪敢怠慢,连连应道:“臣省得,臣省得。”
旨意一下,柳府的气氛陡然变了。先前的狼狈与难堪被一层“皇恩浩荡”的外衣掩盖,下人们忙着准备接旨的谢礼,柳明远强打精神应付前来道贺的宾客,仿佛刚才那场闹剧从未发生。
柳诗瑶被扶起来梳洗,铜镜里的她面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多了几分复杂。成为太子侧妃,于她而言,是屈辱,也是唯一的归宿。
她缓缓抬手,让丫鬟为她重新梳妆——既然死不成,便只能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钟诺玲与浮千楼并未多留,趁着柳府忙着接旨的空档悄然离去。马车上,钟诺玲望着窗外掠过的宫墙,轻声道:“柳诗瑶入了东宫,怕是不会安分。”
“她安不安分,东宫都该乱一阵子了。”浮千楼指尖敲击着膝头,眼底闪过一丝冷意,“长兄素来好面子,如今被迫纳了柳诗瑶,心里定然憋着气。柳家想借侧妃之位插手东宫事务,怕是没那么容易。”
这场由柳明远精心策划的算计,最终以柳诗瑶被封为太子侧妃收尾,看似柳家得了便宜,实则埋下了更深的隐患。太子与柳家之间有了这层不情愿的牵扯,往后的摩擦只会更多。
钟诺玲与浮千楼并未多留,趁着柳府忙着接旨的空档悄然离去。马车上,钟诺玲望着窗外掠过的宫墙,轻声道:“柳诗瑶入了东宫,怕是不会安分。”
马车驶进巷口,钟诺玲轻轻叹了口气,这京城里的女子,无论出身如何,似乎都难逃被当作棋子的命运。
“别想太多。”浮千楼握住她的手,“各人有各人的路,咱们护好自己便是。”
钟诺玲点头,转头看向他,眼底漾起一丝笑意:“说得是。倒是柳府这场寿宴,怕是会成为京中许久的谈资。”
浮千楼笑了:“何止是谈资。往后谁想算计你,怕是得先掂量掂量,会不会引火烧身。”
马车停在皇子府门前,夕阳的余晖洒在朱门上,映出温暖的色泽。
钟诺玲下车时,回头望了一眼镇西公府的方向,那里的灯已次第亮起。她知道,这场风波虽过,京城里的暗流却从未停歇,但只要她与浮千楼并肩而立,便无惧前路风雨。
而东宫深处,太子浮千羽得知旨意后,将书房里的瓷器砸得粉碎。他盯着窗外沉沉的暮色,眼底满是戾气——柳诗瑶?一个被算计来的女人,也配做他的侧妃?这笔账,他迟早要跟柳家,跟那个搅黄了他好事的镇西公,一一算清楚。
夜色渐浓,京城的风,又开始呜呼呜呼的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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