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养了两天伤跟没事人一样,把政务全部甩给了太上皇和湖阳公主,自己就又悠哉悠哉地出来了。
“你去把门开一下。”黄夫人手里拿着戒尺,坐在院子里的桌子前,瞪着两个儿子,头都不回地吩咐蓝让,“八成是郡主来了。上次李官人上门时蓝楦都没睡醒——你们这两个龟儿子净给我丢人!”
李才让那是名门子弟,仪表堂堂,黄夫人看见他眼前一亮,看见形容邋遢的蓝楦就是眼前一黑。
这孩子打扮打扮是人模狗样的,可惜就不爱打扮。
蓝让摇摇头,站起来去把门打开,清河郡主夫妻隔三差五造访也不是什么怪事了,也好伺候,只要笑着奉承就行。
他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挤出笑容来,把门拉开:“有劳郡主——”
看清楚门外杵着的人后蓝让脸上的笑差点没维持住,扭曲了一下才更灿烂地笑起来:“——东宫莅临寒舍,实在是蓬荜生辉啊!快请进!”
他退后一步,侧开身子,向姚照行礼。
“他来干什么呀。”蓝楦本来就没睡醒,强迫自己起来算账,本身脑袋就不清醒,看见姚照没过脑子脱口来了一句。
幸而蓝橖反应快,已经拧了一下他的胳膊,规规矩矩站起来行礼了。
姚照今天还特意换了身便服,款步进了门,让下人把东西搬了进来:“不必多礼。日后都是一家人——这是备好的聘礼,先前礼书已经送到了。”
你们居然还真遵循三书六礼这一套啊。蓝让木着脸看着东宫的下人一件一件往院子里搬东西。
算了,没强抢民女已经很高尚了。
当年宣帝可是在街上随机选郎君直接抢进公主府的。
姚照环视了一圈,笑意盈盈地问:“岳丈家中下人不足吗?我倒是可以指派几个奴籍人氏来……”
“不必不必,殿下多虑了。”黄夫人强颜欢笑着走过来,“这两日家里下人休沐,故而不在。”
“那好吧。”姚照看了蓝楦一眼,然后笑了一下。大约是嘲讽。
蓝让和黄夫人都没有应付太子的经验。他和清河郡主还不一样,郡主就跟邻家姑娘差不多,是平日近人的,也特地交代过不必多礼。
可东宫实在是太难以捉摸,听说这人脾气也不好,还透着一股疏离感。
蓝家人在自家庭院里都觉得拘谨。
姚照觉得他们这样实在没意思,不知怎么生出来蓝桥这样狂悖的女儿的,他自己又不肯放下架子,问道:“不知蓝姑娘在何处?孤想约她出门去。”
蓝杬还没回家呢,说的哪位蓝姑娘不言而喻。
黄夫人尴尬地答:“殿下稍候,妾身现在去叫小女起床。”
“还没起?”姚照略有震惊地重复,随后掩唇咳嗽一声,“不用劳烦了。今日无事,等她一会儿也无妨。另外,国师近日回朝,恰好占卜了我们的八字,阿翁说,婚期已经可以定下来了。”
什么恰好,根本就是他逼着国师去占的。当然也不是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对。
国师说八字合,脾气不合,后半辈子全是罪。不说好话就算了,居然还敢劝他退婚放过蓝桥。
他只是个神棍,他懂个屁。但凡换个人站在那姚照立马砍了他的脑袋。
八字合把婚期定下来不就完了,姚照就不信蓝桥的脾气能比他父亲还刁钻。
“……”黄夫人腿一软,差点摔倒。
蓝让扶住她,迎着太子疑惑的目光,急中生智解释道:“我夫人近日操劳过度,身子虚弱,这一会儿怕是又发晕了。”
他扶着黄夫人,把矛头指向蓝楦和蓝橖,一脸痛心疾首:“都是这两个小兔崽子气的,哎呀!”
姚照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两个舅兄,奉承了一句:“二位舅兄也自有天人之相,合该做个翰林学士。”
蓝楦差点就没控制住翻白眼,嘴上也只能忍气吞声地说“谬赞”,多余的字是说不出来。
他打小就不学无术,自从张夫人去世后更是怎么也不学,黄夫人逼着他学也大多是神游天外,因而肚子里除了各种脏话是没有墨水的。
姚照也能看出来他轻浮,只能一笑了之。
“外面吵吵什么呢!没人管管吗?”蓝桥头发都没梳,提着黄夫人那条狗从连接前院的月墙处出现,打断了所有人的话,开始兴师问罪,“还有,它舔我头发!”
看见太子往那一杵,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狗被随意放在地上,蓝桥蔑视般瞥了他一眼:“你没事干吗?来我家干什么?合乎周礼吗?”
蓝桥一点不想看见这个人,本来还以为姚照日理万机根本没时间出来溜达,现在看来就是个怠政的懒种。
一大早起来被外面的马车声吵醒就算了,出门就看见自己讨厌的人站在门外,真是给晦气透了。
“我能好声好气跟你讲三书六礼已经很尊重你了,蓝姑娘。”姚照看了一眼那堆聘礼,目光落在蓝桥身上,“你这样子待客,也没资格跟我讲礼法。”
“你算哪门子客?”蓝桥不服气地把头发拢到背后,让自己看起来稍微整洁一点,“没递交拜帖是不请自来,未经允许是强入民宅,堂堂太子不该以身作则吗。”
黄夫人又是两眼一黑,恨不得把耳朵堵起来,一个字不想听蓝桥说。
姚照看着蓝桥走近,后退了好几步,说:“谁还没触碰过法条。你和泼皮混在一起,找人殴打太子,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我父亲可是很生气。”
“你父亲你父亲,你没爹不能活?”蓝桥毫不避讳地回怼,“打了你怎么样,有本事砍了我。当你侧夫人跟死了也没什么差别,还不如给个痛快呢。”
蓝桥读书这么多年,嘴上功夫却也没落下过。
姚照跟白雪娥谈了一晚上,也算是对蓝桥的了解多了个度,但说话这么难听还是始料未及。
他气笑了:“行啊,孤今天就治你的罪。诛九族!”
姚照打了个手势示意下人出去,几个侍卫拿着刀剑围上来。
蓝桥看着他来真的,到底还是有点后怕,只是还是不信太子敢当街灭她满门,于是死活也不松口。
家里人都知道她什么脾气,指望这个驴脾气松口不如指望太子善心大发,一个个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侍卫们没再上前,估计是在等蓝杬回来。在这儿守株待兔呢。
郦元清极爱留属官在衙门加工,一时半会儿绝对等不回来人。
除非太子有心情耗到晚上。
蓝桥警惕地盯着他,寻思怎么暗中投递情报让蓝杬不要回来。
过了一会儿,方才被打发出去的那个下人回来,在太子耳边说了句什么,紧接着门外响起了一阵动物的嚎叫声,伴随着一股巨大的臭味。
姚照嫌弃地掩住口鼻往侧边靠了靠。
蓝桥眼见着两个畜农牵进来了十几头黑猪。
“‘人’到齐了,动手吧。”太子捏着鼻子吩咐侍卫,“蓝桥,还有没有什么要跟你的九族说的话?”
侍卫们手起刀落,不过是片刻间那些肉猪的尸体就躺倒了一地,尸身遍野,血流成河。
“……”蓝桥气的说不出话来。
这个狗太子,指定有什么疯病,黄夫人那条蠢狗都做不出来这么侮辱人的恶事来。
人在怒极的时候脸色绝对会变。
姚照看见蓝桥整张脸都红了,心里的确愉悦了不少,但她居然大步走到那头最壮硕的黑猪的尸身前,忽然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姚照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果不其然蓝桥指着那尸体质问方才动刀的侍卫:“你杀我夫君干什么!”
侍卫们面面相觑,惊惶地不敢回答,也不敢去看太子的脸色,只能唯唯诺诺地缩着脖子等死。
这蓝姑娘骂太子就算了,怎么还祸水东引?倒要还得别人也搭上命才好受?
姚照原本还能笑出来,闻言脸色一下变得雀黑,一点表情也挤不出来,更无从答话。
蓝楦只佩服老妹的口舌功夫,一边替自己脖子上的那几斤肉担心,一边又不得不赞叹蓝桥之勇气可嘉。
不愧是他妹子。
“哎呀,丧夫了正好嫁给东宫嘛,你这孩子。”蓝让实在怕脑袋落地,憋了半天才打破沉默,“殿下莫怪,这孩子脑子不好使。”
蓝桥见蓝让敢向着姚照说话,马上又扑通一下跪到了另外一具尸体前:“爹啊!你去的好冤啊!”
她甚至还挤出来两滴眼泪来,生怕不够真情实感。
蓝让的脸色顿时也黑下来。姚照倒是被逗笑了。
可谁料蓝桥居然又膝行到一边,对着另一具尸体哭:“白婵啊!白婵姐!东宫他老婆——”
姚照攥紧了拳头。
黄夫人缓了有一会儿,轻声喊:“染水啊,别闹了。”
蓝桥终是没继续闹笑话,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朝着太子耸耸肩:“哦,殿下啊,我跟你开玩笑呢,不介意吧?我平时就爱演话本,我家里人都知道的。可别小心眼到因为这个怪罪我啊。”
姚照深呼吸一次,笑着说:“自然。姑娘如此,也是很有趣的……只是莫要闹到外面去。”
“你觉得我是傻子?”蓝桥瞟了他一眼,“我回去睡了,快滚吧。还有出去的时候小声点,别让你那破马车跟压锯子一样嘎吱嘎吱响个没完。”
她嫌弃地看着沾了一身血的衣服,觉得大概是不能再要了,只嘀咕着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姚照看着她消失,对蓝让夫妻说:“我们来详谈一下婚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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