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琰笑得合不拢嘴，问许麦：“你们化学老师推开门发现是你。哈哈哈哈哈……然后呢？他把你当藏起来的小三了？”
之后的内容涉及到同性恋，许麦不想继续说了，但承认上面那个诡异至极的猜测又太奇怪了。他只是想逗姜琰笑，不想引他猜测。再说了，遮遮掩掩总比埋下颗地雷强，“那倒没有，我们化学老师挺聪明的，他知道他误会师母了，一直拉着师母道歉。”
“不过，那学弟真是找你问题的？听你前面的描述，他应该挺皮的吧。”
“呃，这个……”许麦抠抠脸，不再看姜琰，眼神流连了会儿英语短文，再度抬起头，一下子看见姜琰那张极具冲击性的浓颜脸，联想到刘宇辰偷钱的理由：为了给女神买追姜琰的礼物。
“哥，我能不能先问你个问题？”
“好。你问。”自从他们关系缓和，姜琰从来没有拒绝过他，除非他想少做两道题。
许麦低下头，眨了眨眼，“嗯……哥，你还记不记得你高一参加的那个篮球比赛，最后你们班拿了第二名的那次。”
“记得，怎么了？”
姜琰同人说话的时候，是习惯看着对方眼睛的。但许麦总躲着他，他不好凑到人家脸底下紧追不放，于是干脆头朝后仰，盯着天花板放松眼睛。
“我看……我听人说，有个女生给你送水，你接了。你只接了她的，你和她交往了吗？”
“啊？”
“许麦，你看着我。”
许麦畏畏缩缩地抬起头，谁料姜琰猛地拍他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他一下就挺直了腰背。
姜琰：“那件事，和今天你遭遇的事情有关吗？我们不是在说你化学老师家的儿子吗？”
“……无关。哥，你真的……你不否认吗？”
“我……”姜琰张了张嘴，盯住许麦那双慌张失措的眼睛。
从前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弟弟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如今一看，他直觉这人心里想法不简单，而且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了，但又完全说不上来，就像心脏被一块巨石压着，不论怎么跳动都挣脱不了。
“许麦，你很好奇我和那个女生的关系是吗？”
“是。”许麦反应过来，又拨浪鼓似的拼命摇头。他有什么立场好奇他哥哥的感情生活？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姜琰话锋一转，“你得先告诉我，那个男孩儿叫你去他卧室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本来相当清白的事情，怎么经他一说就变得暧昧不清了。
咚咚咚！
敲门声打破了长久的沉默。
苏兰隔着门轻声说：“哥俩早点睡啊，别熬太晚。作业做完了记得收拾收拾东西，下周就要搬了。”
“好。”他们齐声答。
等苏兰离开，他们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再说话，默契地翻篇了。
不巧的是，许麦遇到了一道完全没有思路的题。往常他会直接问姜琰，迅速解决疑问。但当下，他问不出口。
最后是姜琰起身去洗漱时，瞥见了那道题。
姜琰立在他身侧，拿过他手中的笔，在他的草稿纸上演算，“不是说了吗，遇到不会的直接问我。”
但许麦的心思只在那张触手可及的脸上。
噔！
某个心不在焉的人额头遭了一记猛敲。
许麦捂着额头喊痛。
姜琰：“不要走神。”
撞破了化学老师的“家族秘辛”，自然不能全身而退。
自那天之后的每节化学课，刘成龙都会点许麦起来回答问题。而且每回听写反应式，都少不了许麦。
一上化学课，三班如同触发开关，全体同学不约而同地向许麦投去同情的目光。
“许麦，你来趟我办公室。”刘成龙握着教案，面容严肃地离开。
郑林玉不禁叹道：“这位同学，你好自珍重吧。”
黄李子：“注意安全，慢走不送。”
许麦抱拳：“……谢谢两位。”
“报告！”
会去老师办公室的人，要么就是班干部，要么就是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的好学生，要么就是还能扶一把、有望改邪归正的坏学生。像许麦这种“坏”到极致、声名在外的刺头儿，倒还是头一回。
他这陌生的一声，引得所有老师都抬起了头，教案不写了，课也不备了，都竖着个耳朵听这边的动静。
刘成龙不常待在话题中心，被这些炙热的关注烫得不太自在，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许麦第一次觉得，老师们有点可爱。
“许麦，这是高二林老师印的化学卷子。我临时有个会要开，你帮我送过去。林老师的办公室就在一楼，最靠近门的那张桌子。”
“好，我马上送过去。”
正好是大课间，休息时间有四十分钟，完全来得及往返。
许麦拿着卷子走到办公室外，碰上了面如死灰的陈生敏。
她才刚毕业几年，已经成长为非常令家长信服的模样了。
一看到他，陈生敏的眼睛亮了下，“替老师送卷子啊。”
许麦点了下头。班主任似乎自带威压，总令人不寒而栗。
“去吧。数学上遇到不会的，多来办公室问老师。”
“……好。”
他的努力早被所有老师看在了眼里。不论从前如何，只要是当下积极进取的学生，老师们总是欢迎的。
高二教学楼一楼，全是成绩优秀的班，十九班也在其中。
许麦设想的是，整个一楼安静如鸡，每位学霸都规规矩矩地坐在位子上沉浸式学习、笔抡得飞快。
实际上他一踏进一楼，就被某位狂笑的学生撞飞，卷子飞了一地。
于知乐赶忙扶起他，不停鞠着躬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位同学，我跑太快了，就没看到你。”
许麦挥挥手：“没事没事。”
说完他就去捡卷子，于知乐跟着一起。
等她把卷子递到他手中时，许麦看着那张脸，愣住了。
为什么，她和那个送姜琰水的女生长得一模一样？
不对，她就是那个女生。
于知乐抖了抖卷子，歪头问：“嘿！同学，你怎么了？”
“噢……没怎么。谢谢你，我先走了。”
“等等。”于知乐并不松开卷子，而是指着卷子标题，笑说：“同学你看，这里写着‘十九班专用’，我就是十九班的。这是林老师印的吧？你给我就行，我帮你拿给林老师。”
她和姜琰一个班的。
女生的笑脸实在明媚灿烂，没人看了会不欢喜。许麦也感知到了她光芒万丈的生命力，但越是这样，他心就越慌，只能勉强回应：“行，谢谢你。”
“不客气，刚好我就是十九班的嘛。”
于知乐走远。许麦盯着她的背影出神，好一会儿才想起，还没放学呢，还要回去上课。
他迈开步子转身，恰好一阵寒风朝他面上吹来，他却舍不得闭眼——
姜琰站在进楼的楼梯下，微微仰头看着他，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
许麦心一疼，胃里翻江倒海。他朝姜琰走去，呕吐感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钻心噬骨般的绞痛。
他颤抖着说：“哥，你在这儿多久了？”
“刚到。”姜琰冷着脸，面无表情地越过他，“我回去上课了。”
许麦忍着疼拉住他，拼尽全力才不让自己哭出来。
“我没，我没和你女朋友干什么，你别吃醋。”说完，他就知趣地丢开手。
“哈？”
姜琰气笑了，看了眼他丢开的手，用力拉回来，“我和她只是普通同学，你别多想。”
默了会儿，他又发问，语气有点超乎寻常的急迫：“倒是你，昨天费尽心思打听她，今天又特意跑到她面前。怎么，想早恋了？”
“……”许麦屏住了呼吸，竟然挣不开姜琰的手。他感觉出来了，姜琰在逼问他，难道他也在乎吗？
“还有，你昨天到底瞒我什么了？你……”
许麦打断他，红着眼眶问：“就算我想早恋了，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凭什么要求我对你毫无保留？”
“哥，你觉不觉得你有时候管的太多了。既然没那个心思，就不要做那么多。”
他们正好在风口，呼啸的冷风何时转换方向、何时突然猛烈，他们一清二楚。这些撕心裂肺但又不得不小声脱出的话，被疾风裹挟着，消失得毫无踪影。
姜琰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撤回了手。
等掌心所有温度被风吹散，许麦笑了，笑得苦涩，他在心里将自己从头到尾嘲笑了个遍。他想，他需要一盆冷水，或者更需要一把刀。
他迫切地想要更剧烈的疼痛降临，帮助他永远记住这一刻。
当小丑的滋味不好受。他不想以后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克制不住地再来一次。
还是以前好。姜琰骂他、唾弃他、厌恶他，但至少不会拒绝他。
“姜琰。”十九班班主任——李雪走进教学楼，招呼他们两个，“怎么都站在风口呢？诶这位同学是……”
许麦很快调整好表情，笑着回答：“老师我是高一的，来送卷子。我送完了，先回去上课了。”
李雪点头：“噢好。走，姜琰，回教室。别吹着风感冒了。”
“高二了，心思要放在学习上。”
姜琰面色恢复如常，答应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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