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中出了一对同性恋，苏兰和许建国听市场里的人这样说着。
四月中旬的一天中午，许建国又丢下筷子，不自然地咳了咳：“这快高考了，兄弟俩就不要再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什么早恋同性恋，都不要想。许麦，你也要认真，别影响到你哥了。他是要拿状元的。”
许麦点点头，“好，我会认真学习的。”
姜琰轻轻碰了下他膝盖，他当作他握住他手了，心里很欢喜。
“许麦啊。”苏兰神色好奇：“听说那对同性恋是你们班的啊？还是两个女的？！她们有病吧！”
听完，许麦差点没挂住脸。
黄李子去向不明，郑林玉一直情绪失控，程青山坚持替她们辩解，被唾沫星子伤得不轻。
这些天，他也心情不好，但这是在饭桌上，姜琰下午还要去学校做卷子，他不能顶撞不能发火，左耳进右耳出就好了。
谁知姜琰率先回答了：“她们没病。我认识她们，还一起吃过饭。她们学习认真，待人接物都很真诚。而且其中一个学妹身体虚弱，完全凭着意志在坚持生活，她很勇敢。”
“同性恋不是病是什么？！”
“同性恋还扯上勇敢了？！”
苏兰和许建国开始发表关于同性恋的长篇大论，其中字里行间夹枪带棒，攻击性极强。
末尾，他们常规性地接上了一句：“人都是要结婚生孩子、传宗接代的。”
苏兰：“姜琰，等你上大学了就找个漂亮媳妇儿，再让我们抱俩孙子！那时候，我和你爷爷才算圆满了！”
许建国连连称是。
看姜琰没什么反应，他们特意问他：“是不是，姜琰？”
姜琰眨了眨眼，说：“是。”
这一餐以和平的抱孙愿景结束，他们很少再怀疑他们了，但依然警惕他们独处。
几乎每次，他们俩前脚踏进卧室，苏兰或许建国后脚就来敲门了。
如果门内稍有声响，他们还会立刻冲进房门，凶神恶煞地四处打量。
许麦神经衰弱越来越严重，夜晚失眠变成了常事，只有抓着姜琰的手才能睡上片刻。
但是一个大暴雨的早晨，许建国一把掀开了他们的被子，嘴上说只是为了叫他们起床。
那天的前一晚，许麦因为30分的语文作文毫无睡意，直接通宵到了天亮。一听到鬼鬼祟祟靠近的脚步声，他就松开了手。
于是，他不敢再抓着姜琰的手睡觉了，也不敢靠姜琰太近。
夏天总是多雨，路面变得湿滑，光鲜亮丽的花坛里充满了泥泞。
许麦爱上了回家和上学的这段路，这是独属于他和姜琰的时间。
他撑着墨蓝色的伞，将伞尖微微朝姜琰那边偏移，为他挡去绝大部分雨滴，他自己则整条手臂都淋湿了。
姜琰抬头看他，眼睫沾上了雨天的湿意，变得浓黑。而在蓝色调的雨天，他皮肤更白了，感觉摸上去会很凉爽。
许麦呼吸一滞，身体的温度不自觉升高。
“哥，你看什么？”
姜琰瘪着嘴：“看我的男朋友，是怎么把自己淋感冒的。”
“嗯？”
许麦忽然发现，头确实有点疼，嗓子也疼。
“回去记得吃药。”姜琰拿过他手里的伞，说：“你每天睡太少了。为什么睡不着？”
“我……哥，我可以先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
许麦蹭了下他手背，然后就节制地不碰了，“哥，你以后要娶漂亮媳妇吗？”
话音一落，姜琰笑了，笑声混在滂沱大雨里，“要啊。当然要。我要娶全天下最可爱的漂亮媳妇。”
“……”许麦瞪大眼睛，又落寞地垂下眼。
“不问问是谁吗？”姜琰眼睛亮晶晶的。
许麦愣道：“哥，你已经认识她了吗？”
姜琰笑意更甚，“嗯呐。而且还和他同床共枕十几年了，快二十年了。”
许麦眨眨眼。
姜琰接着说：“他叫许麦，是全天下最可爱的人。我以后，娶定他了。”
“可是，我不能生孩子。”许麦觉得非常遗憾。
“没事儿。我有你就够了。”说着，他挑了下许麦下巴，“漂亮媳妇儿？”
许麦一张脸红透，鬼使神差骂了句：“流氓。”
高三教学楼进楼处有一个电子倒计时，那上面最显著的红色数字每天减少一，终于在6月6日减到了“1”，并在放学后被工作人员关掉了。
许麦从白天就开始紧张，到了晚上他更是紧张得冒汗，甚至不敢看姜琰。
6月6号晚上，他僵硬得像木雕一样，小心翼翼宛如惊弓之鸟，生怕发出一点杂音。
不知道思想混沌了多久，脑子要被各种胡思乱想挤炸了的时候，他感觉他的手被握住了。
姜琰慢慢掰开他的手指，和他十指相扣。
他们呼吸趋于同步，趋于平缓。
这一晚，姜琰没有失眠，许麦仍旧失眠了。
但他伪装得很好，活力满满地准备健康的早餐，精气神十足地送姜琰进考场。
他笑着挥手、说加油，没有暴露一丝疲惫。
6月7号晚上，许麦依然困于失眠，而且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的失眠。不止睡不着，还伴有极其尖锐的耳鸣，让他头痛欲裂。
电磁声，爷爷奶奶吵架的声音，死人的噫语，老师同学讲课的笑声……它们缠了他一整个晚上。
还有无法抑制的幻想，关于他自己的，关于身边人的，甚至有关于陌生人的，就算他们只见过一面。他的脑子似乎无法停止运转，一直要思考着，烦躁着。
第二天早晨睁眼时，他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想象。直到清晰看见姜琰的脸，他才能努力找回神智。
姜琰一走，他又变得恍惚。
6月8号傍晚，2013年高考结束了。
许麦弓着腰蜷缩在地板上，头痛不已。
他刚才突然晕倒。再醒过来时，他躺在昏暗的房间里，只感觉眼压极高，眼球像是要爆炸了，脑袋也像是要生生裂开了。
他用力捂着头，脸皱成一团，咬牙苦苦承受着。
只要，只要赶在姜琰晚上回来前睡一会儿就好了。他们班肯定会去聚餐，他还能睡两三个小时……
睡两三个小时，姜琰就看不出来了……不过，现在睡了，晚上还睡得着吗……
“小麦！小麦！”
许麦猛地睁眼，忙站起身，太阳穴还突突地疼。
门重重拍在了墙上，进门的人使了很大的力气。
姜琰冲过来抱住他，用尽全力，“小麦，我考完了！我考完了。”
许麦愣了一会儿，如梦初醒。
他下意识想笑，却忍不住哽咽，“哥，恭喜你，考完了。”
再过两个多月，姜琰就要走了。
“等我一下。”
姜琰脱出怀抱，转身去锁上了门。
许建国去牌坊帮着苏兰收尾，不久后他们会回来接他们一起出去吃饭。
许麦从背后抱住他，将整个人的重量都放心交给了他，“哥，哥……你考得怎么样？”
“正常发挥。”
“那肯定考得好。”
姜琰仰头笑着亲他：“那是自然。”
许麦被他逗笑，暂时忘记了头晕。
他慢慢亲着姜琰的脖颈，在他颈窝依依不舍地流连。
姜琰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轻柔：“宝宝，是不是很困？这几天晚上，还有前段时间，你是不是都失眠了？”
许麦“嗯”了声，借姜琰的脖子蹭掉了眼泪。
头好痛。
“你想不想在家里躺着？这顿饭，我们不去了。”
许麦摇摇头：“爷爷奶奶会怀疑的。”
“小麦，你失眠这么严重，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姜琰问。
“没有。”许麦撒谎了。
姜琰叹了声，“如果有哪里不舒服，要和我说，我带你去医院。”
“……好。”
明明日思夜想的人就在怀里，他的头却更痛了，“哥，你去了外面，不许忘了我……”
说着说着，他情不自禁哭了出来，“你不许忘了我。我们说好，说好要一辈子的。你说过，你要娶我，要给我买大房子，还要和，和我一起养盆栽……”
“你不能和别人一起养狗，你只能和我……姜琰，我们说好了。”
“嗯。”
姜琰转过身，紧紧抱住他，不舍得留缝隙。
“倒是你。我听说，现在学校里很多人想对你表白哦。你不能移情别恋了，三班那个成绩好的体育生帅哥。”
“我，我不会！”许麦连忙否认。
“我相信你。”姜琰亲了亲他喉结。
“对了哥，你们班考完没有聚餐吗？”
姜琰实话实说：“有啊。但是我更想回来陪你。我本来不想让爷爷发现的……但是还是碰到了。”
“没事，暑假三个月，我都陪着你。你的早饭，我全包了。”
许麦眼神发直：“只有早饭吗？”
姜琰了然一笑，露出洁白可爱的牙齿，“当然不是，还有饭后点心，夜晚特供。”
说完，他撩开许麦上衣，摸了把结实紧凑的腹肌，在他心口处重重咬了一下，“这样的点心。宝宝，喜欢吗？”
“喜，喜欢。”许麦有点慌不择路，只晓得握紧了姜琰的腰。
“那……这样的呢？”姜琰亲了亲那处齿痕，还舔了好几下。
“……喜欢。”
许麦一会儿浑身僵硬，一会儿轻微颤抖。
等怀里的姜琰发挥完，他就捉住人不让动，又深又狠地吻下去，不留空间换气。
姜琰双腿发软，不得不攀附许麦。他打了他一下，“你轻点。”
“不轻。哥，明明你很喜欢。”
姜琰：“……”
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许麦贪婪地舔着他耳垂，“我听出来的。哥，你每一声，我都听得很清楚。”
“哥，我爱你。”
为了报复，姜琰故意往他腰下摸了一把，咬牙切齿地说：“我，也，爱，你。”
许麦眨眨眼，竟然凑得更近：“是奖励吗？”
“哥，我还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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