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姜琰坐在床边,用毛巾擦着湿发,许麦蹲到他身前,慢慢把手伸进他上衣里。
“别乱摸。”姜琰狠狠瞪了他一眼,喝止道:“爷爷奶奶还没睡。你小心点。”
许麦听话收手,仰起了头,因失眠好转而重新清明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分离太久时日,他妄图用眼睛记录下相处的瞬间,描摹出那张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注意到身前人仿佛呆滞,姜琰不由得放慢了动作,直至完全停下。
他追着许麦的视线,同时也在索求他的回应。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灯光下对视的片刻足够他们看清对方的变化。
门外许建国的呼噜声忽大忽小,苏兰没再煲电话粥,听声音是睡下了。
“哥,你瘦了。”许麦率先握住了他轻盈的手腕,轻声说道。
他的骨架本就比他大,加上体格更结实,这样一握,显得那截手腕瘦小得可怜。
“也黑了。”
姜琰点点头,抽出手腕,转而扣住了他的手,“是。毕竟军训了一个月。”
“你怎么也瘦了?是不是照片里那些饭都没吃完?”
“嗯。不想吃。”
“开学之后,要把吃完之后的照片也拍给我。”
许麦一下站起身,压着他倒进床里,“好。你也要拍,你真的瘦了好多。”
他捏了把他的腰,心情很复杂。
虽然姜琰规定,他回家不能写作业,但是每天晚上,他都会想尽办法让他学,以更高效的方式,要么是给他出综合性难题,要么是让他复述真题解题思路,要么是和他一起听同一段听力然后提问。
好几次他们打视频的时候,许麦都能听到姜琰的室友打趣他:“精力旺盛”、“半夜两三点还在做高三数学题”、“早起第一件事是听英语听力”、“有这样的对象何愁考不上92”……
当然了,如果姜琰不在背后大量筛选,怎么能把最适合练习的题目送到他面前。
“你起来,你咯到我了。”姜琰抬了下腿,皱眉道。
许麦摇头,反而像摊软肉似的直接趴到他身上,将全部重量交付,“不要。我腿麻了。”
“好想你。”
他埋进他颈窝里,一会儿嗅闻,一会儿磨蹭。
“好了,乖,不早了,我们睡觉。”姜琰抓着他后脑的头发。
好不容易调好的睡眠,可不能前功尽弃。
“好。”
在回来之前,姜琰发消息说有特别礼物,许麦一连期待了好几天。
看到实物时,他傻了眼——
是前三年平原市各大中学诊断性考试的卷子。
叠起来比一本牛津字典还厚。
姜琰挑了挑眉,十分自得:“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我那时候可没有这好东西。”
“哥,礼物能选择拒收吗?”许麦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不能……撒娇也没用。”
高三的国庆只有三天。
这三天,许麦做了一套全科卷,姜琰守在桌旁计时,帮他批改了卷子,给他讲解错题,并针对卷子和他上一个月的表现,在他每本教材上划出了独属于他的重点内容。
他开学之后,姜琰没有立刻返回C大,而是又根据那些重点找习题,分类整理,在题目答案旁边标注考点难点。
几大本参考书交到他手上时,已经写满了姜琰漂亮的字迹。
等到国庆最后一天,姜琰以赶进度的方式,勉强才做完这一切。
许麦接下姜琰亲手写的规划表,心里的空虚全被斗志填满,四肢百骸都恢复了力量,“哥,以后晚上我可以写作业了吗?”
姜琰笑,疲态尽显,“当然可以。”
当晚凌晨,万籁俱寂,姜琰拖着行李箱,轻手轻脚地朝外走。
走到门口时,他不自觉停下脚步,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步履轻缓地返回许麦床边,俯下身亲了下他额头,离开时,温度迅速流失,他嘴唇止不住地颤抖。
他走后,许麦睁开了眼。
几番辗转难眠后,他拿出手机,在黑暗里编辑好一条消息:
“哥,以后晚上不用给我打视频了,我一个人也可以学的。你别再做高三的题了,好好享受大学生活,记得按时吃饭,早点休息。”
犹豫了会儿,他全部删掉,重新写了一条:
“哥,我以后晚上不通视频了噢,我要沉浸式学习!”
他看了十几遍,还是觉得不对,又删掉,再重新打字:
“哥,我以后晚上不看手机了,”
叮咚!
消息提示音突然响起,他的手指上方多了一只睡着小金毛。
姜琰:你在输入什么?怎么正在输入那么久?
姜琰:怎么还没睡
姜琰:说话﹋o﹋
许麦笑着打字:你猜
姜琰:不猜,快睡觉
许麦:不想睡
许麦:哥,你上车了吗?
姜琰:上了上了,快睡觉
姜琰:或者你告诉我你刚才想说什么
许麦犹豫了下,打字:哥,以后晚上我一个人也可以学的
屏幕上方显示了好几次“对方正在输入…”,对面才弹出消息:真的吗
许麦立刻回:真的﹋o﹋
姜琰:好的
姜琰:有问题了随时问,下次我回来抽查
许麦:收到,姜老师
许麦没再时时刻刻盯着手机,而是把所有精力都放到了题目上。
姜琰空出了许多时间,他接了三个家教,还面试进了一个教授的项目组。
忙碌的状态下,时间总是流逝得更快。
聊天框内不再有大段文字,取而代之的是每一顿饭餐前餐后的照片。
偶尔对面会突然发出一句:“我想看看你。”
另一边则会以最快的速度拍下自己的照片,然后发过去。
不过往往是姜琰更快,即拍即发。
许麦要拍好几十张,再从中选一张最好看的。
这时候姜琰就会发一句:乖乖交出你的全部,宝贝儿~
姜琰:勾引.jpg
许麦:害羞.jpg
但是许麦也有回应迅速的时候,比如——
姜琰:看看胸肌
姜琰:看看腹肌
姜琰:看看手
姜琰:看看腿
许麦:扭捏.jpg
三秒后,许麦:[胸肌][腹肌][手][腿]
许麦:我还拍了其他的,要不要一起看
姜琰:……
姜琰:不要^_^
寒假一个月,姜琰极限拿下了驾照,并研读完了导师发给他的全部文献。
许麦按部就班地学习,成绩慢慢回升,只是目前还难以回到年级前列。
一个小时才算完的物理大题全错时,他心里对天赋怪的痛恨到达了最高点。当然,这里面不包含姜琰。
四月份时,他和程青山秘密谋划着,给郑林玉庆祝了十八岁生日。
看着课桌上的淡黄色小蛋糕,郑林玉在教室里大哭出声。
哭着哭着,她朦胧的视野里划过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子!”她不顾一切地冲出教室,在人群里疯找。
许麦和程青山当然知道她在找谁,就一直陪着她,从学校里找到了大街上。
等郑林玉恢复理智时,晚课早就开始了。
他们没有劝说她回去上课,只是跟着她一起去了原来黄李子住的地方。
熄灭了很久的窗格重新亮起灯光,郑林玉笑得有些恍惚,“一定是她回来了。对,她肯定要回来考试的。所以她才在高考前回来。”
他们上楼,在那户人家门口站了很久。
郑林玉颤抖着手敲了敲门。等待的时候,她再次泪流满面。
门开了,却不是黄李子,而是一个陌生中年女人:“请问你们是?”
郑林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了话。
许麦代替她问:“你好,请问黄李子还住在这里吗?”
女人脸色疑惑:“谁?这房子我刚买的,你们应该找错人了吧。”
黄李子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她在梨山的住所也住进了别人。
郑林玉佝偻着背,哭声渐小。在彻底失声之时,她一下晕了过去。
“诶!你们别想碰瓷啊!我这儿都有监控的!”
陈生敏和家长都没有怪罪他们,这仿佛是高三考生的特权。
许麦检查了下透明袋子里的文具,顶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在校门外排队安检。
苏兰目送他进考场,心里滋味复杂。
当初那个混世魔王似的小男孩,如今长大成熟了,比谁都稳重。
不久后,他也会和他哥哥一样,离开他们,每年只有寒暑假能见面。
但是见上面后,除了客套的寒暄之外,他们还能说什么。
许麦背影终于消失不见。身边送行的家长依然热情不减。
苏兰心中闪回石破惊天的那晚。
暴雨倾盆的那晚,她起夜经过他们的卧室,听到许麦哭着说了一句:“哥,我好想你。”
他情绪崩溃之后迅速调整,剩下的话她没能听清。
不过她也彻底明白事实真相了。
她没告诉许建国,而是独自藏在了心里,一个人郁闷了很久。
其实她一直想道歉,想为陈兴业患癌之后发生的所有事道歉。
她没能阻止许建国卖房子,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总是当着他们的面和许建国吵架,还做了很多僭越极端的行为,太过迫切地想要证明两个好孙子不是同性恋了。
她永生永世都不能忘记,第一次抓到许建国出轨,两个人全情投入丝毫每把她放在眼里。
事后许建国解释,那是花了一百块钱的,不能浪费真金白银呐。
这算什么解释。
那年,她三十岁。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慢慢地,她对这种事情都麻木了,不会再风风火火地冲过去逮人,她只求许建国演戏演全套。
苏兰昂起头转身,步履却必须缓慢,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
乌烟瘴气的茶馆,和脏话连篇的牌客,在等她端茶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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