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了一个小时,姜琰起身去接水,“你喝不喝水?”
“喝。”
姜琰把水杯放到他右上方,校服外套擦过了桌沿。俯视的姿态神似监考老师。
许麦下意识捂紧卷面,殊不知所有的乱涂乱画早已落入姜老师眼底。
许麦紧张出汗。姜琰冷不丁开口,“一个都没对。”
“……”
姜琰坐回去,十分慷慨地张开手,“你有不会的可以问我。比如这张卷子,你第一题就错了,是不会吗?”
“……不是。”
许麦奋力往外挪,愣是挤进了另一半桌面。
“那第一题会,第二题呢?会吗?”
姜琰还没喝下水,喉咙略微发哑。
“你做你的,我自己看看。”
“行。”
姜琰果真不再管他了,笔下的二级结论不一会儿就堆成了山。
许麦确认他不再看自己,才开始正式审视这张卷子。全错吗?可是他全填完了啊。有道题的草稿甚至盖过了题目。
不至于全错吧,他考试也没考过零分啊。
“我睡了。”
许麦把卷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
“好。”
早晨,姜琰一如既往地早起、背单词、去学校。
等所有动静消失,许麦睁开眼,偷摸去拿桌子正中央的单词本。
这本巴掌大小的蓝色单词本,是姜琰的第三个单词本。每一页有十个单词,姜琰会标注好意思、词性,而那些考试中重要的,他会专门留一页只记这一个词,记下用法和例句。
姜琰的字很好看,中文写成非常标准的行楷,英文能写得接近印刷体。
学生中通常有两类人,会被称为天才——极其擅长数理和极其擅长英语,且往往二者不可兼得,互相排斥。不过姜琰属于难得的例外,他全面发展,没有短板。硬要说一个的话,那只能是玄学语文。
就连无数语文老师也痛呼:“上辈子杀过人,这辈子教语文。”
许麦洗过手,小心翼翼地翻到第一页,笨拙地兀自摸索单词读音。
他不知道自己读没读对,反正不重要。考试不考口语,只考意思。
“a ban don。放弃。”
“许麦。”
许麦猛地转身,只见姜琰竟然又回来了。如果时光能倒流,他一定不会再偷鸡摸狗。
姜琰越过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折好的伞。这角度压根避无可避,无论如何他一定会看到他手里的单词本。
“外面下雨了,我回来拿伞。”
“噢,噢。”
许麦的手无处安放。这单词本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姜琰:“其实,你用我的单词本,用处不大。”
许麦心一紧。当然了,他早该想到的,学霸的笔记怎么会适合学渣。
单词本掉到了姜琰手里。不知会一声,擅自拿哥哥的东西当然不礼貌,但许麦顾不得那些,自暴自弃说:“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
说完,他就跑了出去。
姜琰反应不及,“我不是那个意思。”
单词本只有自己整理的,才是最合适的。如果是别人的,那和一本冷冰冰的单词书有什么区别。
许麦没吃早饭,径直跑到了教室里,破天荒地成了第二个到教室的。
第一个是程青山。
程青山合上《高中文言文拓展》,肉眼可见地兴奋,“许麦!你到的好早!今天是头一回。”
许麦后知后觉,那张化学卷子忘带了。好不容易做一回作业,结果还忘带了,老天真是作弄人。
程青山了然于心。
要改变一个人的习惯,哪有那么容易。如果逃课惯了的校霸昨天写了作业,那才是真的奇怪。离期末还早,“拯救校霸”计划还得从长计议。
“今天语文早自习,陈老师要抽背古诗。你要不要提前背背?”
高一三班的师生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老师的话,默认是说给愿意学习的那部分同学听的。老师不打扰无心学习的人,而他们也不破坏课堂秩序。
陈老师必定不可能会抽许麦上讲台。不过这所谓的教学规则,好好学生们知不知道,那倒不一定了。
“我,背吧。是哪本书?”
“这本这本!封面长这样,考29和30页。”
三班的早读,内容未明,但声势还是很浩大的。不大声点,在整栋教学楼里会显得格格不入。
古文晦涩难懂,要想记下来,不是干读那么简单,需要一定的理解。
一旦涉及到理解,许麦就犯困。
往常这个时候,他会顺势趴到桌面上补一觉,将耳边的各种声音一律处理为白噪音。可今天,一罐咖啡落到了他眼前。
程青山也拎着一罐,和他碰了下杯,“我一困就喝这个,很管用,我请你喝。”
姜琰有时候学疯魔了,晚上也会喝咖啡。他记得之前姜琰换杯子,是因为杯子里的咖啡垢洗不掉了。
“好。”
许麦一口闷下一整瓶,觉着,好苦。为什么姜琰喝完咖啡会笑呢?
“许麦!有人找你!”
早自习刚下课,所有人都在补觉的时候,偏偏来了没眼力见的大喊大叫。
主人公许麦自然是在一片哀怨的眼神中走出教室的。
哀怨归哀怨,看清来人时,瞌睡虫早就飞走了。
姜琰在这片浑浑噩噩的氛围中,显得神清气爽,眼神清亮不说,精神头十足。他手里拿着一本蓝色单词本。
许麦没好气地说,“你来干嘛?”
“我早上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
许麦回过味来,姜琰谦逊,怎么会是肆意嘲笑别人的人。但他清楚自己的口语有多差,有多别扭,也许在别人听来会很搞笑。他不想面对姜琰。
姜琰会不会也在忍着笑呢?
“我的意思是,”姜琰把单词本交到他手里,许麦翻了翻,是崭新空白的,“单词本只有亲手整理才会有用,每个人需要注意的点都不一样。如果想学好英语,那就脚踏实地从头来……”
走廊空旷,教室安静,整个天地间仿佛只有姜琰的教诲声。
许麦的心飘到了云端,高高悬起。众人的注视全化作拱火的柴,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许麦?”
“啊?我在听,我在听。”
姜琰“嗯”一声,接着说,“还有你的发音,不太准确,听力会吃亏的。”
许麦脸咻地胀红,实在是无地自容。
“要上课了,我先回去了。”
“诶?”
叮铃铃铃……
一张纸团丢到许麦桌上,程青山张牙舞爪了半天。
许麦展开,还没来得及看,一段戒尺先劈了过来。
化学刘成龙老师怨气冲天,满脸写着诸事不顺,不管三七二十一,口水先喷了过来,“许麦!我问你,你作业做了吗?”
“我,”桌子上空空如也,许麦答:“没做。”
“作业不做,但还是有心思在课上传纸条。来我看看,纸条上写的什么?”刘成龙声音再高一个八度,“‘许麦,你和姜琰是什么关系?’”
“来许麦,你告诉我们大家,你和姜琰是什么关系?大家想不想知道?”
“想!”
所有人都一个样。提到学习就犯困,讲到八卦就精神。
许麦浑身戾气,瞪着刘成龙不说话。
程青山一下站起来,主动认错,“老师,这纸条是我传给许麦的。”
刘成龙不悦,“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在问许麦,他和姜琰是什么关系。你是许麦吗?”
“……不是。”
“老师。”许麦说话了,虽然私底下他们都管刘成龙叫龙叔。姜琰是他哥哥,这自然是不至于难以启齿的,不过保不准他又会问:为什么你们哥俩姓氏不同?是重组家庭吗?还是爸妈离婚了?
“我不该在课上走神,我应该认真听课。我不该在教室里碍您的眼,不用您说,我自己去走廊罚站。”许麦说得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倒像是他要找刘成龙寻仇。
“你!”刘成龙气得扶住桌沿,“都反了!都反了!”
家里儿子偷钱、老婆偷人,学校里学生压根不把他当回事儿。怎么就活成了这个样子?!
“程青山!传纸条是吧?你也出去站着!郑林玉!”
“啪!”戒尺重重拍打在郑林玉桌面上。
郑林玉大梦初醒,喃喃道:“龙叔龙叔,我是小玉。”
刘成龙心脏直疼,“第一节课上一半了还在睡觉!你是猪吗?吃完就睡!出去站着!”
众人以为这就完了,谁知龙的逆鳞又被触发了。
“黄李子!”
程青山的同桌、此刻还在复习元素周期表的黄李子惊恐抬头,“到。”
“出去站着!”
“啊?”黄礼子欲哭无泪,只盼龙叔给一个公道,“刘老师,我作业做了,认真听课,没有传纸条。”
刘成龙拿起她的草稿纸,那纸缺了一角,“纸条的纸,是你出的。还在狡辩!出去!”
“老师我……”
不容她“狡辩”,半分钟后,她被扔出了教室。
“程青山!”
她不能发作,因为教室里龙叔听到了,“你们四个!站完今天两节课!明天接着站!”
程青山低眉顺眼,小声嘀咕,“都怪我,我动作太大了,我本来可以下课问的。”
三人不吃他这套,齐齐瞪他,“那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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