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发暗沉,阿蕊这一去迟迟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事情。
杳杳想让阿禾去看看,一连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应。
她正感到奇怪时阿禾一脸凝重的走进屋内,“姑娘出事了。”
杳杳几乎立刻猜到与自己有关,“别急 ,你慢慢说,尽量说详细。”
“奴婢并不知道具体的来龙去脉,只打听到阿蕊进院子里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惹得王爷震怒,白木已经带着人往这边来了……姑娘无论那边是何情况,还请务必要保全自己。”
阿禾话音刚落,院子里闯入几道脚步声。
“姑娘,请随我们走一趟。”
杳杳紧紧握了握阿禾的手,深吸一口气开门走出去。
白色的衣裙不溶于夜色,像是一道皎洁清明的月光。
她走到九华阁,抬眼看去已经跪了一满满排的人,俱是哆哆嗦嗦连大气也不敢出,头恨不得埋进地里。
路过阿蕊时她的脚步顿了一瞬,随即快步向前走到王爷面前屈身行礼,“不知道王爷叫我前来所为何事?”
“这可是你亲手绣的?”
一只表面脏污了的,被蹂躏至快要看不出原本样子的香囊落入她的手里。
杳杳仔细的辨认着自己一点一点描绘出来的荷花纹路,有那么一瞬间心狠狠揪在一起。
她将上面的灰尘一点一点的擦干净,可无论多用力都再也还原不了初时的模样。
她声音放的极缓才不至于让人听出嗓音里的涩意,“这确是出自我的手,可是哪里做的不好惹了王爷不喜?”
“你觉得本王喜欢这种腌臜东西?想用这种手段留住本王?”
杳杳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被敲碎,她跪在他的脚边,快要喘不上气。
她承认,阿蕊来送香囊时,她心里是有过片刻的期盼,盼着他看见香囊时能够念着自己。
她不想让他去婉娘的屋子。
她……不想和别人分享他。
这样便是耍了手段,便是腌臜吗?
“抬起头,说话。”
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晚来风凉,他的手灼热的却像是炭火,烫的杳杳想往后缩,另一只手抵在她的后颈,粗粝的指腹刮过,半是摩挲,半是压迫。
他看着她的那双眼睛,全然不似往常,此刻正翻涌着幽幽暗色,充满审视。
杳杳难堪至极,泪珠凝聚在纤长柔软的睫毛上,一眨眼簌簌落下,十足狼狈。
他如此逼她。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她以为她的那点私心是全天下女子都有的再正常不过的,为什么突然会变成弥天大祸?
杳杳死死咬唇,知错两个字在舌尖翻滚可就是吐不出来。
元景煜见她仍低头不语,涌起一股失望的同时语气也越发严苛起来,“这个时候装哑巴了,你该知道的,本王最厌恶这种下作手段,你什么时候学了青楼妓.子这一套。”
杳杳脸色惨白如纸,唇瓣被咬的溢出血来,指甲嵌入掌心她也浑然不觉疼痛。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只感觉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她快要抬不起头来了。
她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魇,他说出来话语也只是自己的幻听。
到最后魂不附体,她看见自己卑躬屈膝,听见自己麻木的发声。
“王爷饶我这一场罢。”
“滚出去,好自为之。”
这一场酷刑终于结束,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快些,再快些离开这个地方。
她第一次生出了想要快些从他身边离开的念头。
香囊死死攥在手里,不知不觉用力间竟扯开一道口子。
里面装着的香料从指间向下散落,她曲起手掌托住,隐约发现了些不对。
里面装的东西不对。
她记着他晚间睡眠向来不好,香囊里也都是一些亲自挑选的静心凝神功效的香料,如今却多出来了几味。
她将那几味挑出来,一股异香不加遮掩的显露,她依稀认得一味蛇床子,一味淫.羊藿,这两味对男子有极强的催.情之效。
杳杳将它们拿远了一些,电光石火间从进来之后发生的一切似乎串联起来了。
她立刻转身回去,将脸上的泪抹掉复又对着他跪了下去,只是这次柔弱清峻的脊背挺得笔直,一字一句道:“王爷误会我了,这些药不是我放进去的,我先前不知里面被人动了手脚,只以为是王爷不喜欢这香囊,不喜欢邀宠的举动。”
元景煜看了她一会儿,“起来吧。”
杳杳起身,夜风四起丝丝缕缕的寒凉自半空向下压,一场雨像是要落下,她出门时急促未多添一件外衫,加之方才的一身冷汗褪去,不由得瑟缩一下。
元景煜将她透白的面色,瘦弱的风骨看入眼里,心神微动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下反手披在她的身上。
“我知晓不是你做的了,既是误会,也会还你一个清白。”
杳杳心中五味杂陈,“谢王爷。”
.
元景煜做事雷厉风行,知晓不是杳杳之后反倒有些松快。
京都是个繁华地,皇宫更是个染色缸,鱼龙混杂出一团污浊气,每个人的心里九曲回肠。
他当初救下她,收了她,便是觉得她明静澄澈的像是一潭湖水,如果这一湖水被染脏,变得和他身边众多人一样,便索然无味了。
她也是,在他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连这点手段也防不住,白白受了好一番委屈,身边的奴婢也就阿禾一个能用的。
思及此,他让手下的人将那送香囊的贱婢好好提审一番,看看究竟是有了异心,还是背后有人指使,他总归要给她一个交代。
那边的惨叫声刚响起两息,杳杳面露不忍想让元景煜叫停,她不认为这件事是阿蕊做的。
阿蕊平日里都是一些小毛病,好耍嘴皮子,喜欢偷懒躲闲诸如此类,若说先前还有一些瞧不上闻莺阁,瞧不上她,自王爷现今常去闻莺阁留宿也也慢慢融洽了。这种事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她还没蠢笨到这种程度。
这时,那厢突然叫起来,“奴婢想起来了!还有一人,是了,一定是她。”
她顶着肿起来的脸颊,神情异常激动,“奴婢走到游廊的时候有一个小丫鬟撞了上来,她拉着奴婢赔罪了好一番,定是那个时候她在香囊里做了手脚。”
“本王的府上何时这么乌烟瘴气,白木带着她去人找出。”
“天色太晚了,那丫鬟又一直低着头,奴婢……奴婢并未看清她的脸。”
元景煜顿了顿,笑了一声意味颇深,“直接去晚香堂问问。”
话罢,他带着杳杳走进屋内,阖上门扉隔绝了屋外的冷风。
屋内澄明的灯烛将她的脸照映的越发凄惶,他缓了声音,“过来坐罢。”
杳杳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无声的开始掉落,心中的酸涩翻涌更甚。
元景煜靠近她,捧起她的面颊轻柔抹去她的泪水,鼻翼轻轻相触,一个吻落在了唇上。
他说:“方才吓到你了,今日来送香囊的那个丫鬟不堪大用,反倒会给你招惹祸患,罚她一遭赶出府去,我再给你安排妥帖的伺候。”
杳杳没甚出息,泪眼朦胧的看着近在咫尺之人,他面上冷硬褪去,灯烛之下有几分影影绰绰的和软怜惜,被他如此对待,先前的那些悲恸,羞愤都泄了气般再飘不到心上。
此事他也是被蒙在鼓里,那香囊本就是出自她,怀疑到她的身上有无可厚非。
杳杳垂下眼帘,平复心里杂乱的思绪,她没有可以说出口,站的住的立场去怨他,他是她的主子,是她的一方天地,她也不能去怨他。
她将自己的手贴在他的手背上,“阿蕊也是被人动了手脚,还望王爷从轻发落,放她自行离府可好?”
听人说从勋贵府上发落出去的奴婢大多都没有好下场,阿蕊到底也在她身边待了半年,杳杳做不到冷眼旁观。
“你这么这般心软?一个办事不力的下人害你如此,你还为她求情,也罢这次由你。”元景煜不轻不重捏了捏她的脸颊。
没一会儿,白木带着晚香堂的人回来复命。
阿蕊还是没能认出来人,他索性将人全都押来了。
婉娘凄凄艾艾,眸里含着三分泪水,七分情意,声音更是十足十的委屈,“更深露重,王爷兴师动众叫奴家前来,奴家惶恐。”
闹了许久,元景煜眉宇之间生了淡淡不耐,更觉得这声音浮躁刺耳。
“送到本王的身边的香囊被人做了手脚,你们之中若有人主动揭发承认,或许还能留一命,若是等本王查出来,后果便不是你们能承担的起的。”
被带来的几人中有一个身形单薄的丫鬟险些跪不住的要往一侧倒去,婉娘掐了一把大腿哭天喊地,“这些丫鬟年纪小,经不住王爷的恐吓威压,不知道王爷是否听了别人对奴家空白白牙的诬陷才这样怀疑奴家,奴家冤枉。”
杳杳忽道:“香囊里多出来的那几味药都有浓烈的异香,经了手一时半会间不容易散去。”
阿蕊立刻扑过去抓住婉娘身边的那个丫鬟,把她往后藏的手扯出来,果真有香气。
“王爷,姑娘,是她!”
婉娘见大事不妙,转而上前给了那丫鬟一巴掌,“好你个贱蹄子,偷偷背着我做了什么混账事情?枉我对你那么好,安置了你家人一路从扬州带到京城。”
丫鬟听见家人,只得含泪忍下。
“好一个主仆情深,婉娘可是把本王当成了扬州那些任你玩弄在鼓掌间精.虫上脑的庸蠹之辈吗?”
婉娘身子一软,肝胆俱颤,她知道他杀伐果断异于常人,可眼下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不得不兵行险招。
她今晚本就想用那药,香囊出现的太过及时,刚好可以成为她的替罪羊。
可没想到他的反应如此迅速,不等药效完全发作就辩识出来,迅速出手整治,她完全没有进屋的时机。
事情已败露,她再辩驳下去只会让自己更难堪,当下果断磕头认错。
“王爷恕罪,是奴家一时行差踏错,再也不敢了。”
“丫鬟拉下去杖杀,你应当知到本王现在还留你的用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元景煜说完不知怎的看了余光看了杳杳一眼改了话音,“罢了,丫鬟拉出去发卖了,本王今夜不想见血腥。”
处置了一场,他将所有人都挥退,虚虚的将杳杳圈在自己的怀里。
杳杳这才发现他不近手心温度高,身上的体温更烫人。
他身上的降真香太过浓烈将她笼的发晕,她想挣出去喘口气,反被他直接拦腰抱在腿上。
一个坚实的轮廓打在她的腿上,杳杳浑身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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