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别太担心了,晓慧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连雨的腿实在是有些疼,坐在旁边的空病床上,对秦易简说着,也不在乎自己的叫法硬是让她和秦少爷差了一个辈分。
秦易简双手插在浓密的头发里,刚抓好的发型又炸了,焦虑在一举一动里叫嚣。
母亲的这份职业,挣得少不说,还有生命危险,除了每次匡扶正义后得到当事人的感谢以外,没有其他的价值可图。
“你不害怕吗?”
他呼出一口气,问连雨。
她不怕这样的祸事早晚有一天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吗?
连雨面无表情扫了他一眼,财力相当的两个人坐在一起,气势上都想压对方一头。
“怕有用吗?”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腿。
“我们这个职业有点特殊,当律师的,谁不是奔着钱去的,但公益律师就挣不到大钱,所以选择这份工作的人大多数都是有情怀的。”
秦易简理了理发型,嘴跟不上脑子,接道:“像陈临渊那样?”
许久没人回话,他抬眼一看连雨正打量着自己,神情诡异,他浑身一紧,有种被当成犯人审的感觉。
“你和他是第一次见吧?”
连雨问道。
秦易简不慌不忙,游刃有余,也就是现在笑不出来,不然气势还要更上一层楼。
“风波刚过去不到半个月,我们做传媒的,这点事记得最清楚了。”
“滴滴滴——”
仪器忽然急促的响,秦易简按铃的同时陈临渊和时亦已经到了护士台,王晓慧被再次推入手术室。
三个小时后被推出,情况很差,只剩一口气吊着。
王晓慧本来就快要到退休的年纪,这样的重伤换作年轻人都不一定扛得住。
后半夜秦父解决完公司的事才匆匆赶来,几个人狼狈不堪。
连雨瘸着腿,秦易简强憋着情绪眼眶泛红,陈临渊刚刚痊愈脸色发白,时亦连着熬了两夜,心脏超负荷工作。
秦父心疼这帮孩子,刚到医院就把另外三人送走回家休息,自己和秦易简留在医院轮班,顺便交涉转到更好的医院的问题。
“你行吗?要不我来开?”
陈临渊困得东倒西歪,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心虚。
时亦拐进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勉强清醒过来,不管是谁都算疲劳驾驶,不如驾龄长的人来开。
水珠从额头滚下,洇湿胸前的衬衫,时亦面色煞白,身形高挑,酒红色的衬衫勾人心魄,隐没在昏暗的车库,陈临渊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见了吸血鬼。
“那你慢慢开。”
陈临渊眼睛半睁,心里还有事,顶着他睡不着。
秦易简看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位熟人,但陈临渊发誓自己绝对接触不到这样的上层人士。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眼神,像是苦思冥想后的大彻大悟,抽丝剥茧后所有事物明朗地呈现在眼前的感觉。
时亦聚精会神盯着前方,脖子上还有几滴水珠挂着,随着车子的颠簸向下坠。
陈临渊想也想不通,看着几滴水珠发呆,心想时亦倒是越活越糙了,之前还要拿绵柔洗脸巾擦脸,现在擦都不擦,愣是开着窗户风干。
再给吹成面瘫。
想到这儿,他抬手把那几滴水珠抹掉,时亦一抖,手里的方向盘跟着一颤,车身晃了两晃。
“你......”
时亦有些无奈地从后视镜里看他,光影勾勒出两个人俊朗的五官,斑驳间迷离又暧昧。
“你按着我喉结了...”
“哦哦哦哦哦!抱歉抱歉。”
陈临渊尴尬地开始装睡,窗外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成了助眠的白噪音。
迷迷糊糊间,他又想起周六上午连雨和自己那段微妙的对话,似乎与秦易简的眼神有异曲同工之妙。
连雨漫不经心地翻着微信,说道:“我上大学的时候也会把几个室友和正在谈的对象放在微信置顶。”
陈临渊皱了皱眉,不明白这个“也”字是什么意思,回道:“我不会啊,我一般只把父母放在置顶,如果以后有了对象,也会放在上面。”
连雨忽地抬头看着他笑了笑,没再说话。
她像一个旁观者,即便看不到事情的全貌,却也能预判故事的走向,而从来不发表言论,任由人物自我发挥。
细雨洗去了白日的喧嚣与浮躁,世界仿佛被简化了,白日里那些被理性紧紧压制的、细微的怅惘,或是无端的思绪,此刻都像遇水的茶叶,缓缓地舒展开来,在这空灵的雨声中载沉载浮。
所有的情感如雨雾般弥漫开来,在城市的每个角落留下它的痕迹,冲刷掉那些肮脏、锈蚀,就连最隐秘的缝隙它也顾及得到,直到天光大亮,这一切都毫无保留地摆在世人眼前。
到家了。
时亦解开安全带,他没有叫醒陈临渊,那人缩在椅子里睡得不踏实,只留给自己一道凌厉的侧脸,皱着眉头好像在梦里打官司。
他就这么看着他,雨越下越大,刮起风来,吹倒粗壮的树干,卷走灰尘与树叶,掀起巨浪,拍在岸边,毫不留情带走求生者最后一丝意志。
陈临渊自己醒了过来,模糊间看到熟悉的环境,右手不由自主要开车门,轻轻一掰——没掰开。
他清醒了些,回头看时亦,黑暗笼罩着他的脸,叫人看不清。
“问你个事。”
陈临渊声音沙哑低沉,慵懒地把左臂搭在主驾的椅背上,问道:
“你联系过秦易简让他帮忙降热度。”
“是不是?”
他半个身子倾了过去,对上时亦的眼睛,那双眼睛无数次把他勾入陷阱,却又能把他救出来。
“咔”
时亦手指一动,开了锁。
陈临渊又不想下车了,他很喜欢这个密闭狭小的空间,足够私密,时亦的气息能完全锁死在这片小区域里。
“是你太厉害了还是小秦总段位太低了。”
时亦的声音震得他半边脸都麻了,他抬起左手想要摸脸,方一抬起就被时亦抓住,按在他的脖颈上。
脉搏有力地快速地跳动着,血液在血管疯狂奔走,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要熬猝死了。
时亦勾唇笑了笑,眼神迷离,抓着他的手向下,停在了胸口上。
“陈律这么厉害,有没有看出来我喜欢你?”
“嗯?”
上挑的尾音让陈临渊登时魂飞魄散,浑身血液直冲大脑,几乎整个人都要压过去。
“你不是很能看出我在想什么吗?”
“那你觉得呢?”
一来一回,旗鼓相当。
时亦轻笑一声,打开车门,车里太别扭了,两个人拧得都不舒服。
“回家再说。”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依旧是经典的一左一右站位,陈临渊庆幸时亦没那么疯,没在满是摄像头的地方干出格的事。
楼道里新换了灯泡,亮得晃眼,时亦一直低着头,陈临渊自己面红耳赤也没闲心去看他,自顾自地走着。
凌晨三点了。
雨渐停,仿佛一曲宏大交响乐的尾音,意犹未尽,却不得不走向终结。
玄关处昏黄的灯在门开后自动亮起,两个人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一起回过家了,时亦还保留着开门后侧到一边让陈临渊先进门的习惯,后者捂着通红的耳朵像贼一样溜了进去。
柔和的灯光照在他柔顺的头发上,泛起一层温和的光,他象征性推了时亦一下,轻飘飘的力道,不料时亦早就没什么力气了,顺势就靠在了墙上。
二人皆是一愣,对于对方的反应都出乎意料。
时亦把门锁好,眉眼压下锐利的弧度,光影下毫无掩饰的近乎原始性的眼神暴露出来。
跟时亦待久了,陈临渊忽略了自己的身材比例其实也很好,别人踮着脚才能坐上的一米一的鞋柜,他却不用。
肾上腺素飙升,趁着愣神的工夫,时亦按住他的肩膀,另一条胳膊曲臂抵在他身后的墙上,剥夺了他站在光芒下的资格,把人圈死在角落里。
“你要造反?”
像是黑暗中擦亮的火柴,点在泼洒满地的汽油上,火光四起,火舌蔓延,如果这时吹来一阵风,火势将更加猛烈。
陈临渊坐在鞋柜上,左手撑在身边,右手勾在时亦结实的腰上,朝他耳边吹了口气。
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干净又稚嫩,与他的行为极其不符。
时亦真是分不清到底是谁不知死活了,剧烈跳动着的心脏提醒着他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些所想的、所念的、所希望的,都成真了。
室内一片黑暗,只有玄关处微弱的灯光,躁动与不安隐匿在这片朦胧之境,失魂落魄的归鸟找到了属于他的巢穴,抖落打湿的羽毛,蜷缩在温暖的角落。
陈临渊盯着时亦那双修长宽大的手,净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淡淡的青色纹路。
“如果这双手能握在我的脖颈上......”
他垂下头冷笑一声,似乎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时亦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在克制、在隐忍,当感性冲破理智的牢笼时,他总会下意识强迫自己停下来。
像一片羽毛落在脸侧,血色的唇贴在了他的脸上。
“对。”
陈临渊用气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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