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时雨已经落了下来，天色已经彻底变暗。
屋子里没有开灯，姜尧坐在沙发上，茶几上的烟灰缸满是烟头，而姜尧眼眸深沉，不知在想什么，月光洒在他深邃的五官上，勾勒出他俊美的轮廓，如同古希腊的雕塑般完美无瑕。
“怎么不开灯？”
“你手机为什么打不通？”
两人同时开口，纪清羽被姜尧问得一怔，摸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没电关机。
不等纪清羽作答，又听到姜尧继续发问：“你找人跟踪我？”
一番被姜尧关心的错觉顿时被浇熄，似乎是没想到姜尧会察觉得这么快，面对姜尧的质问，纪清羽心虚地张了张嘴，指尖蜷缩着，指甲轻轻刮着掌心，他没有看姜尧，像是默认了这个指控。
“纪清羽，你真是个疯子。”
姜尧的声音冷得可怕，像雨夜的一把刀子，直直地插进人心里。
“一不如意就耍小性子，谁受得了你？没人能受得了你！”
纪清羽指尖不自觉地攥了攥，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点：“我只是怕你出事。”
姜尧冷笑了一声：“怕我出事？”
屋内昏暗，雨水顺着窗玻璃滑落，街灯的微光透过雨幕洒进来，映得姜尧的侧脸时明时暗。
“怕我出事，还是怕我见纪念？”
纪清羽抿着唇，垂在身侧的手又攥紧了些。他知道，他应该低头，应该哄着姜尧，可他不甘心。
他们还在合约期内，哪怕是假的，这段关系也该遵守最基本的规则。姜尧就该只属于他，就该陪在他身边，不该三番五次跑去见纪念，更何况，纪念也并不是什么好人。
他迎着姜尧的目光，唇角讥讽般的微微弯起：“那你呢？”
姜尧皱起眉：“什么？”
“你喜欢的人甩了你，跑得比谁都快，你怎么还要舔着脸去找他？”纪清羽的声音有些哑，但仍带着点刻薄，“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觉得可怜。”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凝滞。
姜尧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下一秒，纪清羽的衣领被猛地拽住，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道将他向前扯去。
“纪清羽你疯够了没有？！”
无法抗拒的力量揪着纪清羽的衣领，纪清羽被带着向前。姜尧面色可怖，平日冷淡的人此时眼中深不见底的愤怒像是要把他吸进去一般。
纪清羽只是梗着脖子看着房间的一角，看似毫不在意，只是不自觉搓动的指尖暴露了他此时的不安。
之前还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现在却连眼神都不敢对上。就像小时候被大人训斥后，强撑着不哭的小孩，死鸭子嘴硬。
姜尧觉得一点烦躁，心里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他手上松了力气，无奈地叹了口气，“明天把人撤了。”
“不行。”
这次纪清羽答得很快，甚至比姜尧想象中还要快。他猛地转头看着姜尧，眼底的慌乱藏都藏不住。
姜尧皱起眉：“纪清羽——”
“你不能和纪念在一起。”
纪清羽的声音带着倔强，说完又像个鹌鹑般低下头，做着沉默的抵抗。
无法沟通的愤怒涌上心头，领口的力气再次收紧，突然的冲力让纪清羽不受控地向后一仰，重重地撞上了墙壁，背后登时火辣辣地疼。
他听见姜尧声音带着无法压抑的怒火冲他怒骂，“你他妈明不明白，我喜欢谁跟谁在一起跟你没有一点关系！”
话音刚落，一声玻璃碎掉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的争执。
纪清羽挂在墙上的合照碎了，那是两人唯一的合照。
合照的玻璃四分五裂，连带着照片上多出了许多划痕，最重的一道痕迹划在了照片上的两人的中间，仿佛预示着两人的结局。
纪清羽表情恍惚，他的灵魂好像也随着这个相框一起摔碎了，刺骨的疼痛冲心脏蔓延开，压得他快喘不过气，他依稀记得三年前刚搬到此处，姜尧对他挂上不知从哪裁剪来的合照时的冷嘲热讽。
只不过这下彻底没了。
纪清羽颤抖着将手伸向满地的玻璃碎片，试图将合照取出。锋利的玻璃在他的手心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鲜血顺着手心滴落到地面。而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执拗地取着照片。
“碎成这样就别管了。“姜尧拉住纪清羽，试图将他的手掰开，阻止他自虐般的行为。
“我只有这一张照片。“纪清羽依旧自顾自地抠着照片，声音沙哑，像是自言自语。
“什么？”
“你只能和我在一起。”
忽地，面前的人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他抬起头，眼底通红，眼神狠厉而决绝：”你这辈子都只能和我在一起，你别想着合约结束了就可以摆脱我，我还可以……”
眼前的人陷入了疯狂，如同抢喜爱的玩具失败了，最后破罐子破摔的小孩。
姜尧突然感到疲惫，他深深叹了口气，他低垂着眼看蹲在地上的人。
至此，充满攻击性的双方似乎有一方率先偃旗息鼓，这场争吵的赢家快要揭晓。
然而，当纪清羽对上姜尧的视线时，那对自己充满疲惫的眼神让他没能够将剩下话说完。
纪清羽站起身，微微抬头看向姜尧，眸光闪烁，却只是再次重复之前的话，“你只能和我在一起。”
随后拿起照片，转身出了门。
负责监视的人最终还是被撤走了。姜尧在刚到办公室时就收到纪清羽秘书的来电，要求安装一个软件。
是一个定位软件，就算手机没电也能实时定位，定位是相互的，所以姜尧也能在软件上查看纪清羽的位置。
这就是撤掉监视的代价吗？不知道纪清羽又准备搞什么，随意浏览了一番后，姜尧将手机扔在了一边。
陈易打完电话回到办公室时，看到纪清羽又在盯着一张带血的照片发呆，今早刚来时，他就看到纪清羽满手血坐在座位上。
干涸的血迹凝固在他的手上，伤口的主人似乎并没有任何处理它的想法。最后还是陈易临时买了应急药品简单地帮他包扎了一下。
“跟他说好了。“感受到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陈易接着说，”他没有表现得很抵触，你到时记得确认一下。”
陈易是纪清羽的大学同学，也是为数不多知道纪清羽跟姜尧事情的人。
桌后的人嗯了一声，却并没有任何开心的样子，手机被他漠不关心地扔在一边，好像要求姜尧装定位软件的不是他一样。
陈易看纪清羽蔫蔫的样子，缓和气氛地调侃道：“啧啧，你这手旧伤刚好没几天就又受新伤的，得亏不是靠手吃饭。”
“哎，你之前不是还跟我说，他这几年第一次收了你礼物？你那语气跟中了头等奖似的，我都以为你这回能修成正果了。”
结果发现纪清羽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过了几秒，陈易表情逐渐正色起来：“……清羽，这些年，我不是不知道你追他追得有多努力。”
“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不是努力就一定能换来回应。”
顿了顿，他又开口：“我一直觉得……你们俩不太合适。”
这些年，他将纪清羽对姜尧的用心看在眼里，也记得纪清羽吃过的所有苦头，见证了他逐渐变得偏执的情绪。
因此，他没说纪清羽不值得，也没说纪清羽太卑微，只是想从朋友角度告诉他：他其实不用这么累地去爱一个人。
纪清羽很久没说话。
陈易本以为他不会开口了。
可过了半晌，纪清羽低声开口。
“这次是我冲动了。”
他的声音像是在评价别人的事般，替姜尧辩解着：“我让人跟踪他是我不对，我知道。”
“所以他这次发这么大的火很正常。”
他不是没想过姜尧会发现监视，只是没想到他会发现得这么快。
纪清羽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选择安排人监视姜尧。
或许只是单纯的占有欲在作祟，又或者只是希望第一时间知道姜尧和纪念和好后，给自己足够的缓冲时间。
而要求安装定位软件，只是在面对姜尧对他的抗拒态度后不服输的强要面子罢了。
陈易听完，拧着眉，却还是没说重话。
“你是不是觉得，他其实对你也有感觉，只是没想明白？”
“只要你再坚持一下，他哪天就会突然回头了？”
纪清羽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扣着绷带边缘，半晌，他轻声开口：“不是。”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
“他喜欢纪念，他想过的生活里没有我。”
陈易怔了下，没想到纪清羽会说得这么直白。
“那你还……”陈易不解，“你还不放手干什么？”
纪清羽看着桌上那张带血的照片，沉默了一下，说： “可我就是舍不得。”
这话像是没经过大脑，脱口而出。
他自己愣了一瞬，像是终于从那些反复无常的情绪里捞出了一个真相。
“我舍不得放手，我知道我不放，他就走不了。只要他还在我身边……哪怕什么都不是，我也觉得，起码我还能看见他。”
他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勾了勾：“也许哪天走到头，终于撞到墙了，就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吧。”
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陈易听后没好气地说：“你这明明是自己拽着刀刃不松手好吗？哪有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
纪清羽没反驳，也没再说话。
陈易看着他这样，无奈地摇头。
“算了，不说你了。”他勾了下唇角，强行转开话题，“想撞南墙也不是不行，你撞之前记得戴个头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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