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牧一,沈梧总觉得他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怪,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怪异的场景里,牧一的那点怪也就显得十分正常了。
心中的怪异散了一半,沈梧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什么都吃只会害了你。”
说完沈梧回头看向原本的方向,咸味落进嘴角,沈梧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起脸上布满了汗。
衣服干了又湿,粘腻地贴在身上,沈梧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原本没意识到还好,这会儿却发现周围热得实在是过分,就好像被架在炉子上烘烤,嘎吱声越来越大,阴暗的角落里似乎出现了数不清的怪物正在啃食着。
明明看不清,沈梧却好像在那些抖动的食物中看见了熟悉的衣服,沈梧和牧一的结局仿佛早已注定。
沈梧衣角动了动,牧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梧,好热……我有些喘不上气。”
牧一扯着衣领,雪白的皮肤呈现着不正常的红,沈梧回头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惊讶地发现原来牧一这么白,薄薄一层皮肤下血管清晰可见,看得人胆战心惊。
沈梧多少有些强迫症,尤其是在衣冠不整这件事情上,他撇开视线,胡乱将牧一的衣服拉回去,手指不经意地触碰到牧一的皮肤,惊讶地发现牧一身上竟然十分干爽。
喉咙里涌起阵阵灼烧般的痛,呼吸变得艰难。
沈梧摸了摸脖子,牧一还在撕衣服干嚎:“我们不会死在这吧,救命……救命啊十五哥哥!”
沈梧不想理他。
不同于之前逐渐升高的温度,这会儿像是什么人在他们脚下添了一大把柴,灼烧着他们的躯体,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在翻滚。
眼前蒙上了一层薄雾,沈梧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炙烤出了问题,他隐隐看见黑暗里空气扭成了奇怪的纹路,像一张类似网的东西。
沈梧拉起牧一,不曾想牧一脚下脱力直接挂在沈梧身上。
牧一虽瘦,个子却高,压在身上秤砣似的,沈梧险些被他带倒,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牧一实际身形比看上去还要瘦很多,沈梧手臂环上牧一的腰时先扑了半空才堪堪将人接住。
又瘦又重。
“你是经过高密度压缩过的吗?这么重!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从哪里进来的……”沈梧话还没说完,震惊地发现牧一毫无反应地挂在他的肩膀上,垂着的胳膊晃荡着敲打沈梧的背。
晕……了?!!
沈梧脑子有片刻的空白,落在牧一身上的指望还没来得及托付出去就付之东流了。
咯吱咯吱声再次响起,这次近的吓人,沈梧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眼角余光处,他看见一排黄得泛黑的牙齿。
漆黑的齿缝间夹着血红的肉丝,怪物咧着大嘴看着他,咕噜声适时地响了起来。
怪物的肚子好像无底洞,似乎不管吃多少压不住翻滚的饥饿,灼热的气息里卷着腐臭的味道打到沈梧的脸上令人作呕。
沈梧大气都不敢喘,那嘴慢慢张得老大,冲着沈梧的脑袋咬了下去。
沈梧猛地后撤,将牧一扛在身上随便选了个方向跑。
沈梧自诩不是一个良善的人,下意思逃命的动作里本不包含牧一,可牧一晕就晕了,502似的沾在沈梧身上,两条胳膊死死扣在沈梧的肩膀上。
沈梧怀疑牧一是装的,可在这紧要关头里,他没空掰扯牧一是死是活,不得已将人抗在肩膀上,日常健身的好处此时算是体现出来了。
近两天没好好休息,沈梧的脚步额外沉重,不单单是肩膀上的重量,脚下也好像灌了铅,跑了几步后沈梧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他不经意低头,脸瞬间没了血色——
两只青灰色的手正紧紧抓着沈梧的脚踝,对此沈梧全然没有印象。
指甲缝都是黑的,一看就是死人的手,而那之后连着两个空荡荡的臂膀。
没有身体,更别说脑袋,看得沈梧在这炙热的环境中生出一身冷汗。
沈梧强打着精神想要辨别,可在这个乌漆嘛黑的环境里没办法判断这两条胳膊来自什么人,咯吱声又出现了,沈梧不敢耽搁,歪斜着身体左右狂踹断肢。
明明已经死透了的东西,在被沈梧一通输出后,竟是一副吃痛难忍的样子瞬间松了手。
得到空隙沈梧没有一点犹豫继续狂奔,或许是肩膀骨头太硬,沈梧感觉到牧一身体先是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干呕起来。
“醒了就赶紧滚下来。”汗湿透了衣服,厚重炙热的空气压着鼻腔让人一阵阵窒息,沈梧将牧一甩了下来。
是甩的,牧一落地时离沈梧有一个身位,在牧一反应期间,又隔了几个身位。
牧一一头雾水,问沈梧:“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回答他的不是沈梧,而是冲到脖颈的热气。
腥臭的热气一直扫到耳根,牧一被臭得不行,下意识回头看过去,然而只转了一半,脖颈就跟缺少润滑的机械,僵硬地停在原地。
沈梧听见身后短暂停顿后突然加速的脚步声,就知道牧一跟了上来,这时候解释都是多余,更何况沈梧自己都不知道解释什么。
黑色没有尽头,咯吱声却越来越密集,似乎四面八方都是那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身后脚下又有着无数双手想要拉住他,将他留在黑暗中成为它们中的一员。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道门。
一个并不明显的门,可沈梧不知道怎么就是知道那里有出口,下意识伸手拉了一把。
骤起的光亮险些晃瞎了眼睛,同时响起了不合时宜的喧闹声、嬉笑声,一直盘桓在耳边的咯吱声突然不见了,沈梧呆愣地站在门口,在他站定的同时喧闹与咯吱声一起戛然而止。
一双双眼睛齐齐地看过来,每一双眼睛的主人沈梧都有印象,来自记忆深处许久未曾翻出来的,高中时期的同学们。
黑板上还有上节课留下的板书,三三俩俩同学原本大概是聚集在一起正嬉笑着说着话,听见门口动静后齐齐转过头。
眼神各异,表情也有些奇怪,却带着令人兴奋的讯息——是活人,起伏的胸膛和活灵活现的表情彰显着这些人都是活人。
沈梧还拉着门把手,呼吸因为先前剧烈的奔跑而颤抖,骤然冷下来的空气冲进喉咙让他胸口泛起阵阵疼痛,也是这些疼痛将他拉回了现实。
不是幻觉。
沈梧攥着门把的手没有松开,这时身后有人叫了声他的名字。
“沈梧,你有病啊挡着门。”身子被人用力推搡歪斜,一道熟悉到令沈梧浑身汗毛熟悉的声音擦过耳畔。
沈梧猛地转头,熟悉的校服松松垮垮地穿在来人身上,早已模糊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一些被遗忘的身影也慢慢和不远处的脸重叠。
见沈梧一声不吭,其余人似乎司空见惯,转头继续之前的事情,只是不时瞥向沈梧的方向。
果然过了两秒,那擦肩而过的人又走了回来,站在沈梧面前。
本应该彻底停留在惊恐和慌乱的脸被稚嫩取代,是岑玉泽,学生时期的岑玉泽。
沈梧脸上震惊之色不加掩饰,他下意识后退,却又在退了一步之后想到了门后可能会有的怪物,脚步生生停在原地,落在岑玉泽眼里似乎成了示弱的表现。
岑玉泽的脾性也和当初高中时一模一样,傲慢地半仰着头,对于沈梧的反应嗤之以鼻,嫌弃地打量了一圈沈梧的穿着,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哧,你这是从哪个垃圾堆里爬出来,又跟野狗打了一架?”
岑玉泽的声音不小,再加上周围一群等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正侧耳等着这边的热闹,听见岑玉泽这句话后所有人大笑起来,指指点点和议论声不再加以掩饰。
如此真实的场面,仿佛沈梧真的回到了过去,可周围同学的声音却好像隔了一层厚厚的屏障,落入沈梧耳朵里闷闷的,连近处岑玉泽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模糊。
就在这时,岑玉泽往前迈了一步,笑眯眯地问沈梧:“你不是傍了个靠山,怎么还是这么落魄……”
后面的声音还在继续,沈梧却头脑发昏,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胸口里似乎埋藏了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他摇了摇头,岑玉泽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现,还在自顾自说着,越说越兴奋,稚嫩的脸庞上被张狂的笑容挤得扭曲。
“……真可惜了你这漂亮的脸蛋,没想到这么不值钱……”
说话愈发模糊,其中夹杂着尖锐的笑声,沈梧的头开始剧烈疼痛,原本平静下来的呼吸再次变得急促,不知不觉间他松开了握着门的手,抓着自己的耳朵和喉咙。
笑声还在继续,混乱的呼吸中,沈梧闻到了类似烧纸的味道,鼻子发痒,似乎钻进了什么东西,味道也变得更呛了。
沈梧剧烈咳嗽起来,隐隐间,刺耳的笑声里似乎夹杂了几声哭。
沈梧身子一个激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是被魇住了,可是他再次抬头看去,眼前的岑玉泽那副年少轻狂的样子并没有因为半分改变。
沈梧精神再次恍惚,就在这时,他突然察觉出不对劲——影子。
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干净的地面上,一双双脚古怪地站着。
无论是岑玉泽还是同学们,他们都没有影子。
不仅如此,那一双双脚不同于正主们的动作,仿佛这些脚已经有了自己思维,正整齐地并在一起,面朝着沈梧,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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