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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楔子2

“叮铃叮铃——”一阵极轻的铃铛声传入耳中。

“竟然是梦吗?”常怀在惊醒后不住地小声呢喃,他从梦里挣扎出来,浑身的冷汗在背上蜿蜒成一道道细线,浸透衣衫。屋外的风在檐角哭嚎,撞得几扇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旧木门吱吱作响。

此时是初秋的深夜,三更过半,天空黑得看不见一处星子。常怀此时正露宿在距离王都三百里开外的一间破庙里。

原来刚才是风掠过破庙檐下小铃时的声音,这是在夜空下空灵清脆,恍然间让常怀错觉与东宫廊下的铃别无二致。他望着眼前空荡破旧的大殿出神,距离废太子成稷举兵谋反被当夜镇压的事件已经过去一月有余,如今他仍心有余悸。

这一个多月来,常怀睡得浅,时常做梦,梦到过去发生的,也梦到那些他不曾亲眼看见但自己想象出来的。常怀缓缓抬头,目光落在那尊裂了半面的泥塑菩萨上。风自庙门掠进,吹得神像的衣角抖动,那一抹褪色的朱红,恰似梦中东宫廊下燃起的火。

合上眼,梦中火光又在眼底翻卷——宫阙阙燃烧,朱漆剥落,白玉阶崩塌,原本被那人悉心照料的园子、那些被精心饲养的猛禽瑞兽、曾经言笑晏晏的宫人侍从全部都被一场大火吞噬,他们哭嚎着,挣扎着,常怀就站在那场大火外,眼睁睁看着他们被火舌舔舐成飞灰,却无能为力。

他也仿佛看见他奉若神明的高贵殿下被人如同阶下囚一般用铁锁贯穿了琵琶骨,满身血污地跪倒在地,高呼“罪臣伏诛!”

而梦的最后,是太子殿下身穿那身绣蟒的朝服早被血污与灰烬染透,站在燃烧的门阈上,回首唤他:“常怀。”那声音穿透风声、穿透烈焰,直击心口。

冷风灌了进来,常怀的肋下顿时一阵绞痛,似乎痛到连呼吸都不畅,他摸了摸,似乎是前日的伤口又裂开了,疼痛让他在清醒与混沌中摇摆。那是前日被山贼挑破的旧伤——为了甩开他们,他连夜翻了三座岭,几乎是滚着下的山。

当时身上衣裳被荆棘划出无数裂口,如今血已凝住,风一吹便生疼。这一个多月来,为避官府缉拿,他不敢走官道,不敢进城宿店,只在荒村破庙借宿。可无论他逃多远,总感觉有目光在背后追着。

他想起一路上百姓们口中的流言——“废太子成稷成婚当日举兵谋反,幸因太子妃谢祁早早知晓他的阴谋,告于元帝,元帝命二皇子成恭率军暗中埋伏,废太子稷身亡,缴三千亲兵,东宫付之一炬,唯太子逆党詹事常怀不知所踪,恭奉帝令,捕之。”

常怀眼中私有泪光浮动,他伸手随意一抹,喃喃自嘲道:“我早说了五月初十算不得什么好日子。”随即拍了拍衣上的尘土,来到庙外的水潭边。

此时月亮隐藏在黑云之下,他盯着水面,黑黑的水面因为光线不足,看不清面容,但仍能感觉出这张脸的消瘦,他跪倒在水边,将脸凑近水面,水面上的倒影逐渐清晰,倒影的颊侧风痕如刀,眼睑肿胀,眉尾因为连日少睡而向下压着。

常怀把脸按在水里片刻,又抬起来,冷水激得他恢复了神智,他想,万一殿下还活着呢?

是的,万一殿下还活着呢?

他执行任务回来后,在东宫附近蛰伏三日,听到有宫人私语,说当夜东宫燃起大火之时,有一道光自烈火中升起,有一道人腾云而来,他击掌,就招来暴雨浇熄了火焰;他挥手,就卷起狂风吹落了射来的箭雨,随后一挥袖就将太子成稷化作一团白光收进衣袖中,驾云南去。

万一是真的呢?于是他这一路南下只为寻其踪迹。他望着黑沉沉的水面又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天空,总觉得今夜有事发生。

慢慢地,风掠过水面,冰凉的雾气扑面而来。水中人影仿佛被风吹动,常怀心头一动,双膝瘫软昏倒过去。

风忽然停了,四周的虫鸣、夜鸟的低啼,全都在同一刻寂灭。

多日来高度紧绷的神经和风餐露宿让他的身体已经接近极限,他意识模糊前的一刻还在想:“我要死吗?我死了殿下怎么办?”

不久后,常怀睁开眼,他的眼前是一团浓浓的白雾,雾气遮挡了他的视线,令他不能视物,可是空气中熟悉的香味却让他默然安心,他向前方漫无目的地走着,他能感觉到周围有许多人与他擦肩而过。那些人的脚步很轻、很轻。

慢慢的,他仿佛浮在空中,四肢都使不上力气,但是那股力量仍然托举着他,越飘越高。渐渐地,白雾稀薄,他低头能看见刚才与他摩肩擦踵的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家都面无表情,步伐一致,每个人手中都提着一盏灯,在白雾茫茫中穿行。

“常怀——”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声音极轻,极近。

“是谁?”常怀张口,声音嘲哳破碎,带着一丝紧张与不解。他觉得自己不再坠落,也不再呼吸,只是悬浮在某种虚无之中。

“不如你先告诉我,你是谁?从何来?去何处?为何事?”那声音这一次低沉、洪亮,似撞钟之声,震得他心口发痛。他想抬头,却发现自己被什么缠住了。那是几枝青藤,从白光中生出,一寸寸攀上他的身体,蔓延至颈间。

常怀垂目,声音平静而无波澜:“不敢有所欺瞒,在下常怀,太子詹事,从王都来,往南边去,欲寻太子。”

那声音笑了,笑声却有几分玩味,重重落在常怀心头,他说:“三千大千世界,有千万尘世有千万虚空,尘世之中可有千万个太子,可有千万个詹事。现在你告诉我,你是谁?”

常怀有所顿悟,盯着虚空里的某处,摇了摇头,缓声道:“我是我,此行是为了做我想做的事。”

那声音笑了,笑声之中夹着一种几乎不可察的悲悯。

“世有痴人,为梦奔命。你不知或许所寻者早已化尘,仍执念于此,可知此心何名?”

“愚心。”常怀答。

“既知愚心,为何不弃?”

“因为如果我放弃了,那我也就不复为我了。”常怀再答。

那声音沉默了片刻,似在审视,又似在叹息。忽然间,似卷起狂风,漫天的白雾都恍若要被大风掀开,虚空中,那声音如雷贯耳,震得常怀脑中一阵轰鸣。

“世相万千,妄语果报,令众生堕三恶道,若生人中,得二种果报:一者多被诽谤,二者为他所诳。此世凡人多是心口不一。”

那声音再起,缓而沉,“凡事皆有所因,皆有所果。在你之前,我问过他一个问题,如今我也来问问你。”

白光骤暗,天地似被幕布笼罩,唯有一线亮光垂直照下。常怀被迫仰首。那声音自虚空中再次传来,清晰而冷冽:“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如何处置乎?”

常怀正欲说话,却发现藤蔓早已自虚空中蔓延上来,将他紧紧束缚。

“我要你的心来告诉我。”那声音忽然压得极低,几乎贴在他耳边。常怀胸口一阵剧痛,藤蔓收紧,骨节作响。胸口处的青藤上竟乍然绽放几朵粉白色的小花,小花愈开愈盛,愈开愈红,竟似在血色中次第绽放,浓香若醉,像要吸尽他全身的气息。

他垂目,看见雾中行人提着灯笼缓步向前,那灯火昏黄如豆,不照人影,只照脚下的一线微光。他们的脚步齐整,无悲无喜,步入前方那片更深的白雾,浓雾的尽头隐约能看到一座桥,桥上人来人往,桥下水流静止不动,一些人滞留桥上反复徘徊;一些人跨过桥,口中吐出一口浊气,满身轻松。

他似有所悟,心中一动,大辩若讷,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依旧一字一顿道:“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那声音沉默了一瞬,似笑非笑道:“尔等分明有颗七窍玲珑心,偏偏都要做红尘梦中人。罢了。”

随即天地再震,藤蔓骤然散开,化作一阵光雨。那声音缓缓道:“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生即有老病死相、欺诳相、破坏相,汝愿必偿,你醒来吧。”

话音落下,万籁俱寂。

常怀只觉有一股无形的吸力灌注全身,体内的血脉似被重新点燃。暖流顺着经络奔涌而上,他的指尖、眼角、胸口都被光点温柔地照亮。

他想要说些什么,可声音尚未出口,眼前的世界忽然塌陷,他身上的藤蔓梭梭掉落,白雾卷起,天地翻覆。

再睁眼时,烛火跳动。

屋内柔和的光晃得他眼前一片模糊,空气里弥漫着药香的味道。常怀怔怔地盯着床帐半晌,直到听见有人轻轻唤他:“醒了?”

他侧头,望见床边的人——“殿下!”常怀猛地坐起,胸口的伤被牵动,疼得他眼前一黑,却仍伸出手去要抓住那人的衣袖。

那人被吓了一跳,却并未退开,只是伸手轻拍他的手背试图安抚他,笑意从眼角漫开:“你可算醒啦。”

他转过头,语调轻松戏谑:“友苏兄!你听到了没?他叫我殿下呢!我就说我是个富贵命吧!”

常怀却在那一瞬,如遭雷击——说话这人,长着一张与太子成稷一模一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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