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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木簪

这几日嘉宓忙得头重脚轻,连谢砚之也是忙得不消停。

初到陆远舟的府邸,作为幕僚帮他处理政务,谢砚之年纪尚小,陆远舟的儿子陆铭安年长他几岁,作为引领,带谢砚之熟悉事物。

虽然年纪差了几岁,但二人还是很有共同话题,陆铭安与谢砚之交流,便也觉得自己自愧弗如。

他在陆远舟升任御史中丞后便要接过吴郡太守的职位,总要熟悉流程,陆远舟对他一向较为严格,陆铭安难免诚惶诚恐,谁知谢砚之却能很快得到他父亲的赏识。

陆铭安起初不服气,在这件事情上面颇有微词,但和谢砚之接触下来,却还是觉得陆远舟说得有道理,以谢砚之的才情,虽然年纪尚轻,他起初觉得是稚童,现在却觉得对自己当初的判断感觉羞愧。

“兰衡……”陆铭安看着谢砚之把卷宗梳理得井井有条,郡志及县志里记载的内容都被他梳理得一目了然,还是大为震撼,他深吸一口气道:“难怪我父亲要我跟从你学习,你确实。”

陆远舟之前的话还历历在目,陆铭安这回是想不服气也难,他不信什么没受过系统教育,出自寒族的人能有这样的才识与学问,现在看来,倒是他一叶障目,不识泰山。

“这是有关本郡情况的整理。”谢砚之将笔放下,转过头接着道:“去年茶叶,丝织品,陶瓷,木材的税收已经够严重了,朝廷今年还要再加……”

“哎……”陆铭安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谢砚之,接着道:“本州还有自我朝开国就封的藩王宗亲在其中,你该是知道的,藩王宗亲也不事生产。”

他沉思了片刻,又将谢砚之整理过的案牍放在手心,摇了摇头,低声道:“以兰衡之识,该是很清楚,那些藩王宗亲们开国时只有不过几十人,现在已经发展成了数万,这些庞大的数目,也要靠百姓供养,再者,扬州江州湖州等地,本就是鱼米之乡。”

陆铭安的未尽之言,谢砚之当然听得出来,既然是鱼米之乡,那么苛捐杂税只会变本加厉。陆铭安顿了顿,叹息出声:“你在文章中写的,由于今上沉迷求仙问道,多次在各地建立道观,伐木造成河道决堤和百姓流离失所的事,其实父亲也是心知肚明,只是兰衡……凡事并不是我们所能左右。”

空气中忽然陷入难得的寂静,只听到落笔的声,谢砚之轻轻抬头,他明白陆铭安的意思,如今的朝堂积弊已久,他写得这样直接恐怕只会触碰圣人的逆鳞。

谢砚之把笔尖沾上墨汁,墨迹在宣纸上很快地晕染开来。

他声音放得很轻,又道:“当今琅琊王氏的掌权人王焕之大人也信奉玄学与清谈,认为唯心而已,整个上层也都相信求仙问道与道法自然,长此以往……整个国家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差。”

“去年圣人建设道观都要一百五十年以上的树木,这些大树一旦尽数被伐,抑或是连根拔起,水土流失的后果可想而知。黎民百姓本就苦不堪言,又因为朝廷的不按预算开支,盲目大兴土木,赋税又要再加。”

谢砚之顿了顿,又轻轻阖眸:“这些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不少士族子弟与皇室宗藩在民间为非作歹又抢抢民田,就拿我们吴郡来说,也——”

“兰衡,慎言。”或许是知道谢砚之要说什么,陆铭安抢先止住了话柄,接着道:“不可妄言啊。”

吴王楚凌是当今圣人的亲弟弟,又懂阿谀奉承,朱氏和吴王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在这片土地上几乎是土霸王,没有人能拿他们怎么办,只要今上和吴王在一天,吴郡朱氏不止不可能垮台,更会在这样崎岖的路上越走越远。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题,谢砚之对此心知肚明。

“我明白陆公子的意思。”谢砚之轻轻抬眸,声音平静:“可是当今天下私家日富,公室日贫,国匮民穷①,长此以往,只会积贫积弱,我朝的未来又在哪里呢?”

陆远舟进门时,刚好听到谢砚之讲到此处。

他侧身在长廊里,身旁是与他并肩而立的楚澈。

这话听起来未免有些太过大逆不道,陆远舟又只能清了清嗓子,转身向楚澈开口道:“七殿下莫要放在心口,只是孩子的玩笑罢了。”

方才的话陆远舟虽然未全听去,但听了几句也知晓陆铭安同谢砚之到底在谈些什么,这些潜在的问题,就像是一包随时都有可能被引爆的火药。

但即便众人知道如何,也只能浑浑噩噩的走下去。

楚澈没应声,却也只是淡淡的看着谢砚之,良久,他才轻声笑着摇了摇头:“孤不觉得是玩笑,相反,这话说得一针见血。”

他生于皇室,长于皇室,对于先祖得位不正,宗藩们鱼肉百姓,只顾享乐一事又不是不知情。

只是……他目前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没有分封,更不会成为太子,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经常会觉得,或许也就只能这样,只是今日听闻谢砚之的言论,方知,穷则独善其身的想法,可能从头到尾都是错误的。

这人看起来还小他几岁,却能将世道看得如此透彻,确实与那些他平素接触过的士族子弟相距甚远。

楚澈进了门,用手中的折扇轻轻将珠帘挑起,并不看向陆铭安,而是看着一旁沉默的谢砚之,轻声开口:“这位小郎君姓甚名谁,又是哪家的公子?”

就算再不熟悉楚澈,通过陆远舟和对方的谈话,谢砚之也可推测出对方的身份,只是他并不为权势所折服,就连俯身下拜也是一板一眼,身形挺直。

“草民参见七殿下。”

“不必下拜。”楚澈摇摇头,却看到谢砚之衣襟内不经意露出的玉佩出了神:“你怀里那东西又是什么?”

玉佩的穗子从怀里露了出来,谢砚之微微低头,将玉佩抽了出来,又接着道:“不算什么,只是我生身父母从小遗留给我的信物。”

“拿过来看看。”楚澈觉得有些眼熟,又道:“不知借来观瞻,是否给小郎君添麻烦?”

谢砚之沉默半晌,捏紧了玉佩,最终还是伸开了手指,将玉佩放开,交到面前的人手里。

未走至近前时,楚澈未有什么感觉,只是当谢砚之低垂的头抬起,他看到那人冷冽的眉眼忽然心头一颤。

好像在梦里……

他也曾见过这样一个人,同他说:“臣从不怕死,怕的是天下的黎民百姓看不到未来。”

“为公者,应以天下人天下事为己任。仆以一身当天下之重,不逡破家以利国,陨首以求济。”②

梦中紫衣官服的身影逐渐与面前的人重叠,楚澈压下心里的奇怪,接过玉佩,只觉得上面花纹也过分得眼熟。

“谢……”

楚澈默了半晌,又将这玉佩递给了一旁的陆远舟:“陆大人看看吧。”

是陈郡谢氏的信物。

有此玉佩者,便是陈郡谢氏的嫡系了,陈郡谢氏的老家主为嫡系孙辈们每人打造了一个,要求不离身,世代流传,已有百年之久,从不会随意流落到他人手中。

若是普通人,不了解的恐怕不知情,可楚澈与陆远舟又不是其他人,皇族与其他士族了解陈郡谢氏,自然知道这是独属于他们的信物。

这回觉得奇怪的人轮到陆远舟了,他才将之前的事串了回来。

难怪他会觉得谢砚之眼熟,像一位故人,原来是那位在十多年前,因为在外出行办事出了意外而早逝的谢逸谢右军。

只是他之前却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

陆远舟摩挲了片刻,将玉佩交还给谢砚之,又道:“兰衡,你可又好奇过自己的身世?”

*

筹备几日,终于忙完了裁衣,再加上做生意,嘉宓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这衣服终于做好了,李娘子,你帮我看看适不适合谢砚之?”嘉宓揉了揉眼睛,又把衣服平铺在柜台上,开了口:“你觉得如何呢?”

李双喜闻言,也过来打量衣物,嘉宓做了几天几夜的事她是知情的,今日嘉宓好不容易完工,她自然好奇成品,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前去,等到看到了衣服的全貌,她不禁啧啧称奇:“真好看,不愧是你,这衣服看起来版型好看,谢小郎君穿上了,肯定英俊潇洒,气度非凡。”

被夸了嘉宓当然打心眼里高兴,她还没来得及回话,又听李双喜道:“对了,你知道吗,你又来了单大生意,吴郡张氏的大小姐出阁礼的荷包点名要你定制绣呢,你知道给多少钱吗?”

嘉宓抿了抿唇,看李双喜比划了一个数字,她疑惑地开了口:“一两银子?”

“错了!是十两!而且张大小姐欣赏你的绣工,还打算在她出阁礼那日请你去做客呢,你不知道,朱张顾陆,这些四大家族的有头有脸的小姐们都会去参加。你会去吗?”

李双喜说得兴高采烈,嘉宓其实本来也不以为意,她一开始是没什么想法去的,因为世家贵女她见的数不胜数,只是……提到朱家,她莫名的有了些兴趣。

如果是朱家也去的话,那么护送朱大小姐的肯定有那日她见到的绑匪,如果引出他们在众人面前要抓自己回去的话,那么朱氏的罪证便有了明晃晃的证据。

她思索片刻,接下拜贴,又开口道:“替我回答张家的大小姐,就说她出阁礼前一日,我定会去赴宴。”

*

夜里风凉。

是酷暑天里难得的凉意,谢砚之端坐在窗前,梳理他白日看到过还未处理完的公文,他本想说他不好奇,却在未出口前被陆远舟止住了,谢砚之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有什么特别。

看到楚澈和陆远舟的神情,却也觉得有异,他们让他过几日再去见一个人,谢砚之什么也没问。

他不好奇,也不觉得那未知的身世会改变什么。

天气阴沉沉的,乌云把月亮隐蔽起来,他下意识从书的口袋里抓出一块桂花糖。

桂花糖味道很甜,回味悠久,像极了那位赠他糖果的小女娘。

他其实是不喜欢吃甜的,但她总有办法让糖不那样甜。

只是淡淡的甜意,在他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又不会让他不喜。

嘉宓抱着新做的衣服回来,就望到谢砚之的桌面上,多了张新剥好的桂花糖纸,她轻声开口道:“之前给你的,为什么没吃完?”

嘉宓声音很轻,带着些困惑,谢砚之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

他怕吃完了,就没有了。

所以每颗糖都是数着日子藏起来。

他舍不得吃完。

嘉宓看他沉默,以为是他不喜欢吃,又把衣服拿过来,放到谢砚之怀里,低声道:“你看看喜欢吗?我赶工了好几天,才做好。如今天气热,你又在太守府里做事,总要穿得舒适又得体一些。”

衣服放在手里,很轻,用料上乘,针脚细密,看得出主人的用心。

谢砚之轻垂眉睫,声音放得很轻:“谢谢。”

他进了里屋,换上了,穿得很合身,又得体,在摇曳的烛光里看起来更为好看,恍惚间,嘉宓想起了那句成语。

醉玉颓山。

他没喝酒,却也有玉山将颓之姿。

王嘉宓踮起脚尖,理了理面前人的衣领,接着开口道:“比我想象的还要合适,好看。”

她不经意低下头的瞬间,望见桌子上有未干的木屑。

是一支雕刻精致的木簪。

尚未完成的礼物被人发现,谢砚之难得的有些局促不安,他想去收起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嘉宓已经看到了,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又抬起头,带了几分少女独有的天真,问:“是给我的吗?”

谢砚之垂眸,他叹息出声:“雕得不好,我怕你不喜欢。你为我做了这样多,我也想送你什么。”

没有不好,而是很好看。

她前世没见过谢砚之雕东西,没想到这一世,居然雕得这样好看。

不愧是做什么事情都得心应手的谢宰辅,嘉宓想,没什么比这更好看了。

昏暗不明的房间里,嘉宓轻轻扯住谢砚之的衣袖,笑出了声,把木簪主动插在头上。

烛火跳了一次又一次,谢砚之低头,望见少女漂亮的眉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悦色。

“我没有不喜欢。”

她声音笃定,清脆欢快得如同塞外的驼铃:“谢谢你,我很喜欢。”

今天是[三花猫头]又成功写完存稿的第五天。

①②均出自《答应天巡抚宋阳山论均粮足民》这封信写于明神宗万历二年(1574),在张居正出任首辅一年多之后。

[让我康康]我是真的很喜欢引用太岳的文章,这本书里应该会有很多。

这篇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我个人是比较喜欢的,也很契合兰衡为人处世的理念,他本质和太岳是有一些像的人。

但是又有很多不同之处,但是目前字数太少了没办法给你们讲,等完结了你们再回来看一遍,或许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下一章就入v啦。

还好我是存稿,不然万字更新对我也太难了,好像[愤怒]写作真的太痛苦了,最主要是我自己知道是冷题材。

但我写这本文的时候其实有点理想主义在身上的。[三花猫头]打了好多字欲言又止。

算了,真的希望会有人喜欢这本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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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木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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